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等陈染音睡熟后,顾祈舟轻轻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腕,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朝着最外面的那张病床走了过去,把刚刚睡着的冬冬同学给晃醒了,声音低沉短促,不容置疑:“起来!”

顾别冬半坐了起来,一脸懵逼:“去哪啊?”

顾祈舟:“跟我回寝室。”

顾别冬还是迷茫,看了一眼最里侧的那张病床,又看了看自己舅舅,问:“为什么啊?”又说,“咱们一家三口共处一室不是挺和谐的么?”

顾祈舟:“……”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想削死自己外甥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警告他:“再说一句废话,我就取消你们班明天的演习。”

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了。

顾别冬瞬间安静如鸡,麻溜地从床上跳下来了,迅速登上了运动鞋,又按照他舅的要求把被子叠好了,却叠得歪歪扭扭,看着顾祈舟直想上脚踹他——这要是黑豹的队员,早被他收拾一百遍了——最后别无他法,他又亲自上手把被子重新叠了一遍,叠成了标准的方块豆腐被。

夜训的新兵们也已经结束了艰苦的训练,夜间的特警训练基地十分静谧。

回寝室的路上,顾祈舟独自一人走在前面,顾别冬抓耳挠腮地跟在后面,纠结了好长好长时间之后,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小跑了几步凑到了他舅身边,紧张又忐忑地询问:“那个、刚才舅妈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顾祈舟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你小子少给我乱喊人。”

顾别冬不为所动,因为他的关注点是:“那、那那孩子的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顾祈舟:“……”

顾别冬都有点着急了:“你不会真的对陈大美女做出了那种事情吧?那也太无耻了!你这是始乱终弃啊!我我我我、我都替你感到可耻!”

你可真是个有羞耻心的好孩子啊……顾祈舟挺心累的,甚至已经没脾气了,解释的语气都有点破罐破摔的感觉了:“她扯淡的。”

顾别冬并不是很相信他舅:“她为什么要扯这种淡?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个女孩子呀,还能拿自己的名声扯淡?”

她是个女的没错,但她却比爷们儿还能扯淡……顾祈舟无奈地回了句:“你不了解她。”

顾别冬撇了撇嘴:“对,你最了解,你最懂,你还最不知好歹。”

顾祈舟:“……”

顾别冬又说:“其实我觉得她挺好的,反正对我挺好,脾气也挺爽快的,要是当我舅妈的话我是没问题的。”

顾祈舟看了自己外甥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行就是不行。

顾祈舟领着顾别冬回到寝室的时候昆鸣和林毅已经全睡熟了,呼噜声打得此起彼伏,顾别冬严重怀疑自己今晚到底还能不能睡着觉了。

早晨六点,基地的起床号准时响起,顾祈舟、林毅还有昆鸣准时起床,唯独睡在顾祈舟上铺的顾别冬对嘹亮的起床号毫无反应,睡得像死猪一样。

昆鸣和林毅都挺意外的——

“你们俩什么时候回来的?”林毅一边行动迅速地套衣服一边问顾祈舟。

“昨天半夜。”顾祈舟换好衣服,抬起手臂用力地推了推睡得像猪一样的外甥,没好气地喊,“起床!”

昆鸣端起了洗漱茶杯:“他怎么跟你回来了?”

顾祈舟都不好意思提:“犯事了,班主任不让他参加今天的训练。”

昆鸣也知道了这小子昨晚逃寝的事,调侃了句:“哟,舅妈挺不给面子啊,还大义灭亲了。”

顾祈舟:“……”

林毅也笑了,然后问了句:“那他今天怎么办?就在寝室待着?”

顾祈舟没好气:“写检查!”他又推了一下依旧如死猪般的顾别冬,“赶紧起床!”

顾别冬痛不欲生地睁开了眼睛,绝望地打商量:“我想再睡十分钟。”

“你睡个屁!”顾祈舟气急败坏,“你还有一千五百字检查呢!”

顾别冬:“……”

大早上的,你就不能说一些让人开心的事情么?

林毅更乐了,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你们舅甥俩真默契,一个被支队长罚写保证书,一个被班主任罚写检查。”

顾别冬一愣,用一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眼神看向他舅,语气中还透露着些许的惊喜:“你也被罚了?”

顾祈舟:“……”

顾别冬觍着个脸问:“你多少字啊?能借我抄抄么?”

顾祈舟脸色一沉,转身就走。

看着他舅进了卫生间,顾别冬从床上坐了起来,开始碎碎念:“又不是考试,借我抄抄怎么了?”

昆鸣摇了摇头:“你还真不能抄。”

顾别冬:“为什么?”

教导员林毅很精准地总结回答:“错误性质不同。”

副队长昆鸣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充:“他是男女关系问题。”

陈染音也是被起床号喊醒的,然后才发现病房里只剩下她自己了,感觉怪孤独的,像是被抛弃了,但是她也没时间自怨自哀,迅速翻身下床,把被子叠好后,一路小跑着回了寝室。

李思绵已经洗漱完了,一推开寝室大门,就看到了气喘吁吁的陈染音,不由一惊:“你昨晚去哪了?”

