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保送生考试的一批学生被集中安排到另一间教室，寒假前夕，这批人已经陆续收到了各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有人已经提前上岸，对于大部分需要参加高考的同学来说压力愈加明显。
寒假只放十天，宁予接到妈妈的电话，她在美国的案子很复杂，这个春节不打算回国。
下午，爷爷奶奶来了，奶奶进门就把宁予一顿夸：“哦哟，我们小囡这么漂亮，奶奶看看，真是喜啊喜欢死了。”
宁予给爷爷奶奶倒水，苏晓慧热情地端来水果。
这套房子位于61楼，自动窗帘移开，窗外就是黄浦江，视角跟飞机起飞差不多。
奶奶的名字叫贺爱娣，素来强势惯了，拉不下面子。她起床就要往窗户边走，朝外面看看又怕，摸着沙发不断找借口：“哦呦呦，住这么高做什么呀，吓啊吓死了！”
宁予八岁的时候，付颖和宁瑾行的婚姻终于走到尽头。付颖是律师，因为太忙，没有主张女儿的抚养权，宁予不想跟着爸爸，她是外婆带大的，和奶奶感情不深。
和外婆的辛苦不同，爷爷奶奶拿着拆迁分红和退休金满世界旅游，尽情享受着财务自由的老年生活。
小时候，宁予觉得奶奶是天底下最坏的老太太，现在看看，也就那样。
一家人在吃饭，餐厅里开了暖气，奶奶的毛衣很快也要穿不住了，“这么热，要流汗的呀。”
宁予拿智能遥控器调低空调温度，果然，奶奶立刻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我们小囡这么争气，期末考试班级第一名，厉害的呀！”
宁予应了声“嗯”，奶奶笑得满脸皱纹，“我们小囡又漂亮，学习又好，像爸爸，从小就很优秀的。”
贺爱娣还在说话，连带将自己的儿子一顿夸赞，苏晓慧侧身打了个喷嚏，上楼，没一会儿，穿了件外套下来。
贺爱娣一看，话语立刻变了调调：“哦哟，噶年轻，身体比我们老年人还差。你要生孩子的呀，感冒了喝水，药就不要去吃了，万一怀上，孩子不好要的。”
苏晓慧脸色一白，强撑着笑脸说：“妈，我们工作都忙，暂时不打算要孩子。”
一听这话，贺爱娣当场拉下脸来，“你忙什么呀，拿那么点年薪，这个班你好不要去上了。什么叫不要孩子呀，别人是想生还生不了呢。我们隔壁那个张姐，儿子检查过了，没毛病的，儿媳妇一直没生。那对小夫妻早几年就离婚了，张姐现在的儿媳妇是怀孕办的喜酒，双胞胎男小孩都上幼儿园了。”
她一席话就把苏晓慧说得直掉眼泪，饭桌上，宁瑾行握了握苏晓慧的手。
贺爱娣对苏晓慧的看不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脸怀疑地将她上下打量，“孩子也流产掉三个了，我看你也是生不出来了。”
苏晓慧垂下眼脸，贺爱娣将她一番冷嘲热讽，保姆笑脸上前替苏晓慧圆了几句，贺爱娣和保姆说话，也就偏出了生孩子的话题。
全程，宁予将苏晓慧的委屈看在眼里，曾经，她妈妈遭遇过的软暴力，现在这个后妈也在品尝。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家庭伦理剧，男主角是上门女婿，失业后遭到丈母娘的百般挑剔，夫妻闹到离婚，男主角发自肺腑的陈述十分煽情。
贺爱娣饭已经吃好了，拿张纸巾醒鼻子，“哦哟，人家小夫妻还有感情的，作孽呀！”
宁予看着奶奶，最能形容心情的四个字——匪夷所思。
奶奶还在看剧，东家长，西家短，含沙射影，又把苏晓慧好好数落了一遍。
宁予看着苏晓慧把那股委屈和眼泪强忍下去，吃完饭，心情复杂地回到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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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泽承觉得放假的日子比过了半个世纪还要漫长，翻看宁予的朋友圈，最近一条动态还是校庆那天的。
与上海相比，北京太冷了，刚下过一场大雪，院子里一片白，屋檐上挂着长长的冰凌。
这是一座老四合院，灰扑扑的色调，外部保留了历史风貌，里面的装修古典雅致。
小歪扭股儿糖一样腻到哥哥面前，“哥哥，我要抱。”
“不抱。”顾泽承拿着手机，给宁予打出一行字又删除。
“承承，过来给爷爷搭把手。”
爷爷喊了一声，顾泽承放下手机，大步离开客厅。
小歪拿起手机，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乱按。
