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点甜

落日熔金,橙黄的云朵载着风浮动。

层层叠叠的碧绿的叶丛中,火红的山茶花染了一层霞光,娇艳欲滴,熠熠生光。

女孩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山茶花林,那声音喊着。

“邬衡……”

女孩的声音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纱,轻盈与熟悉扑面而来。

“邬衡是笨蛋,说好来见我的……”

说着说着,女孩的声音升起无限委屈。

邬衡眨了下眼睛,视线在朦胧的山茶花林里逡巡,寻找那个女孩。

突然,头上被扣上了帽子,细滑又微凉的手拂过他的耳畔,勾下帽子上面的飘带。

他望着眼前的女孩的发旋,毛茸茸的,很好摸的样子。

抬手,指尖堪堪要落在那个发旋上面,女孩抬起头来。

灵气十足的杏眼弯弯的,眼神里满满的狡黠,她用两只手拿着飘带系蝴蝶结。

边系边说,“邬衡,你喜欢蝴蝶结的耳朵大一点,还是小一点?”

“我…我喜欢……”

邬衡想要回答,却怎么也无法出声回应。

他心慌焦急,害怕她系好了蝴蝶结就消失在这山茶林间。

于是,在蝴蝶结只系好一个耳朵的时候,他俯身,扣住她葱白柔软的指尖,长指穿过那玉润指尖的缝隙,强势与急切地反扣。

五指紧扣在一起。

慢慢的。

他将亲吻落在她的唇畔。

女孩的皮肤擦着他的脸颊,他们的呼吸相/缠。

“哐哐哐……”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邬衡从一身黏腻里醒过来,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

喘息有些沉、有些闷。

他倦倦地将手背贴上额头,不怎么烫了,看来烧退下去了不少。

遮光窗帘拉得严实,房间里密不透光。

枕头旁边,包巾包裹着已经融化的冰袋。

邬衡再度闭上眼睛。

原来是梦。

梦里的一景一画,阳光的味道,呼吸的重量,嘴唇的温度,皮肤的触感。

一切竟是那么清晰。

邬衡长舒一口气,嘴角无奈的勾了勾,心底暗暗鄙视自己。

怎么偏偏是梦呢?

停歇了一会儿敲门声,再度“哐哐哐”响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也震动起来。

真不想接,也不想开门。

应该不会是老爸老妈,都没跟他们说这事。

跟小舅舅也说的是有点感冒,吃了感冒药要睡觉。

容霄?

他下课了吗?

现在几点了?

会是谁过来了?

邬衡双臂撑在柔软的床上,昏沉沉的伸手去捞契而不舍响了三遍的手机。

在看见显示的来电人时,邬衡愣住了,思维变得缓慢。

难道他还在梦里,没有醒过来。

按下接听键,透过电话传来的女声,有着与往日不同的淡淡的陌生。

“邬衡,你病、病了么?你舅舅说、说你在家的。”

“你怎么不、不说话呀?是不是变、变成哑巴了?不要啊,哑巴比、比结巴惨出八十八条街去了……”

邬衡回过神来,慢慢地开口说话,一张口扯动喉咙,撕裂一般的疼痛。

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低哑得不像话。

“喂,灿灿。”

那边噤了声。

金灿灿发出像小猫一般委屈的声音,“开门。”

邬衡平静地说,“稍等。”

接着他撑着浑身无力的身躯从床上起来,拉开衣柜,用时不到三十秒的时间,换了一身新的衣服。

完了拐进卫生间,盯着镜子里面带着病容的脸,快速刷牙。

刷完牙,又看了一眼惨白的一张脸,嘴唇也白。

怎么看怎么不满意,这张脸果然不好看。

现在病了,更不好看了。

金灿灿一会儿该嫌弃得吐槽了吧?

女为悦己者容,男生也一样啊。

手机又响了起来,门板也被砸出声响,打断了他想趁机洗个头的想法。

只听外面那个笨蛋气势汹汹地喊。

“别躲、躲在家里不出声,我知道你、你在家,再不开门……”

邬衡无奈地抓了抓头发,算了,就这样吧。

金灿灿在门外拿着手机数着秒等邬衡开门,不知道那家伙在里面墨迹什么。

刚刚听见平时清冽悦耳的嗓音说话都劈叉了,她懵了好长时间。

可心疼那把可以配广播剧男主的好嗓子了。

昨天都还好好的,一个感冒就把人摧残成这样了。

她听见一阵脚步声,由急到缓。

门锁转动,大门“吱嘎”一声打开。

抬头望去。

病中的少年,一手撑着门口的墙壁,腕骨那条红蓝交缠的手工编织绳结张扬醒目。

另一手扶着门,清隽帅气得像个病怏怏的门神。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拍照摆姿势呢。

“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邬衡一说话,嗓子就疼得跟发烧似的。

金灿灿背着书包,怀里抱着个袋子,“你、你怎么也结巴了?”

