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这一个多月以来,魏平安严格按照他规划好的行程来做,除去学堂的学习外,散学后他继续习字、锻炼身体,入睡后便在梦中世界复习和预习三百千。

一直连轴转,几乎不曾彻底休息过。

最终在今日的课业作业中获得了周夫子字迹尚可的评价,这让魏平安几乎喜形于色,一直紧绷的小脸上也露出几分疯癫的笑容。

卷!都卷!卷点好啊!

哈哈哈!

谁家好人建的学堂一个月就放两天假!

朔望日也就是初一、十五各放一天,结果六月初一的休假据说还被算到五月田假里去了,所以魏平安这一个多月一共就放了两天假。

以至于魏平安每天路过学堂外的树时,总是感觉手痒痒的,想挂点什么东西上去。

不过周夫子是他的夫子。

作为一个学子来说,要尊师重道。

所以魏平安面对着周夫子的评价,依然恭恭敬敬地行礼。

“学生多谢夫子的帮助!若是没有夫子的帮助,学生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把字练好。”

虽然说魏平安内心深处有些吐槽学堂的休假制度不合理,但他还是知道周夫子对他是极好的。

在这一个月来,周夫子多次在散堂后将魏平安留下来指导他,魏平安的字,也是在周夫子的帮助下日益进步。

今日午后,周夫子在丙班留下堂业作业,要求所有人默写三字经的最后一段内容,然后交上去,由他检查批改,待批改结束后,还一个一个地叫人进去训诫指导。

由于周夫子为了方便就在隔壁空的那间厢房叫人,所以魏平安在丙班时不时就能听到被打戒尺的声音。

魏平安则是最后一个被叫去的。

也就是在今日,魏平安正式得到周夫子字迹尚可的评价,言及字迹相较一个月前进步颇大,如今虽不能说有什么书法上的美感,但也算工整清晰,较同辈蒙童而言已算是中上。

“无妨,这是你自己的努力。”

周复听到魏平安的话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周复对于有进步的学生从不吝于鼓励,又想到之前的天火同人卦象所说,此人会是他的有缘人,便一直多加关照魏平安。

一月以来,周复发觉面前这小童与同辈人相差极大,在丙班蒙童在吵吵闹闹时,他却捧着书籍,一心只读圣贤书;虽才刚入学一月,但每次课业作业从未有所缺漏,甚至比丙班其他蒙童背得还要熟稔。

就连习字,他一个月的学习,就比其他蒙童半年多的学习还要迅速。

这更让周复见才欣喜。

思及魏平安在这一个月打下的基础,以及字方面的短处,周复特意寻找到一本字帖想要交给魏平安,助其习字。

“练字讲究循序渐进,这一个月来,如今你的基础已然不错,现在可以尝试去临摹名家字帖,寻找方向,只是稍好些的名家字帖价格昂贵,不过我这里有一本冯翰林的字帖仿帖,虽是仿帖,但已得神韵八九分,想来正适合你。”

“冯翰林此人是今朝的翰林典籍,本名乐,因字好被上面特地恩赏进入翰林院,其字书宗法晋唐,清婉俊丽,雍容矩度,笔画遒美,虽不可与颜柳等名家相提,但我曾观其近年会试殿试试卷,名列前茅者其字大多与其相似。”

说着,周复将放置在一旁的字帖交给魏平安。

这是他批改课业作业之前便带过来的,特地把魏平安留到最后一位,也是为了方便把字帖交给他。

一看到字帖,魏平安就想到他曾经听过的一个词语。

——簪花小楷。

只见字帖之上各字排列工整和谐,清婉兮若瑶台之初月,俊丽兮若玉壶之凝冰,锋如流星之宛回,穆若清风之盈槛。

一眼望去,极具美感。

一点都不像他之前蒙学中所写的只要求工整的大字,这种美感让魏平安有些沉溺其中。

“夫子……”

