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王寒轻出现在病房的速度,裴戎很难猜不到他刚刚就在楼下,“你上来这么快?你刚就在楼下?”
王寒轻摸了摸鼻子,“嗯…”
“你到了医院不上来,还非得我给你打电话,打了电话你还装傻,你在下面待多久了?我不打电话你还不上了呗?”
王寒轻沉默着没作答,他总不能告诉裴戎,他害怕进来看到严心夏在,更害怕看到裴戎对严心夏好的场面。
裴戎哪儿能不明白王寒轻心里想了,他估摸着,王寒轻不敢上来,看王寒轻这副畏手畏脚的模样,他语气放平缓了不少,“你在下面等多久了?”
“没多久。”
不正面回答,就是有问题,刚到就是刚到,十分钟就是十分钟,一小时就一小时,没多久是多久,是时间太久了,不好意思在裴戎面前提。
裴戎又问了一遍,“没多久是多久,总有一个时间吧。”
换了别人,撒谎技术肯定比王寒轻娴熟,即便是被裴戎看出端倪,也能胡诌一个没那么离谱的时间,王寒轻就是实诚,要么不说,要么说实话。
“一下午。”
裴戎张了张嘴,哭笑不得,这小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啊,“你…”
和王寒轻谈心这事,必须立刻马上提上行程,医院不是说话的地方,裴戎让王寒轻帮忙收拾东西,两人一块儿搭电梯下到了停车场。
王寒轻办事儿的能力还挺适合在机关工作的,他话少不说,给裴戎提包、开车门、系好安全带,一套动作下来,自然且流畅。
裴戎转念一想,还是高估王寒轻了,王寒轻对待旁人的时候,“人情世故值”没那么稳定。
这几天都穿得病号服,刚下来的时候才换了自己的衣服,裴戎稍稍抬着胳膊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总感觉这消毒水的味道都腌入味儿了,回家想办法洗个澡吧。”
看着裴戎的胳膊还掉在脖子上,王寒轻想提醒他洗澡不方便,刚好裴戎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
裴戎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瘪了一下嘴,又朝王寒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王寒轻不由自主地紧握住方向盘,是严…
“喂?妈。”
王寒轻松了口气,原来是裴戎的妈妈。
裴戎脸朝着车窗的方向,余光还留意着王寒轻,王寒轻一紧张,他便猜到王寒轻心里想的什么,小狗怎么这么没有安全感呢?
电话里头估计是照例询问裴戎的近况,裴戎都应付自如,也不知道他妈妈说了什么,裴戎的表情立马变了。
“啊?这几天吗?”
裴戎声音提高一点,王寒轻也跟着绷紧了神经。
什么事儿啊?
“是呀,你堂弟他要来考试,年轻人跟你住方便一点,也就住个几天,人好不容易来一趟,总不能让他去住酒店啊,回头妈来给你们做饭。”
裴戎低头看着自己的胳膊,推辞的话脱口而出,“我不在家啊。”
“不在家?出差了?”
裴戎含糊不清的应和,“嗯…啊…”
“那也没事儿啊,我把钥匙给他,让他自己去住也行。”
挂了电话后,裴戎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什么不在家,这下是有家都不能回。
“怎么了?”王寒轻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
裴戎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他的堂弟要来他们这边考试,事业编考试考完还得等笔试成绩,少说得住上几天,爸妈把堂弟安排到他这儿来住,妈妈随时都可能过来,手上的伤绝对藏不住,自己才随口说了谎。
果然,说一个谎,得用成千上万的谎来圆。
裴戎重重叹出一口气,又打开手机APP,“订个酒店算了,你送我回去拿点东西。”
就在裴戎想要下单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车子还在原地,他转头一看,王寒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走啊。”
王寒轻舔了舔嘴唇,说话颠三倒四的,“你手…手不方便…洗澡…”
现在不是计较洗澡的时候,裴戎只想快点回去拿换洗的衣服。
王寒轻又强调道:“住…酒店…你…”
“你想说什么啊?”裴戎人精似的,王寒轻的内心活动,就跟情窦初开的男大学生一样,自己不动脑子都能猜出来。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王寒轻,安安静静等着下文。
王寒轻“咕噜咕噜”地咽着唾沫,方向盘套快被他抠出洞来了,他鼓起勇气,“要不然…你去我那儿,我最近正好休假。”
“太快了吧?”裴戎故意推辞,“况且你难得放假,时间不能都浪费在我这个病号身上啊。”
裴戎说话真够诛心的,明知道哪怕他不住王寒轻家里,王寒轻休假的时间也全归他。
“不浪费。”至于快不快,王寒轻没法回答。
裴戎还故意吊着人家,“不打扰你?”
