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灿灿在食堂买了四根淀粉肠,自己的两根什么料都不涂,清清爽爽,保持了淀粉肠原始的味道。
问过邬衡要不要加辣椒后,放心大胆的帮他涂了厚厚的一层。
导致邬衡从金灿灿手里接过两根淀粉肠的时候,一度怀疑金灿灿故意整他。
但见她满脸“快表扬我”的无名得瑟,就明白,她真没故意整他。
两人刚走出食堂,暴雨如期而至,刚刚那会儿的雨不过是开胃小菜。
操场上的人作鸟兽散,哀嚎声四下奔逃,场面一度混乱。
邬衡和金灿灿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目光里看出,都想先躲躲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混着间歇性的雷声,声音被无端放大了几倍,一遍遍在耳边炸开。
金灿灿趴在食堂的窗户边,嘴里鼓鼓囊囊的咬着淀粉肠。
她挺讨厌打雷,害怕倒是称不上,就是单纯的讨厌。
尤其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
好在旁边的邬衡存在感爆棚,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邬衡?
哪儿去了?
金灿灿转过头,旁边空无一人。
“……”
金灿灿目光四下扫了一圈,没看见人,只好转头趴回窗沿,闷闷的吃着淀粉肠。
她掏出手机,正准备给乌有三拍张暴雨的照片发给他。
突然右脸被贴上了温热的东西。
金灿灿条件反射的躲避了一下,回头去看。
只见邬衡举着一罐罐装热奶茶贴在她的脸侧,他皓洁白皙的腕骨虚虚的落在她的肩膀,若有似无的擦着她的衣服布料。
“做、做什么?”
金灿灿拧着眉,板着脸,掩饰心底升起的陌生又莫名的慌张情绪。
“看你冻得瑟瑟发抖,还要靠着窗吹风。”
金灿灿嘴里咬着淀粉肠,视线盯着他手里的奶茶,食堂的叔叔阿姨们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他的头发沾染了些许水珠,原本硬/挺的头发被打湿了,垂落耳侧,乌黑的头发与干净饱满的耳朵相互映衬,看起来有一点乖。
跟平时的邬衡不一样。
不过犹豫两秒,金灿灿伸手去接奶茶。
邬衡却缩回手。
她拿了个空,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杏眼有着不易察觉的讶异。
邬衡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后背靠着窗棱,胯部抵着墙,一条腿承重,另一条腿随意前伸,慵懒又随意。
手肘随意的搭在窗沿,与她的手隔着几厘米。
隔着这部分距离,金灿灿似乎感觉到了来自男生偏高的皮肤温度。
她觉得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正在猖狂的蔓延,空气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湿漉漉的气息。
金灿灿不愿意接了,就要别过脸。
却见他修长的食指勾住拉环,拇指和中指轻轻搭着罐身,食指稍稍用力,瘦削的长指勾勒出隐约磅礴的力量。
金灿灿仿佛听见了那一声“啪嗒”,银白色的金属拉环套在他白皙的指尖。
他的拇指和中指随意地搭在罐沿,漫不经心的朝着她面前递了递。
因着他的动作,咖啡色的奶茶渍从细小的豁口漾出几滴,在银色的金属面显得清晰异常。
金灿灿有片刻的走神,恍惚中接过他的奶茶。
就着那个豁口,喝下一口奶茶。
很寻常的味道,清淡的甜香萦绕在唇齿之间,意外的回甜。
耳边响起同样细小的喝水声。
金灿灿偏头去看,眼前的少年头微微上仰,嘴贴在罐口喝水,高挺的鼻尖和嘴唇之间的弧度非常好看。
随着他每一次的吞咽,喉结上下滑动,明明那声音微弱至极。
但却好像在耳边声声撞击。
似是注意到金灿灿的视线,他那双茶色的狐狸眼微微一勾,似笑非笑。
窗外的雨还在下,操场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一颗瘪了的篮球孤零零的在操场中央。
墨色吞噬着大地,梧桐大道两旁的路灯闪烁了两下,在夜色中绽放出朵朵橙黄的花。
然而食堂这处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空气变得逼仄。
雨一直不见停,金灿灿想找些事情转移注意力,猛然想起刚刚邬衡才被女生表白过。
那她何不借此机会,一鼓作气,也帮人表白了。
“邬衡。”
“写作业么?雨太大了,现在写会儿,回家少写一点。”
金灿灿嘴角抽了抽,刚刚很好的氛围,一下子就被“作业”两个字破坏了美感。
两人面对面坐在食堂的桌椅上。
邬衡拿出卷子和笔,竟然真的开始写题。
金灿灿左手叠右手,摆出乖乖听课的姿势,却弯着身子,将下巴搁在右手手背。
翘着唇,鼻子和饱满可爱的唇珠上方搁着一支笔。
“邬衡。”
她又喊了一声,带着一点瓮声瓮气的小尾音,懒洋洋的。
“无聊了?”