魏平安心底顿时泛起涟漪,欲言又止,只留一双眼睛格外闪亮地望着周复,难以掩饰其中的激动。

“九尺之台,起于垒土。我只不过是给你一本字帖,搭起一个框架,今后具体要如何去做,还得靠你自己。”周复说道。

其中也是在暗劝魏平安要继续努力,坚持下去。

不过他显然多虑了。

魏平安确实努力,日以继夜,夜以继日,他现在都快自学到《千字文》里去了。

“是!夫子。”魏平安兴奋地回道。

内心则想着等过一会回家就看看能不能临摹下去,如此佳作,他只恨不是他自己写出来的。

作为一位文科生,谁不想有一手令人夸赞的好字。

可前世的他没有时间,上学时,身为一个孤儿的他没有资本去学,只能泡在书山题海之中,力求考试中能多得一分为自己将来谋出路;工作后,他一心想着还房贷,好早日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早把此事忘却。

现在魏平安则是对此抱有极大的兴趣,习得一手好字,不仅是为自己后面参加科举打基础,也能满足自己前世的一点小愿望。

至于休假,什么休假?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要休假!

于是拜谢过周夫子后,魏平安将他课堂上默写的课业纸都拿起卷好,装入书袋,兴致高昂地准备回家。

不承想才到清静堂附近,就碰到了一位熟人。

“呦,难不成又是咱俩被留堂了,这可好,以后在我爹面前我就能说不止我一个被留堂的,对了,都一个多月我还不知道姓甚名谁,我是罗应山,你叫什么名字?”

出声的是魏平安入学第一日看到的那个胖子,约莫十二三岁,身着绫罗绸缎,此时倚靠在清净堂前的柱子旁,拿起烤鸡一口撕下一大块肉,含糊不清地问道。

罗应山对面前这个小童印象深刻,在学堂这么多年来,他终于遇到一个和他一样经常被留堂的难兄难弟。

顿时腰也不酸了,脚也不痛了。

胆子也变大起来了。

回家当场!他就在他爹面前说:

谁说整个桐乡县都没见过我这样被留堂的,这个月学堂里就有一个和我一样经常被留堂的,我没说谎,爹你要不信就来学堂看。

嘿嘿,他今日可算把他爹劝过来了,他爹看到有和他有一样经常被留堂的学子,应该就不会再骂他吧。

虽然罗应山他根本不知道他爹骂他,只是因为想骂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一百多文钱的一只鸡!

就这样被吃了!

魏平安的关注点明显有些不对。

不过他立马回过神来,魏平安还记得这位学兄,当时他好像是因为在课业作业上乱回答,被夫子教训了一顿。

这一个月来,因为周夫子的关照,魏平安时常在散堂后被周夫子特意留下。

但几乎每次在散堂后去周夫子这里,都会碰到这位学兄,基本上都是碰到他被周夫子留堂教训,要不就是戒尺,要不就是罚抄。

两人虽未正式相交,但都颇为眼熟。

“见过罗学兄,我是丙班新入学的学子,魏平安,不过今日我有急事,就先走了。”魏平安抱紧书袋回道。

“平安小弟,你今日不是被留堂的吗?”罗应山一口咽下口中烤鸡肉,兴致冲冲地继续问道。

魏平安疑惑,“没有啊,罗学兄,周夫子经常留我是为了指导我,没有训诫我,不过罗学兄我今日真有急事,我先回家了。”

周夫子送给他那一本字帖,他正欢喜呢。

虽然刚才被这位罗学兄随手吃一百多文钱一只鸡的富贵模样给震惊到,但魏平安还是双手将书袋抱得更紧,里面还装着周夫子送的字帖。

而他要回去临摹字帖了。

“罗学兄再会。”

说着,魏平安便抱着书袋兴致勃勃地离开学堂,只留下罗应山一人在原地。

“啊?”

罗应山也茫然地望着离去的魏平安,口中的鸡肉顿时感觉不香了,不知道要不要咽下去。

他刚才听到什么?他不是应该和自己一样被留堂的吗?

完了!他爹!