“不打扰。”巴不得呢。
裴戎慵懒地倚靠在副驾驶上,朝王寒轻使了个眼色,“那开车陪我回家先拿东西。”
王寒轻情绪高涨,好几次差点闯红灯。
裴戎调侃道:“小王,我俩才从医院出来,别家没回成,又进了交警大队啊。”
闻言,王寒轻暗地里放慢了车速。
他不是第一次送裴戎回家,但先前都只送到小区门,这次是能大大方方地走进裴戎的家门。
门锁的声音,让王寒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门一打开,客厅拉着窗帘,光线不太好,裴戎顺手打开了灯。
“不用换鞋,就这么进来吧。”
单身汉的家都大同小异,只是一想到这是裴戎的家,王寒轻只觉得一阵颤栗感油然而生。
裴戎手不方便,他跟在裴戎身后帮忙收拾东西。
这个方向…应该是卧室。
裴戎推开卧室门,房间里又一股暖洋洋的味道,温度明显要比客厅高,他嘀咕着,“带衣服吧,别的也没什么要带的。”
王寒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房间布局,这张床,先前每一次和裴戎打电话,裴戎都躺在这张床上,顺着床头往旁边看去,床头柜上的台灯,台灯旁边的…口琴盒。
原来,这个口琴盒离裴戎这么近,这一刻,王寒轻心里欣喜若狂的。
“看什么呢?”裴戎手里拿着干净的衣服,顺着王寒轻的目光看了过去,“那个也带上吧。”
他顺手将衣服塞到王寒轻怀里,绕过床位,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了琴盒,“拿回来这么久,还没吹给你听过。”
“你放到床头的。”
裴戎“嗯”了一声,“一眼就能看到,一看到就想到了你,怎么样?这个位置满意吗?”
裴戎能收下,王寒轻已经很知足,满意又不满意,反倒在看到口琴盒离裴戎那么近时,王寒轻心里徒生出一股子嫉妒,他多半是病了,才会吃一支口琴的醋。
“嗯。”
裴戎笑了笑,又拿出包来,让王寒轻将东西都装进去,“牙刷毛巾,你家有现成的吗?”
王寒轻没有要招待的客人,更没有情人同居,家里是不会准备多余的洗漱用具的。
“没有。”
“那我…”
不等裴戎说完,王寒轻立改口,“你去了,可以买。”
话里话外都是能察觉到的暧昧,裴戎和王寒轻隔着半米的距离,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黏稠。
裴戎问道:“买一对吗?一对的牙刷,你的也换了。”
“嗯。”
裴戎憋着笑意,“可我只住几天,你的真要换?”
王寒轻斩钉截铁,“换。”
一对的,不就是情侣的吗?当不成情侣,用用情侣牙刷,也够王寒轻日后回忆的。
从自己家开车到王寒轻家距离比裴戎想象中要远,路上的时候,裴戎便有点打瞌睡,被王寒轻叫醒时,车窗外天都黑了。
王寒轻指了指车窗,“买了东西再回家。”
超市里灯火通明,裴戎的睡意也渐渐淡去,王寒轻推着推车走在前,他跟在王寒轻的身后。
很久没有跟人这样惬意地逛过超市,裴戎偶尔也幻想过,和对象结束一天的工作,然后一块儿在超市选购食材和日用品。
对比着产品的日期和品牌,磨磨唧唧地挑选出最称心如意的东西,享受的是和爱人购物的过程,不着急去过每一天。
超市的营业员异常热情,他俩刚经过牙膏牙刷的货架,王寒轻被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姐拦了下来。
“看看牙膏吧,现在做特价,买两盒送一个玻璃杯。”
王寒轻的步伐停了下来,他看上的不是特价牙膏,而是搁在货架最高处的情侣电动牙刷。
他转头问裴戎,“这个行吗?”
不买牙膏没关系,人营业员照样推销牙刷,“这款电动牙刷现在也在做特价,还送刷头。”
见两大男人买牙刷,营业员生怕他俩膈应“情侣”两个字,还画蛇添足道:“什么情侣不情侣的,都是噱头,你俩买去一样用。”
王寒轻表情都变了,裴戎赶紧接过话,“就这个吧。”
人王寒轻就是想要情侣,不是情侣他还不买呢,这大姐真是,到手的生意差点就这么黄了。
他俩推着推车走出去了一截儿,确定大姐听不到他俩讲话后,裴戎开口逗王寒轻,“我可不用那粉色啊,你自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