红色,鲜血的颜色,容易让人联想到危险与恐惧。
至于红色的眼珠,不知为何,鹤清莫名联想到狂犬病。
可能是不满她的沉默,漂亮的青年皱起眉头,手指转而捏着她的颊肉,扯来扯去,嘴里神经质地不停念叨,“我可没封住你的嘴,说话说话说话说话说话……”
他的力道不大,捏完左边,右手也伸了上来,同时向外扯,鹤清只觉得两边脸颊发麻,牙齿凉飕飕的,不得不开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
他低着声音重复了好几遍,突然抬高音量,手指向下滑到她的心口,边戳边斥责道:“你以为装傻,我就会放过你吗?”
鹤清只能换个问法,“我得罪你什么了?”
“都是因为你,不然我怎么会被封印这么多年,被迫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即使现在我醒来上百年,力量也没有恢复,在昨天才能睁眼……”
青年低下头碎碎念,黑色长发落下的阴影拢去五官,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她只能听到模糊的低吟。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鹤清:……你还好吗。
这表现看起来不像个正常人。
突然,他重新抬起头,深红的眼瞳熠熠发光,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癫狂,嘴角扬起一抹笑,“我决定了,我要惩罚你。”
青年伸出手掰着她的脸,强迫鹤清抬头与他对视,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视线直勾勾地对着那双蓝眸,若有所思,自言自语:“漂亮的颜色,纯洁的象征吗……”
后背的坚硬突然消失,鹤清瞄了眼,地上十字架的阴影不复存在。
青年突然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推了一下。
没推动。
“……”
他看起来有些生气,抿了抿嘴,又推了一把,鹤清依旧跪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气得眼圈微微发红,沉默半刻后朝她呲牙,“都怪你!”
活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鹤清承认:“确实,我比一般人重了点。”
她只是看起来瘦,S级的Alpha肌肉密度和普通人有不小的差距。
“这到底是惩罚我还是惩罚你……”他又开始小声自言自语。
鹤清开始偏向自己正在做梦,“封印”“沉睡”这些词语也太魔幻了,上一次看到它们还是在公司研发的魔法游戏中。
正思索着,肩膀又遭受一次重击,她才回过神,束缚身体的锁链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只剩下左脚脚踝上的铐锁提醒着它们曾经存在。
青年躺在身前,卷曲的长发铺在地面上,如同深夜流淌的河流,他再次抬起脚踹过来,鹤清抓住他的脚腕,入手冰凉滑腻,不是人类的温度。
他理直气壮道:“你快伺候我,你欠我的。”
脚腕被抓着,怎么抽也抽不回来,他微微撑起身子抬头瞪着鹤清,漂亮的五官皱在一起。
凶巴巴的,有点可爱,鹤清想。
她不自觉被那双夺目迷人的眼睛吸引,其中储存着丰富的柔软的情绪,不似宝石坚硬而有棱角。
她突然记起,红色也代表着欲望。
这不是人类该有的温度,肯定是在做梦,鹤清彻底放下心,俯身上前,握住他的脚腕把两条长腿搭在自己肩膀上。
***
“你学会看塔罗牌了吗?”
进入庄园时,鹤清看到花匠正哼着歌拔野草。
还没等花匠回答,路过的调酒师嘲笑道:“这老东西还会算塔罗呢?”
话音刚落就被老花匠拿着大花剪“咔擦咔擦”追着在花园赛跑。
鹤清无奈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去厨房通知厨娘今天要准备50个客人的午餐。
厨娘从冰柜里拽出一个冻得面目模糊的四脚兽扔在地上,溅起一层冰片,“今天有这么多客人。”
“嗯。”
昨天高考结束,50人只是这场游戏的上限,不是玩家的上限。从今天开始,一周三休变成了单休,她已经感觉到浓浓的疲惫。
“管家女士,有什么烦恼可以和我说,老托尼能懂什么?”路过调酒台时,调酒师杰克递给她一杯红色的饮料。
鹤清看着玻璃杯里的液体,脑里突然闪过几帧画面,不自觉捏紧了杯子。
“您的心里好像装着很多东西。”
杰克温柔地笑道:“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了,管家女士还不信任我们吗?”
刚来这里工作的那段时间是她人生中唯二的痛苦时刻,正是这些虚拟的生命陪她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光。
鹤清沉沉地注视着他的绿色眼睛,“我做了个梦,昨天晚上。”
杰克摸着下巴的胡茬,“想来,是这梦不一般?”
