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了个平底的帆布鞋,还没出门就被肖红说了,让她换一双,拿了个白色小羊皮的小皮鞋,平头坡跟,配上去刚刚好。
肖红抱着孩子,佟言乖乖跟在她身后,浑身有些不太舒服,“妈,这样穿会不会太正式了?”
“没有啊,不是挺好的?”
佟言在西北呆久了,孕妇邋遢,生完孩子后也邋遢,都快忘记自己在海城是什么样的了,就身上这件裙子,那还是一两年之前的老款式了。
她有多久没买过称心如意的衣服,自己都忘了。
司机开车到医院,保姆正在伺候佟经国喝水。
才两个来月没见,佟经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面上没什么神采,佟言走到门口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床上躺着的那个老人是她爷爷吗,怎么看上去那么脆弱,好像碰一下就会碎掉一样。
“爷爷!”
佟经国愣住,脸上露出了几分笑,“阿言回来了。”
“爷爷,我带小栩来看你了。”
佟言笑得眉开眼笑的,“你怎么瘦了,究竟哪里不舒服?”
“爸……”
“坐。”
佟经国声音听上去也没什么力气,佟言走到他身后给他按摩,“爷爷,你好点了没?”
“好了好了,坐着休息,吃点水果。”
佟言一回来,佟经国明显振作了许多,至少还觉得孙女是在他身边的。
肖红抱着孩子站在一边,没有靠得很近,怕刺激到他。
当然也有跟佟经国赌气的意思,用佟言当缓兵之计是他提出来的,现在看到孙女这样他不好受,但也是自食其果。
佟经国舍不得孙女辛苦,让她歇着,佟言闲不住,又去给他削了水果,“爷爷,你不能挑食啊,你什么都要吃一点,这样才能好得更快一点,我还想你回家住几天呢。”
习惯了家里有佟经国,现在一回来老人躺在医院奄奄一息,她看着都难受。
爷爷岁数大了,越来越老了,而她嫁得这么远,也不能经常回来陪他,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人躺在医院里……
佟经国看她不高兴了,“今晚回家住,我这几天先在家吃药治疗。”
保姆吓了一跳,脸都白了,“不行的,明天还要输液。”
“先吃几天药。”
“爸,你别开玩笑了。”
“阿言,爷爷回去陪你写字,你这些日子写字有没有长进?”
佟言摇头,眼睛有些湿润了,她毛笔都没碰过,写什么字呀。
“现在去办理出院,我回家住几天。”
佟经国这副样子,好像离开医院就会出事一样,保姆不敢动,看着佟言,“小姐……”
佟言难受,“爷爷,你别开玩笑了,好好在医院接受治疗,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啊?”
她相问清楚一点,但保姆不说,肖红也不开口,唯独老人家叹气,“回家多待一阵子。”
“我会呆很长时间的,呆到爷爷你烦我了我都不走。”
佟经国咯咯笑,摸着她的脑袋,好像就跟小时候一样。
中途周南川打了电话来,佟言去外面接电话去了,这么背着人,佟经国一猜就能猜到。
门关上,刚才和谐的气氛突然间僵硬了起来,佟经国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你这次从你父亲手里接管的产业,会不会对家豪的事业有所影响?”
副市长的老婆手里握着重点项目,就算是资料显示夫妻间的事业完全没有牵连,但有几个人会信?
“爸,我辞职的事你是知道的,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我知道你有上进心,但你稍微晚点,我不说什么,现在家豪那边。”
“我为了他的事业已经放弃了很多,您还想要我继续退缩,继续妥协,这不公平。”
保姆在边上看着,出了一身汗。
肖红抱着孩子,一脸认真,“我哥哥管不过来这么多,我爸跟我说了好几次,之前是您说让我继续留在部里,指望我有所发展,但我对这些勾心斗角早已厌恶,不如生意上来得简单实在。”
佟经国面如死灰,“你不替家豪考虑,要是有人趁机大做文章……”
“我要是不替他考虑,阿言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若是有人趁机大做文章,我自由我的解决办法!”
肖家背后经营的项目不容小觑,以前佟经国怕被人在背后找到话柄,不让肖红接触有关娘家的这些产业。
肖红知道佟经国是个极其小心的人,为了佟家豪的仕途,为了家族的荣耀,她愿意忍气吞声。
如今都闹到离婚的地步,只是没告诉老爷子而已,她还有什么顾及?
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点不尊重老人,肖红稍微收敛了一点,“爸,我没办法再为了家豪而放弃我要做的事,请您理解,我这些年……”已经够辛苦了。
周南川关心佟言在海城的情况,刚下班回到家一个人躺在床上,老婆孩子不在,家里孤零零的。
他困得不行,睡不着觉,猜佟言此刻正在干什么。
打电话过去,佟言说在医院看佟经国,当时心情就不好了,但又觉得人之常情。
他讨厌那老头,但那老头是她亲爷爷。
“吃饭了吗?”
“还没,等会儿跟我妈回去,爷爷这次病重瘦了许多。”
“那……”
“周南川,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进去陪爷爷了。”
邓红梅今天跟村里的大姐聊天,聊完了回家做饭。
周雪琪带着三朵花在家里看电视,看完电视吃饭,一家人坐在一起。
灯光照在饭桌上,邓红梅跟周雪琪聊了几句周大明的婚事,说陈寡妇的婆婆不让她嫁,现在寻死觅活,门都不让出了。
“大明哥真可怜,好不容易说个老婆……”
周南川快速的吃完饭回到楼上,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有点待不下去,叫了几个男的一起去县里喝酒。
以前佟言还没嫁给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消遣的。
正好上次赢了钱还没请客。
酒桌上吃串儿,龙虾,烤鱼,划拳游戏,一帮男人喝大了要去找女人,还要吆喝他一起去,“玩素的,佟言不在,没事。”潘创义醉得走路打飘,“不许说出去啊……谁说出去我就……我……”
周晨白他一眼,“哎呀义哥,你赶紧闭嘴吧你!”
周南川和周大明步行从县里夜排档走回村里,一边走一边撒尿。
他有点失落,觉得佟言像是把他忘了,自下午就没给他打过电话了,他一直盯着手机看,她还是没打。
男人之间聊了一路,快到家门口,他手机可算响了,刚响一声,“言言!”
饥渴得不行。
佟言没料到他这么快接,要说的话都忘了,她穿着吊带的方领棉裙,开着台灯,一个人不敢睡抱了两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熊。
“言言?”
“你在干什么呀?”
男人声音很低,“你呢?”
他总不能说她刚回娘家,他就组织了去县里夜排档喝酒,这样显得太渣了。
佟言沉默了片刻,叹气,“周南川。”
“嗯?”
他站在家门口,点了根烟,风呼呼的吹过耳畔,他听到她温柔的说,“我想你了……”
星星之火落在了盛夏的原野,燃起了熊熊大火,烧尽他的身躯,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