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的住所,能住多好,要我说,等赶明儿打赢了仗,陆大哥倒是可以把王家给占过来,那可是豪门大户,又宽敞又气派。”
春儿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就笑了,眼里放着光:“你这主意倒好,就该这样,既气了张桂芳他们,也算弥补了安非他们两个手过的苦。再没有比这更解气的了。”
外头有人送了茶来,他们小两口也没喝,不一会就都出来了,好奇地打量着这院子。春儿问说:“我听说当初的卧虎山三当家王青,不是也在这里,怎么没见他?”
“你以为人家当官的这么闲呢,估计都在军营里呢。我上次来还见到他了,你别说,我以前就听说这三当家一表人才,不像个土匪,倒像是个读书人,上次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竟比陆大哥看着还有贵气。”
“三当家本来就生的好,不然当初小姐也不会看上他。收起来,他跟陆大哥一家也算是有缘分,他对卧虎山何文才的恨,只会比陆大哥多,不会比陆大哥少,这样一来,他跟陆大哥也算是目标一致,陆大哥有他帮忙,对付气何文才来,肯定也事半功倍,这是好事。”她说着就朝屋里又看了一眼:“我这心里急,实在等不及了,我再去瞧瞧安非。”
春儿说着,就又轻手轻脚走了过去,刚到窗口一站,就看见屋里头宋安非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
那么突然,倒是叫她吓了一跳。屋里头的宋安非迷迷糊糊看着床铺,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他倒是做了很美的一场梦,梦见了他和陆啸昆在一起的日子,这样的梦,先前刚上山的时候也常常做,后来这两年,竟然渐渐做的少了,好像被现实折磨的连做梦的都觉得是奢侈了。他在梦里,也很少有这么安逸快活的时候。
只是如今梦醒了,他心里突然一酸,觉得沉沉的,揉了揉眼睛,忽然又清明起来。
他不是在做梦,这不是卧虎山的那张床。
他朝屋子里一看,就看见了陆啸昆的一套军服挂在架子上,心里一颤,就赶紧穿上衣服下了床,还没站稳,就听见外头有人喊道:“安非!”
宋安非一惊,扭头就看见春儿站在窗口。
“春儿!”
春儿笑了起来,还没走到门前,宋安非已经从屋里冲出去了,宋安非一把就要抱住她,可是看到她挺起来的肚子,又怕挤到她,就犹豫了一下,春儿便笑了起来,握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都很激动,眼圈都有些红了,一时却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旁边的杜威咳了一声,笑着说:“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也要注意点男女大防?”
春儿和宋安非就笑了,宋安非拉着春儿的手说:“进屋来。”
可是他这么说着,却扭头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春儿问说:“你在找陆大哥么,他刚出去了。”
宋安非面上一红,冲着春儿就笑了,春儿笑着说:“我们来的时候,你还在睡着,陆大哥让我们在旁边屋里歇着,就是为了让你多睡一会。”
听她这么一说,后面的杜威就笑了,说:“陆大哥对宋少爷怎么样,难道还需要你说?”
他们进了屋,自然不免又是一番促膝长谈,有心酸有欣慰,有叹息有笑声,最后春儿说:“如今你跟陆大哥,总算是苦尽甘来了,真是老天有眼。要是能替你们报了仇,再把壮壮找回来,也就圆满了。”
宋安非听她提到壮壮,原本还笑着的脸庞微微一黯:“壮壮他……”
其实他也曾想过要问壮壮的事儿,可是他听到的传闻太过惊悚,他不肯相信,也不敢问,他不想这重逢的喜悦这么短暂,如果传闻都是真的,那陆啸昆亲自卖了自己的儿子,他这个当爹的,心里又该有多难受。如果他问起来,想必他们这重逢的欢乐时光也就没有了。这其实是一种鸵鸟政策,其实他就算一直不稳,这件事难道就过去了么?或许眼下事情多,大仇未报,所以壮壮的事情还可以放到一边,可是等到收拾了张桂芳和何文才,他们两个互相面对的时候,又怎么会忘了曾经有一个可爱的男孩子,是他们这一家的一份子。
春儿脸上也是一愣,说:“不过如今陆大哥有本事了,做了大官,想要找壮壮,想必也是不难的。”
“我一直没敢问他,关于壮壮,我也听说了有些事,可是我总不行新是真的,他是最爱壮壮的,壮壮是他唯一的血脉,他真舍得把壮壮给卖了么?”