邬衡头也不抬,眼睛专注的盯着试卷,笔尖在草稿纸上算个不停,有一种在哄小朋友的感觉。
“邬衡。”
金灿灿好像玩游戏上瘾了一般,又喊了一声。
“怎么了?”
邬衡似乎轻笑了一声,将草稿纸上的答案誊抄到卷子上。
“邬衡。”
“灿灿,写作业。”
邬衡抬头,两颗茶色玻璃珠一样的眼珠里映着她的样子。
金灿灿偏了偏视线,不与他对视,右脸侧靠着右手手背,小声地问。
“邬衡,你有没有听、听过一句话。”
“什么?”
邬衡一边计算一道难度颇高的题,一边配合的回答她。
“昨天,有人在我、我身边大声说起你的名字。这对于我,犹如、如从敞天的窗口,扔进一支玫瑰花。”
邬衡握笔的手停顿,笔尖在草稿纸上晕染出墨色痕迹,墨迹的范围越来越大。
他故作自然的拿起一旁的可乐,灌下两口,却因为喉咙突然发痒,偏头轻咳了两声。
可乐漾出两滴在他唇角,他有些粗鲁的拂了拂。
金灿灿早已听见他的动静,一双清凌凌的杏眼盯着他看,似乎想听他的回答。
“你想说什么,灿灿。”
金灿灿其实没注意到,邬衡两次都喊的“灿灿”,而不是喊的“金灿灿”。
“邬衡,有人想让我、我告诉你,不愿勾起相思,不敢、敢出门看月,偏偏月、月进窗来,害他相思、思一夜。”
金灿灿说完后,食堂内侧的小卷帘门“哗啦”一声被食堂工作人员拉上了。
雨声还在继续,听起来像是小了一点,空气里湿润与黏腻的味道滋生蔓延。
邬衡短暂的怔愣之后,便冷淡地继续做题,随口说。
“所以你在代替别人向我告白?”
金灿灿睁大双眼,喜滋滋的,觉得邬衡也不笨嘛。
歪头面对他,挪出左手,左手食指靠近邬衡的卷子,指尖轻轻抠着卷子的一个边角。
“那你、你要不要跟他见见?”
“金灿灿。”
邬衡冷笑一声,随即抬起头,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左手无意识示好的小动作。
她的手指很白,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尖细长,因为常年练习乐器,指腹有茧。
将要出口的那些冷言冷语,竟就被这个小动作安抚了。
“既然那人喜欢我,就该当着我的面,冲着我本人来说,而不是通过你来告诉我。”
金灿灿鼻子和唇间的笔落下,砸出“啪嗒”一声响,在安静空荡的食堂里异常明显。
邬衡看着她缩回去的手指,生出一种冲动,想要将那手指攥在手里慢慢的捏,从指腹到每一节指骨,一点一点的捏。
“这个世界上缺、缺乏勇气的人很多,有些人就、就是无法走到喜欢的人面前,需要、要人帮忙推一把。”
“所以你才有这么多小生意,金灿灿,你是个勇敢的人?不是遇见方老师就特别怂么?”
被说中痛点的金灿灿,瞬间觉得邬衡一点儿都不好了,长得也不好看了,还是个讨厌鬼。
她高傲地“哼”了一声,再不理他。
食堂工作人员过来驱赶他们。
“马上关门了,两个小同学还不回家?”