宁予这边，她正在写寒假作业，“叮咚叮咚”，一下收到好几条微信消息。点开，是顾泽承发的，全是乱糟糟，没有逻辑的文字，对话框的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宁予停笔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有效内容，对方发来视频聊天请求，点接听，一张肉嘟嘟的小嘴出现在视频里。
好可爱！
宁予的心像是被挠了一下，软软的，很苏的惊喜感。
很快，宁予看到了他的脸，他应该是把手机放在沙发上的，手脚并用地撑着身体，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小萌宝太漂亮，眨眨眼睛，嘟嘴的动作萌翻了，宁予从发型上判断他是男生，“小宝宝，你好。”
视频里，小萌宝的脸突然变大，然后挂着口水的小嘴贴上来，屏幕一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哈，太可爱了！
宁予自学效率高，一边等着小萌宝，一边刷题。
小歪穿着一件红色的厚毛衣，脑袋抵着沙发垫，双脚一蹬朝前拱，找到着力点后成功翻身。
他坐好，重新拿到手机，小手在上面乱按。
宁予又看见他了，笑眯眯地问：“你是谁呀，叫什么名字？”
小歪举起手机晃一晃，低着头，拇指在口水的地方滑。他有些怕生，回答像是自说自话：“我叫小歪，我3岁，喜欢小狗和哥哥。”
小歪的喜欢，小狗排在哥哥前面呢。
宁予决定和他好好聊聊，还没开口，她听见小歪喊了声哥哥，显然放下了手机。
小歪屁股一扭滑下沙发，蹦跶着跑到顾泽承面前，“哥哥，手机里有小女生。”
爷爷这边弄好了，顾泽承没把小歪的话认真听，小歪穿着袜子在地上跑，小手指一指沙发说：“哥哥，小女生在手机里。”
顾泽承拿起手机，下一秒，心情瞬间变好，“宁予。”
宁予从作业上抬起脸，“那个小萌宝是谁呀？”
“我弟。”顾泽承坐下，把小歪抱到身前，蹭蹭他的脸说，“看手机里，喊姐姐。”
小歪好奇地看着手机，“姐姐。”
宁予一笑，眼睛里满是星星，“你弟弟萌翻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顾泽承忽然吃起醋来，“我妈和我奶奶都说，我小时候比他好看。”
宁予笑了一下，“你弟弟无敌可爱。”
顾泽承心中一酸，“宁予，还有八天才开学。”
他的意思，我还有八天才能见到你。
小歪看着哥哥，小嘴瘪了两下，“哥哥别哭。”
顾泽承：“……”
有毒吧，这也能看出来？
他的面子早就丢了，尊严必须留着，“宁予，我这边有点事，等会儿再聊。”
视频挂断后，顾泽承无奈地看着小歪，“你是不是真和我有心灵感应？”
小歪就快哭了，小嘴又是一瘪，“哥哥，我要抱抱。”
顾泽承捏他的脸，双手捧住，把小歪的脸和小嘴挤在一起，还真是很萌很可爱。
他不肯死心，举起手机，贴着小歪的脸拍了张照片。
看看照片。
额，你无敌可爱。
小歪有情绪了，低着脑袋，玩起自己的手指头。
看着他，顾泽承突然开窍，这个小东西完全是自己可以合理利用的对象！
敲定主意，顾泽承抱起小歪，把他放到窗户前的桌上站着，看着外面的雪景，耐心地教了他一首儿歌。
因为小歪，顾泽承有了随时和宁予聊天的理由。
晚饭过后，宁予收到顾泽承发来的一段小视频。视频里，小歪戴着毛茸茸有耳朵的帽子，拍小手，扭着小屁股唱起儿歌：“下雪了，下雪了，屋顶盖白被，小树穿棉袄……”
宁予的心都被小歪萌化了，长按视频保存到手机。
顾泽承发来视频通话：“宁予，北京现在的气温是零下12度，上海冷吗？”
宁予后退几步，给他看看自己的着装，“上海不冷，我房间里没开空调，穿两件很舒适。”
“给你看看我和小歪堆的雪人。”顾泽承说完，拿着自拍杆走到院子里。
宁予看着他走进院子，半蹲在雪人前，一说话，口鼻冒出热气，“这个，胡萝卜鼻子，好看吗？”
视频里，顾泽承的脚边跑过来一只小狗，摇着小尾巴围着人一阵撒欢。
宁予看着顾泽承，忽然觉得他的性格其实很好，“嗯，很好看。”
顾泽承把雪人的鼻子拔下来，“北京太冷，你要在这，非冻僵不可。”
宁予看看他就知道冷，“你们的雪人很可爱，你进屋吧。”
“好。”顾泽承把胡萝卜重新插回雪人脸上，进屋后脱掉羽绒服，切换摄像头对着小歪。
宁予的心又是一酥，只见小歪抱着一个比自己脸还大的苹果，呆呆看着手机，样子又乖又萌。
这么小的人，心挺大。
顾泽承抱着小歪，把手机切换回前置摄像头，“跟姐姐说新年快乐。”
小歪低头看着自己的苹果，像是在犹豫，好一会儿才抬头说：“我的苹果给你。”
顾泽承笑得很好看，“宁予，新年快乐！”
宁予一笑，抿着嘴，转而开心地笑。
此时，此刻，另一座城市，有一个人，最先对她送出新年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