另一边。

魏平安回到魏家在庆玉坊租住的房子。

趁着天色未黑,他熟稔地打开窗户,将一块平整石板放置在桌上,拿出笔砚,往砚台里倒入水,打开周夫子送的字帖,用笔在石板上练字。

一笔一画,极为认真。

这块石坂是他爹在外面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特别的平整,而且很容易就在上面留下水迹,还干得很快,简直就是用来练毛笔字的不二之选。

如此,连续过了几日。

学堂内。

周夫子进入丙班后,说出了一个令众蒙童悲伤的事。

“本月十四,月考。”

“考《百家姓》和《三字经》的默写,到时候学堂会准备相应的纸张,大家只用带笔墨砚,也只能在这些纸张上面写,不能多出一张。”

“有错漏超过十处,降一等;字劣,降一等;默写用完所有纸张仍未写完,降一等。若是发现小抄,月考降为丁等。”

“本次月考,丙班所有人都要参加。”

之后周夫子便让丙班众人继续读书,然后转去其他班。

是的。

在周夫子这里,蒙童入学学的第一本书便是《百家姓》,要求学生能自己写出自己的姓名,上半年便已经学完;第二本则是《三字经》,最近《三字经》也正好教授完毕。

上次月考时,周夫子看魏平安才刚入学十来天,便没他参加,而这次提到丙班所有人都要参加,魏平安也要参加。

不过还好的是,魏平安在夜以继日的努力下,已经把进度赶上了,甚至已经把《千字文》前面小部分看完了。

周夫子离去后,丙班失去往日喧哗,众人齐齐捧着书开始读。

“人之初,性本善……”

“经子通,读诸史,考世系,知始终……”

魏平安也捧起书籍熟练地背着,不禁为他夜以继日地学习点赞,这些时日总算没有白费。

胸有成竹的感觉,真好。

时间转眼就来到七月十四。

魏平安经过这段时间对字帖的临摹练习,他的字更上一步。

一笔一画,皆不像之前那般。

虽然他仍然写不了像那本字帖上的小楷,对力度的掌控仍有不足,但相对于六月时初学来说,已经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不过对于考试魏平安胸有成竹,但他现在却有些忧虑,在赚钱方面。

因为前几日,家里面阿爷来县上卖药材,特地带了些米菜来到庆玉坊这边租的房子,看望魏平安和魏元仲两父子,只是言语中提到,后面山中药材越难找了,尤其是那几味主要卖的药材。

魏平安也知道,他之前所说的那些药材大多四五月份才有的,如今已经七月份了,自然是越来越少,越难采收。

他心中也有些着急。

晚上入梦时也常常抽出一些时间,去翻一些七八月份生长的药材的资料,打算找一个时间去山上看看。

但学堂月休两天,魏平安一直找不到时间回去。

不过最近月考,月考提前半天散堂,月考之后便是十五休假一天,魏平安已经和他爹说好了,正好两人回魏家村去看看,他也正好去山上重新找些可以采摘的药材。

学堂内。

除了笔墨砚外,周夫子专门提出不让带其他东西,甚至在正式开始前,周夫子让丙班众人先行出去,自己进去检查一番,确定无人携带小抄之类的东西,才让丙班众人进去。

说是让大家先体验科举考试的感觉。

甚至右侧厢房也时而有一两个人凑出脑袋来看热闹。

不过大多是乙班的学子,隔壁甲班的学子最多也就扫视一眼,便继续读书学习。

因为魏平安又看到那个熟悉的罗学兄,脸上顶着淤青还对他挤眉弄眼。

丙班内,前世的良好习惯让魏平安检查着案桌是否齐整,纸张是否有缺角,然后才拿出笔墨砚,在砚台磨墨,将学堂准备的纸铺好。

挽好衣袖,从右至左开始默写。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紧接着又是《三字经》的内容:“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坐着一写就是一两个时辰。

一直到午时,太阳正当中,丙班的众位蒙童才开始陆陆续续地上交考卷,然后瘫在案桌前。

“手好累,每次月考都像是折磨。”

“不过我听我那个远房表叔说,他参加乡试的时候连考了九天,吃喝拉撒全在考舍里,甚至有好几个人晕倒被抬出去,说不定夫子是真想让我们感受一番。”

“那太遥远了,我只想考个童生就心满意足了。”

“你志向也太小了吧,反正我以后要考个秀才,我爹娘说考上秀才家里就不用交赋税,以后衣食无忧。”

“……”

默写完后,魏平安也是右手战战,又酸又累,第一次参加月考的他感觉方才的人说出的正是他的心头感受!

真是折磨。

尤其是这一千多字,繁体版的毛笔字,写到十张纸上。

魏平安没事,只是感觉自己好像死了有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