春儿听了沉默不语,倒是旁边的杜威说话了:“这也说明陆大哥心里有你,当初他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人单力薄,被张桂芳和何文才他们捏在手心里,他想赌一把去山上救你,又怕壮壮被他们攥在手心里要挟他,心一狠,或许就做出了一些冲动的举动,你不会因为这些,就觉得陆大哥心肠狠毒吧?”
宋安非低下头,素白的脸颊更显得苍白,那睫毛却看着更长了,又黑。
“我看这事,你还得亲自问问陆大哥,除了他,没惹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是怎么想的。我总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陆大哥是个宽厚的人,也是个慈父,他不会对壮壮如此狠心……”
“我的确没有那么狠心。”
突然陆啸昆的话打断了春儿,他们三个吃惊地朝门口看去,就看见陆啸昆站在门口,笑着看向宋安非:“当时我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去找你,也知道自己十有bā • jiǔ凶多吉少,我就壮壮一个儿子,他还是个孩子,不改被我连累,孤儿才出此下策,为他寻了一个去处。”
宋安非立即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是说你没有卖了壮壮,那他在哪里,在某个亲戚家么?”
陆啸昆进来,摇了摇头,说:“不管放到哪个亲戚家,我都不放心,怕他们会顺藤摸瓜找到他,我既想断了他们拿壮壮做要挟的念想,又不想壮壮吃了苦,所以我把他交给了一个非亲非故,但是又很信得过的人。”
春儿和宋安非都愣了一下,心里隐隐约约想到有这么一个人,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就都怔怔地看着陆啸昆。
210新生
陆啸昆说:“我把壮壮交给王通了。”
王通这个名字,早就在宋安非的嘴边上了,刚才陆啸昆说一个不是亲戚,有信得过的人,他就隐约想到了王通。
说起来,他也四年多没见过王通了,其实在刚上山的那段时间,他还常念着他,如今竟然淡了。如果不是陆啸昆突然提起来,他都几乎要遗忘了。
“王通?”
陆啸昆点头,说:“壮壮跟他亲,愿意跟着他,他也愿意帮我这个忙。我想着,我们跟他的关系亲近,知道的人并不算多,所以就把壮壮和所有的家财都托付给了他,让他带着壮壮走了。”
宋安非一听,立即问道:“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么?”
陆啸昆听了摇摇头:“当时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如果活下来,会不会受到严刑拷打,我如果犯在他们手里,壮壮想必多少也会受到连累,与其如此,倒不如我自己也不知道的好,所以我什么都没有问,直接让他们走了。倒是王通走的时候说,大概会往哪里无。你别着急,我这些天,一直在派人去找他们,肯定会有消息的。”
宋安非听了,心里又喜又忧,说道:“希望王大哥和壮壮还好好的……”
他这么说,是因为如今战火纷飞,王通和壮壮即便离开了这里,逃离了张桂芳和何文才的魔爪,也未必能逃脱战火的摧残。春儿听了说:“你放心,王大哥是善人,壮壮更是天真可爱,他们俩一定吉人天相,等他们和陆大哥派去的人汇合,也就离你们不远了。”
宋安非听了,嘴角微微一笑,带着一点苦涩:“如此真要好好谢谢王大哥了。”
外头忽然传出一个男声:“壮壮你找的有些早了,不解决了隐患,怎么能把他贸然接回来。”
宋安非抬头一看,就看见了王青,他和王青已经见过面了,所以冲他点了点头,倒是春儿吃惊不小,愣愣地看着王青。王青脱了军帽,说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春儿吃惊地问说:“你认识我?”
“当时你和他们俩一起被绑在卧虎山的雪地里头,我怎么不认得。”
春儿就笑了,说:“我听说你跟陆大哥在一起,就在想着缘分真是奇妙,当初都传闻说你死了,我却不相信,三当家是怎么样的英雄人物,怎么轻易就死在何文才那个小人手里。”
王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说:“当初我能逃脱,也是侥幸,多亏了手下的兄弟。”
当日卧虎山何等惨烈,他们也是知道的,这话题有些沉重,在这当口大家都不愿意提。陆啸昆问说:“你刚才说,我现在找壮壮,还有些早?”