邬衡站起身,将卷子收进书包里。
金灿灿也站起身,虽然觉得邬衡不好了,但还是拿着奶茶站在一旁等他收拾。
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等邬衡。
两人没有伞,站在食堂门口,眼睁睁看着工作人员给大门上了把安全锁,撑着伞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
冷风吹拂,金灿灿穿得不多,有些冷。
她不由得握紧了手里余温尚存的奶茶,思考着钻进雨里,然后冲到校门口,看看能不能打到车。
“那我先、先走了。”
金灿灿鄙视自己,竟然还要跟他说一声,哼。
“等等。”
邬衡喊住她。
“干嘛?”
金灿灿故意凶巴巴的问。
邬衡看了她一眼,手指搭着校服外面的的黑色卫衣拉链,干脆一拉。
把卫衣脱了下来。
金灿灿眨巴着眼睛,大概猜到邬衡可能是要牺牲这件卫衣让两人躲在雨里跑到校门口。
然而邬衡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脱完卫衣,抬高手臂,反手扣在庆阳中学校牌的毛衣上面,往上一拉。
轻松就脱下毛衣,毛衣上拉的时候,衣服全部被勾起,他紧致平坦的腹肌在金灿灿眼前一闪而过。
这是她能看的画面吗?
邬衡里面还有一件庆阳中学字样的衬衫。
他的手臂上搭着毛衣。
金灿灿紧盯着他,以为他还要脱,要是再脱,她可是要揍人了。
好在邬衡没有继续脱。
而是比脱衣服更为奇怪,他竟然弯腰,隔着衬衫捉住了金灿灿的手腕。
金灿灿大惊:“?”
该死的禽兽,暴雨交加的夜晚,他要做什么?
金灿灿还来不及骂人,就觉得被捉住的手腕钻进了袖子里。
邬衡正将黑色卫衣披在她身上,他将她的手腕上抬,另一边一扯,她的手腕从袖口钻出,整条手臂被裹进了卫衣的长袖里。
穿好了一边,他还准备给她穿上另一条长袖。
见金灿灿愣愣的,他带着一种不自觉的强势与温柔说,“手抬起来。”
金灿灿反应过来,她才不要配合呢,正要倔强的吵两句。
可是邬衡却像是早有防备,趁着她要骂人的空档,轻松捞起她的另一条胳膊,用同样的方式,帮她穿上了衣服。
最后在金灿灿张牙舞爪的表情里,有些好笑的弯腰给她把拉链拉扣搭上,往上一提。
就将金灿灿包裹进了宽大的黑色卫衣里。
金灿灿闭上了嘴,莫名消音。
身上的衣服残留着主人的余温,还有一股清冽好闻的味道,像是某一类清爽的糖果。
大约还是不服气,不高兴,金灿灿嘟囔着。
“讨厌鬼。”
邬衡笑了一声,“骂人的时候倒是很少结巴。”
“哼。”金灿灿偏了偏头。
“走了,灿灿。”
“嗯?”
金灿灿还没反应过来,邬衡将她穿着的卫衣兜帽扣在她的头上。
接着肩膀被邬衡扶着,用了一点力气推着她,她被迫跟着邬衡跑进了雨里。
明明头上已经有兜帽了,邬衡却还是将她完全罩进了毛衣下面,两人跑进雨里。
邬衡胳膊和后背的衬衫全部打湿了,湿答答的贴在身上。
而护着的金灿灿,只有奔跑时溅起的水滴打湿了她的裤脚。
以及脸上被迎面而来的风吹拂到脸上的雨滴。
金灿灿偏头,看见邬衡流畅坚毅的下颌,有一些失神。
长这么高,真好啊。
邬衡却将她眼中的羡慕,错看成了感动。
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一丝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注:
1.「昨天,有人在我身边大声说起你的名字。这对于我,犹如从敞天的窗口,扔进一支玫瑰花。这句出自辛波斯卡《任何事物都不会再次发生》」
2.「不愿勾起相思,不敢出门看月,偏偏月进窗来,害他相思一夜。这句出自胡适《也是微云》」
给自己加个油,希望我好好的把这一个故事写完,冲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