陈染音迅速走进了寝室,同时回答:“怕打扰你休息,我去医务室睡了。”

李思绵追问:“怎么处理他们俩了?”

陈染音身上还穿着睡衣,一边脱衣服一边说:“让家长领回家了。”她把睡衣上衣扔在了床上,拿起了黑色运动短袖往身上套,“全都是二大爷,我没本事管了,回家反思吧。”

李思绵把门关上了,开始和她共享消息:“我昨晚调查了,俩寝室的人全问了,主谋是韩娇,她说自己心情不好想出去玩,就撺掇着顾别冬逃寝,顾别冬为了哄她开心,就带着她逃了。”

陈染音穿好了灰色的长运动裤,无奈地回了句:“两个最不省心的人凑到一起去了。”

李思绵不能再认同:“可不是么,一个比一个胆子大。”

陈染音换好衣服后也来不及洗漱了,因为六点半就要跑操,随便用湿巾擦了把脸就和李思绵一起离开了寝室。

特警队的新兵和老兵一起在北操场跑操,二中的学生在南操场。

陈染音的腿有旧疾,所以不能跟班跑,只能在站在跑道内侧监督。

特警队的训练量确实挺大,比在学校里面跑操的时候要累的多,一大早就十圈起步,还是四百米操场,二中的小崽子们一个比一个累得够呛。

下操的时候,团宠吴源和赵胖已经累得瘫坐在了地上,这俩人周围还围了一圈男生,皆是脸色苍白气喘吁吁。

九班的赵煦鹏领着一帮男生路过的时候,故意冷幽幽地甩了一句:“真是废啊,一帮太监。”剩下的几个九班男生的眼中也都浮现出了轻蔑的笑容。

二班男生瞬间被激怒了,吴源直接冲着他的背影骂了句:“傻逼!”

赵煦鹏脚步一顿,脸色也跟着一沉,回头,冷冷地盯着吴源:“丫又皮痒了是吧?”

二班的几个男生立即挡在了吴源身前,就连二百斤的赵胖都从地上站了起来:“你又挑事是吧?”

九班那几个男生也都不是好惹的主,气势汹汹地站在赵煦鹏身后,不甘示弱地和二班的男生们对峙着。

赵煦鹏双手插兜,眼神轻蔑地扫视了一圈:“我发现你们班人还真是脸皮厚,没本事还喜欢装逼。”发现顾别冬不在,又特意多骂了他一句,“尤其是顾别冬,没爹没妈还那么骄傲,我要是他啊,我就……”

“你就怎么样啊?”

赵煦鹏一愣,不知所措地看向了不知道何时冒出来的陈染音。

陈染音看起来面无表情,但眼神中所透露出的严厉和压迫感却十分显赫。

“继续说啊,大家都听着呢。”她冷冷道,“一口气把话说完,我们还能给你评评理,看看你说得对不对。”

赵煦鹏也不是个傻子,当然能听出来她在说反话,虽然心里特不服,但还是没敢在继续往下说。

“你不说了是吧?那我说。”陈染音毫不留情地开始训斥他,“背地里说同学的闲话,你还觉得自己挺牛的是吧?还是说站在警徽下,当众羞辱烈士子女让你感到光荣?”

特警大楼正位于南操场的正北方,此时骄阳初升,悬挂在其上的警徽庄重肃穆熠熠生辉。

悬挂在旗杆上的国旗和警旗也正在迎风招展着。

陈染音的话一说出口,周围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光审视着赵煦鹏,包括九班的男生们。

赵煦鹏的脸皮热得发烫,但却不是因为羞耻而脸红,而是恼羞成怒,是心有不甘,想破口大骂陈染音却又不敢,因为他得罪不起老师,更不敢藐视“烈士”这俩字。

陈染音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更何况他也不是她的学生:“走吧,记得以后管好自己的嘴,谨言慎行。”

赵煦鹏脸色阴沉,攥紧了双拳,转身走人,同时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辱骂陈染音:韩娇说得一点也没错,你真是个烂娘们儿臭婊子。

九班的男生面面相觑,然后紧跟在赵煦鹏身后离开了操场。

陈染音长叹一口气,回头看向了自己班的男生们,眼神中透露着恨铁不成钢。

二班的男生们却全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立即朝着陈染音围了过去,开始疯狂吹彩虹屁——

“老陈你真棒!”

“老陈你帅呆了!”

“从今天起老陈你就是我的偶像!”

“赵煦鹏那人就是欠收拾,你刚才就应该再多骂他几句!”