王青点头:“眼下何文才和张桂芳还在猖狂,你把儿子接回来,不还是要面对这两个祸害。依我看,眼小的当务之急,是先解决他们两个。”
陆啸昆微微蹙眉,说道:“张桂芳虽然为人恶毒,但到底是个女人,王家是她的后盾,却也是她的牵绊,真要到了大军压境的那一天,她也不能不为整个王家考虑,王家是当地望族,安土重迁,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得罪我们。而且张桂芳手中也只有一些家丁,这些家丁对我们来说不过是螳臂当车,不值一提。所以张桂芳不是我们的威胁,她的依仗,是何文才。”
王青听了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陆啸昆也想到了这一层,点点头说:“你看的越发透彻了,没错,其实我们主要的对手,是何文才,何文才一旦倒了,张桂芳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春儿听了在旁边一拍手:“这些我光听这就觉得解气,你们赶紧把那个何文才给杀了,也不枉你们三个吃了他那么多苦。”
陆啸昆说:“要杀他,到不只是为了个人恩怨,能解决乡里的匪患,也是大功一件。”
这边王青和陆啸昆做着部署,那边卧虎山山上,何文才正在发着脾气。
“你们这么多人,连一个宋安非都看不住!”
“实在没想到他竟然跑了,当时也是太太混乱了,不知道他走了哪里的道。”
“卧虎山当日随他有些混乱,可是他平时都待在后院,很少出门,对卧虎山的的地形更是不理解,如果没有人帮他,他哪里能跑得了。”刘能说:“这里想必有他的内应。”
何文才一拍桌子:“给我查!要是被我知道查到了谁是吃里扒外的东西,立即给我割了脑袋!”
何文才如此震怒,在卧虎山引起了轩然大波,刘能来到后院里头,说道:“宋安非私自外逃,如今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大当家非常恼怒,已经割了他的脑袋。他在临死之前,经受不住酷刑折磨,已经一五一十全都招了,你们谁在他外逃的时候参与其中的,赶紧自己个站出来,趁着大当家还没来清算,赶紧去给他认个错,都是伺候过他的,大当家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只要帮你们肯认错,他或许会留你们一条命,不然,就等着大当家派人来请了,到时候死的有多难看,或许你们自己都不敢想。”
院子里的人一听,哪个不是吓得浑身发抖,可是这不是小事,她们也不敢贸然说什么,只恐怕惹祸上身,所以都推说不知情。刘能再三威胁,也没得出个所以然来,气冲冲地走了。
小翠吓得浑身发抖,看着沈易安问:“夫人真的已经死了么,大当家好狠的心。他不过是想下个山去看看他的亲人。”
燕红说:“什么亲人,明明是去看他的相好了。”
她说着就对院子里的人说:“你们也都听见了,不管事实到底属怎么样的,宋安非已经死了,死,就是我们这院子里的所有人出了事之后的唯一下场。既然他已经死了,真相到底是如何,他是如何死的,为什么死的,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谁看不好自己的嘴巴,或许就是跟他一样的下场。宋安非是怎么跑的,我们都没注意,他为什么跑,我们更是无从得知,你们记住了么?”
燕子李的这些女人,哪还有什么好说的,如今安守本分,沉默不语,或许才能真的撇的干干净净。
等大家都散了之后,燕红看着旁边有些萎靡的沈易安。就叫住了他,说:“我有话要跟你说,你站住。”
沈易安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她,燕红走过去,声音压的很低,说道:“宋安非的逃脱,和这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但罪魁祸首,还是你我两个他。如今他既然已经死了,我们两个都把这事给忘了,我不害你,你也别害了我。”
沈易安说:“他真的死了么?”
燕红叹了一口气,说:“他死不死并不重要,不是么?”
沈易安微微咧开嘴角:“是不重要。”
“他如果死了,这件事也就了结了,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他如果没死,我们更不需要暴露了自己,就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带着他的情郎回来的一天……如果他还念着我们帮过他的恩情……”
她说着看向沈易安,问说:“你觉得他会记得么?他会顾着我们的死活么?这或许才是咱们最该想的问题。”
沈易安说:“这又有什么重要的,不管他回不回来,我都希望他活着,总是一件好事,留一个希望,以后咱们在这里慢慢熬的时候,也有个盼头。”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