邬衡偏头咳嗽了几声,就要回答。

金灿灿摆摆手,“别、别说话了,你变破锣嗓子了,说话跟鸭子嘎嘎叫似的。”

邬衡:“……”金灿灿竟然先从声音开始嫌弃。

“别堵着呀,我要、要进来。”

金灿灿从容小舅舅那里知道,现在邬衡一个人住,家里没别人,因此她一点儿不紧张。

甚至有几分自在。

邬衡侧过身让开,眼睛盯着她怀里抱着的袋子。

金灿灿了然,“给你的。”

邬衡俯下身,想要接过来,却被金灿灿偏身拒绝了。

“你现在看、看起来跟林妹妹似的,很娇弱,我来吧。”

被莫名关怀的邬衡,有片刻的不自在。

才搬到这里不算久,一直也是他自己一个人住,家里有些东西不是很齐全,比如拖鞋。

之前容梦云和邬靖立都忙,来不及准备入秋的拖鞋,除了他从原本的家里带过来、现在正穿在他脚上的那双,其他的都是凉拖。

邬衡发誓,当时只是不想让她被冻着,绝对没有什么坏心思。

他从鞋柜里找出平时穿的夹趾凉拖,自己穿上,将脱下的温暖的棉鞋摆在金灿灿面前。

“你穿吧。”

“嗯?”

金灿灿也懵了,眼睁睁看着邬衡脱鞋穿鞋的全过程,还有点回不过神。

为什么要把鞋子脱给她穿?

她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邬衡就趁着她发呆的功夫,取走了她怀里抱着的袋子。

留下一句,“家里鞋不够。”

“噢。”

金灿灿懵懵的坐在换鞋凳上面,脱下自己的鞋子。

看着被自己的脚撑得立体的皮卡丘袜子,有一丝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如果不是邬衡盯着她的视线太明显,她垂着脑袋都能感受到。

她真想掰着脚闻一闻,脚有没有味道。

将皮卡丘伸进他宽大的黑白条纹棉拖鞋里,里面的温暖好像都带着邬衡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

莫名有一种脚被邬衡包围了的错觉。

鞋子太大了,她的脚小,看起来就像是小时候偷偷穿爸爸妈妈鞋子的时候一样。

娇小的女孩穿着一双不合脚的鞋,看起来有几分别样的可爱。

邬衡忍不住偏头笑了笑。

“你在、在笑吗?”

金灿灿在陌生的地盘,有着类似于小动物的非常敏锐的直觉。

“没笑。”

邬衡的嗓子哑得不行。

金灿灿听了皱眉,“行了,你不许说、说话了。”

“嗯。”邬衡轻声回应,服从她的命令。

金灿灿打量了一下邬衡的家,家具都很新,门口还有几个没拆的纸箱,看起来是才搬过来不久。

客厅里的家具的颜色多为原木风,配合落地窗旁亚麻色的纱帘,绿莹莹的阔叶植物。

竟然是意外的温馨。

跟邬衡本人的气质完全不搭,大概是他家大人喜欢的装修风格。

她指着厨房的方向,“我可以进、进去么?”

邬衡被命令不能说话,只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点点头。

于是,金灿灿进了他家厨房,邬衡觉得金灿灿出现在她家里很新鲜,想跟着去,却又被她命令了。

她指着沙发,“邬衡,你躺着。”

邬衡想挣扎,却还是听话了,乖乖去到她指定的长沙发上面抱着个抱枕侧身躺着。

一双倦倦的狐狸眼凝视着她。

对于邬衡的配合,金灿灿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她自己去了厨房,在别人家地盘,她不好意思翻箱倒柜。

按照基本上的常识,打开了两个柜子,好在第一个柜子里没找到碗,第二个柜子里找到了。

她拿出碗和勺子,在洗碗水槽里冲洗了两遍,拿着走出来,蹲在邬衡面前。

邬衡刚刚都是在强撑,现在躺下,人感觉倦倦的,眼皮也特别沉重。

他感觉有人站在身前,指腹有一层薄茧的手软软的落在他的额头。

好似化开了他额际湿润的头发。

他眼皮半掀,看着面前那双大大的杏眼,听见她说,

“都可、可以煮鸡蛋了,去医院了么?”

邬衡觉得格外疲倦,想要继续睡觉,那人却一直蹲在他面前盯着他,他想睁开眼睛,可是深沉的倦意让他仿佛溺水一般,就要沉入海底。

“邬衡,醒醒,去医院。”

“不去。”

邬衡好像听见自己刚刚被批判过的破锣嗓子这么回答了。

哪知那人竟然来拽他的胳膊,力气不大,但执着。

邬衡徒然清醒过来,睁开眼睛。

和金灿灿大眼瞪小眼。

金灿灿眨了眨眼,宣泄不满,“你可烫、烫了,还重,拖不动!我要打120了。”

120这个阵仗就太夸张了。

邬衡坐起身,金灿灿还抱着他的胳膊,他的力气本来就很大,即便是病重,比不上平时,那也是金灿灿的力气比不了的。

金灿灿被他无意识带着,竟然没站稳,一头扎在他身上,给他又撞回沙发躺着。

而她半边身体都伏在他胸口。

金灿灿:“……”好难搞的病人。

邬衡:“……”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之前的梦,梦里的金灿灿身体也是软乎乎的。

两人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