“嗯。”
“我猜猜,你梦到了小时候的经历,发现某些记忆存在诡异的变形,某些既定的事实另有隐情。”调酒师猜测道,越说越激动。
“然后,你被美梦般的现实拖住了脚步,追寻真相和维持现状如两条对立的绳索困住……”
鹤清:“其实,我梦到一个男人。”
杰克顿了一下,依旧兴致勃勃地从吧台里探出身子,“他面目可憎,或者面目模糊,还是头上长犄角脸上长满了可活动的眼珠?!”
鹤清:“没有,他长得很漂亮,漂亮得像虚构出来的。”
杰克:“……然后呢,有没有更深入的故事。”
鹤清可疑地沉默。
杰克:“他是Omega,Beta还是Alpha?”
鹤清:“性别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调酒师缩回调酒台,无聊地拿着抹布清理桌面,桌面清理完后开始擦杯子,“如果是omega,说明你单身太久了做春梦,如果是beta,说明你的性取向很特别,并且单身太久了做春梦。”
鹤清好奇道:“如果是Alpha呢?”
他夸张地张开双臂抱着自己的身体,“说明在管家女士面前,我要保护好自己,”
鹤清:“……”
想到昨晚的青年,以掌握的生理知识看,他是个残缺的Beta。
这代表什么?
代表她单身太久了,性取向特别并且有恋残癖?
“今天你去帮画家调颜料。”
鹤清把手里的饮料一饮而尽,转身前往庄园门口迎宾,不顾身后调酒师的哀嚎。
玩家载入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她得赶到岗位上待命。
管家走后,调酒师拿起她喝过的杯子把玩,厨娘抱着食材路过,两人默契地交换眼神,随后马上分散前往庄园各处。
***
管家站在庄园大门,锈迹斑斑的铁门把玩家拦在庄园外。
几人不甘示弱地挤上来,“我受到你的主人邀请而来。”
女人嘴角上扬的弧度礼貌僵硬,富有威慑力,“主人不喜欢吵闹的客人。”
空气凝固了半分钟,几人乖乖排队交邀请函。
看过游戏介绍的人都知道,管家是本场灵魂人物,因为惹她生气死在第一关浪费钱又丢人。
管家收走请帖,铁门缓缓开启。
“希望您度过愉快的一周,可以先在花园里观赏,午饭钟声敲响时请到餐厅就餐。”
“对了。”
她突然叫住已经走远的玩家,笑容逐渐扩大,“千万记得不要乱碰花匠的花。”
每场游戏的内容是系统随机抽取,但开场测试都是相同的。
这段话和这几个表情,鹤清已经不知道重复多少遍了,总觉得嘴角要起茧子。
50个玩家都已经进入庄园,她赶往餐厅奔赴下一片场。
正准备开始主持午餐,花匠的儿子皮特敲了敲餐厅的窗户,“管家女士,铁门外面还有一个客人。”
鹤清觉得奇怪,朝窗户外看了眼,铁门处确实有人影。
奇怪。
她明明确认过所有玩家都已登陆庄园。
鹤清重新点出控制面板,发现玩家人数变成了红色的“51/50”。
大概是系统出bug了,她没多想,进都进来了,就一起参加。
离大门越近,那人影越清晰,她的心里越出现几分怪异。
身高目测一米八左右,身材高挑纤细,黑色卷发长至腰部。
他并没有老老实实站在门前等候,而是在铁门和围墙栅栏边转来转去,仿佛刚出壳的小鸟,对新生的世界异常好奇。
再走近一些,她看见新玩家深红色的眼瞳。
游戏里允许捏脸,玩家长得再五颜六色都不算出格,鹤清没放在心上。
倒是新玩家看到她,原地跳了两下,热情地朝她挥手。
直到在铁门前站定,准备开始背台词时,鹤清突然看见他眼角下的两颗红色小痣,某些记忆苏醒,脑海里有东西骤然炸裂。
脸盲的她通常靠脸部特征认人,急忙开始翻着记忆核对这人的长相。
Beta,头发三七分,眼型偏长,左眼下两颗小痣,嘴唇饱满红润很有弹性,虎牙尖长……
“昨晚刚见面,你又把我忘了吗?”新玩家笑着说。
可是,昨晚不是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