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荷给郑苓回了信,约定过几日再登门拜访,顺便问她有没有去过苏家名下的吃食铺子“珍馐阁”?如果有机会的话,请她帮自己考察一番,珍馐阁里自己寄卖的蜂蜜销售情况如何?若是卖得还不错的话,她下次去镇上的时候顺带把新一批蜂蜜供货也捎带上。
郑苓办事还是很靠谱的,李墨荷开口拜托她的事情,从没有推辞过,不仅亲自出门去看了,还与珍馐阁的管事聊了一会儿。
珍馐阁的赵管事当然也认得郑员外家的小姐,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对铺子里的蜂蜜有兴趣,想买些尝尝,还热情地介绍推荐了一番,郑苓当然也没有推辞,浅尝了一下便大手一挥让人包起来两瓶。
买完蜂蜜,郑苓却并不急着走,旁敲侧击地问赵管事店里的蜂蜜生意如何,听得赵管事一头雾水,怎么这位员外家的小姐改了性儿,也想学他东家那样经营买卖不成?
等她提起李墨荷,赵管事才恍然大悟,李墨荷不就是那个东家交代过给珍馐阁供货蜂蜜的小姑娘吗?原来郑小姐与她相识,是来给朋友撑场子的。只是不明白,郑小姐身家丰厚出手阔绰,想要帮衬朋友的话为什么不直接给李姑娘银子,那样不是更加一劳永逸?还绕了一道,从珍馐阁花钱。
赵管事咋舌,心想,也许用这样迂回的法子接济朋友,正是有钱人的兴致所在吧。不过还是老实介绍,李墨荷送来的蜂蜜卖得还不错,虽然不是来自什么知名老字号,但是乡下自家出产的蜂蜜品质醇厚,味道清甜——从李墨荷手里拿到货后,珍馐阁重新将蜂蜜分瓶、包装了一番,苏玉珍专门命人贴上“珍馐阁自酿”的标签。由于同李墨荷交易的价格,比之前从大货商手中的收购价便宜了将近一半,珍馐阁在其中的利润更多了。
一开始,赵管事还忧心忡忡,不确定突然换了货源,客人们能否吃得惯——后来才发现自己多虑了,东家果然料事如神,“珍馐阁自酿”五个字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哪怕是从前最挑嘴的客人买了以后,下次再来也会说一句,“嗯,到底是你们自家酿的,吃着比之前的滋味好些。”
赵管家脑子灵活,马上想到不如借坡下驴,果真以珍馐阁的名义去网罗一批蜂农来酿蜜、供货,省去中间商,珍馐阁岂不是赚得更多?
别的老伙计知道以后,提醒赵管事,“你啊,真是一根筋,直肠子,什么事情都拿到东家面前去说?你知不知道,这位李姑娘,她是咱们未来姑爷的亲表妹啊?话里话外都是亲戚,这点小钱便是让李姑娘赚了又如何呢?反正东家又不在乎。”
东家在不在乎,赵管事不知道,反正他挺在乎的,珍馐阁的经营情况,决定了年底考校各间铺子的时候,东家会给他定个什么等次,他若是能拿到“甲等”次第,分到手的赏钱也要多一倍呢。
最终这个主意拿到苏玉珍面前由她决断,果不其然被她否决掉了,不过她给出了不同的理由:
“不行,蓄养蜂农,一则平添许多人口,管理使用起来麻烦得很,二则他们若是傍上苏家,有了固定的营生,往后的日子里还会有紧迫感吗?若是每日装样子不用心做事怎么办,酿出来的蜂蜜质量欠佳怎么办,随意将人打发了?倒还不如让李墨荷做这一道中间人,帮我们省去许多麻烦。”
于是,李墨荷供货商的身份才堪堪被保留下来,她也是个积极的,心想自己是赚钱的一方,珍馐阁是给钱的一方,总不能自己天天躺在家里不做事,等人家客户亲自伸手给你送钱来吧?所以趁着去郑家拜访的路上,又带了一批新鲜蜂蜜送去珍馐阁,打算问问赵管事要不要补货?就算不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原路带回去就是了。
顺道还取了两个上回她娘缝制的灯芯草枕头,客客气气的,“赵管事您近来好哇?听闻您家有对三岁大的双生子小孙孙,最近这天儿热得紧,小孩子恐怕夜里睡觉不踏实吧?前些日子,我娘听医馆里的大夫说,用灯芯草缝制枕头可以清凉解暑、静气凝神,闲来无事便做了许多,正好上街一趟,我就自作主张带了两个过来,您看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带回去,都是自家手工缝制的,给小孩子睡觉枕着,兴许他们能舒服些!”
赵管事惊讶李墨荷小小年纪办事如此周到妥帖的同时,心里也觉熨帖,“李姑娘一片好心,老夫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如何会嫌弃呢!还要多谢谢你呢!”
他也明白,李墨荷做这些是为了拉近关系好谈生意,倘若李墨荷塞钱贿赂,自己是万万不可能收的,但是自家缝制的枕头,不算贵重的同时还心意满满,这就合适多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蜂蜜的确卖得还可以,赵管事便让李墨荷再补一次货,当场结清货款,暂定每五日为一个周期补货。
正事办妥,转头去了郑家,在门口碰到了外出归来的郑员外,毕竟是第一次见到本人,李墨荷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方,岂料对方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交汇的时候,都不禁笑了。
郑员外是个儒雅和蔼的中年人,蓄着长须,相貌端方,可以看得出来郑荃的面部轮廓与父亲相似,只是郑荃的三庭五眼都更突出明显,也就是现代人常说的“浓颜系”帅哥。
“你就是小荷姑娘吧?”郑员外捋了捋胡须,十分温和地与李墨荷搭话,“常听苓儿口中挂念你。”
“郑老爷好,常听阿苓小姐和郑少爷提起您这位慈父,今日总算有缘得见。”李墨荷眼睛弯弯,“我与苓儿是好朋友,我叫李墨荷,小河村人士。”
“你这孩子,这般客气做什么?”郑员外招呼她,“炎日酷暑,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去吧,苓儿若知道你来找她,一定高兴。”吩咐家丁牵了李墨荷的马儿去后院吃草。
李墨荷哈哈道:“既如此,我可就不客气了,谢谢郑伯父!”跟着在前面引路的丫鬟去了如意阁。
看到来人,郑苓高兴坏了,拉着李墨荷总有说不完的话,又叫小厨房送消暑的葡萄冰沙来,以便两人边吃边聊。
如今天热,郑荃总爱馋嘴贪凉,其实她今日已经吃过一份冰沙了,如今点名还要,她的贴身婢女自知劝不动,一边吩咐厨房做了,另一边去知会庞夫人一声,看究竟给不给小姐吃,毕竟郑苓身子文弱,至今还没来葵水呢,若是吃冰太多伤了底子可不好。
去给庞夫人报告的时候,正巧郑荃也被母亲叫去说话,听到小姐点名要两碗冰沙,自然免不了问一声是不是来客了?听到李墨荷的名字,郑荃从椅子上腾地蹦起来,急忙告辞,“母亲,我去一趟苓儿那里……”
“慢着——”庞夫人叫住儿子,摇了摇头,神情无奈,“莫要忘了娘跟你说过的话。”
“知道,知道!”不就是自己在二十之前不可成家,不要随便许诺耽误人家姑娘吗,想想李墨荷对待自己的态度似乎与对待宗明犀没什么不同——不,兴许宗明犀那小子的医术在小荷花眼里还更厉害些呢?郑荃心里忍不住微酸,娘你真是替你儿子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