七嘴八舌的彩虹屁不停地忘陈染音的耳朵里砸,但是她,不为所动,依旧板着一张美艳的冷脸,没好气地训他们几个:“少给我说好听话!怎么不反思反思他为什么挑衅你们呢?看看人家别的班,跑完十圈后都跟没事人一样,”虽然这话夸张了,但是,不夸张点不行,不然没法让他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你们呢?全都累得瘫了!年纪轻轻地体力这么差,明年的体育考试怎么办?70分不要了?”想当年她参加中招考试的时候,可是能够一骑绝尘拿满分的旋风少女,虽然那个时候的体育总分才50分。

被批评后,男生们皆面露愧色,哑口无言。

陈染音又看向了吴源:“尤其是你!就你最弱,还就你脾气最大!”仗着自己是团宠就为所欲为,“你骂他那一句干什么呀?”

吴源低着头,老老实实地接受批评教育。

陈染音越说越生气,越说越着急:“正式开学后,全班每天放学前围着操场跑四圈才能回家!”

男生们瞬间瞪大了眼睛:“啊?”

陈染音眼睛一瞪:“有意见?”

男生们一愣,摇头啊摇头:“没有没有……”

散操后,陈染音先回了一趟寝室,洗脸刷牙打热水洗头,然后才去了食堂吃早餐,打饭的时候偶遇了年级长,顺带着给他上报一了自己今晚准备上台表演的节目。

七点半开始训练,二班今天上午的训练内容比较轻松,全是观赏型的,先去参观武器库,然后去观摩学习特警队老队员们的日常训练内容。

带领队员们训练的人是顾祈舟,二中的小朋友们见了他都像是见了鬼一样,一个比一个老实乖巧,生怕被他“特殊照料”。这让陈染音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被贴上“冷酷无情没人性”的标签也挺好的,最起码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一个眼神就能震慑四方。

训练内容中有一项是高空索降:身绑专业绳索,从高楼或者直升机上降落至地面。

今天是直升机训练,开飞机的是一中队的女队员周倩。黑色的直升机从停机坪上起飞的那一刻,高速转动的螺旋桨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狂风,炽热的空气被搅动,如同滚滚热浪一般扑向了在场边围观的学生们,呼呼地吹动着他们的脸庞和头发。

但是没有一个学生低头躲风,齐刷刷地将手搭载了额头上做“凉棚”,眯着眼睛,贪婪地看着不断高升的直升机,还不停地发出惊叹之声:“哇!哇!哇!”

陈染音被这帮小朋友逗笑了,虽然她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看直升机,虽然她也觉得直升机帅爆了,但是她坚持不“哇”,坚持保持冷静,气定神闲地仰望着直升机,用行动表明一个态度:我可是个见过世面的成年人,怎么能和孩子一样呢?

直到身穿黑色战训服的顾祈舟率先从直升机上挂索飞出,陈老师瞬间看呆了,和小朋友们一起惊声高呼:“哇!哇!哇!”

碧蓝色的天空为背景,顾祈舟的身姿英勇矫捷,三十多米的高空,他仅用了四秒多钟的时间就利落果断地降到了地面,并迅速进入了作战状态中,看得陈染音双眼发直,小心脏怦怦跳,悸动得不行!

直到训练结束了,她还意犹未尽地沉浸在刚才的回忆中呢,还暗自窃喜了起来:朕的正宫娘娘,真是绝代风华天下无双!

下午的训练内容是野外拉练,但特警队方面也考虑到了小朋友们的身子骨孱弱,所以就没加跑步和负重这一项,只是围着后山步行拉练。

但是北操场后面那片山可真不小,山势还崎岖不平,步行绕一圈至少四个小时。

陈染音的腿不行,走不了那么长时间的山路,所以就没去,拜托李思绵替她跟班,但是她也没在寝室待着,而是去了特警队的行政楼。

许支的办公室在三楼。

陈染音才刚走到许支的办公室门口,一直紧闭着的深棕色大门忽然被打开了,顾祈舟从办公室里面走了出来,两人刚巧碰了面对面。

陈染音有点惊喜:“你怎么在这儿?”

顾祈舟还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下意识地回避了她的目光,又迅速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反问了句:“你来干嘛?”

陈染音眨了眨眼睛,天真无邪地说:“当然要说一说孩子的事情。”

顾祈舟:“……”

陈染音眉头一挑:“怕了?怕就从了我啊。”

顾祈舟还是那个态度,冷着脸说:“不可能。”

陈染音气闷地咬了咬后槽牙:“那你就给我等着吧!”

顾祈舟无奈:“到底来干嘛了?”

陈染音没好气:“你管得着么?非亲非故地问这么多?”

顾祈舟:“……”

陈染音推开了他,客客气气地敲响了门板,又瞪了顾祈舟一眼:“走开!离远点!敢偷听就打死你!”

顾祈舟:“……”

真是、欠收拾。

门内传来了许支的声音:“请进。”

陈染音用力地甩了下脑袋,故意把长长的马尾辫高高地甩了起来,顾祈舟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辫尾还是扫着他的鼻尖蹭过去了,丝丝痒痒的,还弥留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香得诱人,却转瞬即逝。

有些意犹未尽。

他忽然特别想把她扯进怀里,好好地闻一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