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戎本就算不上生气,王寒轻这副讨好模样,他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想着王寒轻在加班,就不要弄得人家牵肠挂肚的。
他给王寒轻回了消息,“好好工作吧。”
顺道还附带了最近郑琬琰他们最爱发的表情包,一个粉色的迪士尼人偶指着镜头的动图。
王寒轻收到消息的时候,都愣住了,他和裴戎聊天,谁都没有发表情包的习惯,他盯着屏幕看了半晌,这大概是裴戎不生气了?
车间的工作性质机械又枯燥,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裴戎一个人待在办公室,看了会儿视频,很快便困了,他又懒得往员工宿舍跑,靠在椅子上,盖着平时午睡的小被子,迷迷糊糊地打着盹儿。
办公室没开灯,只有面前的电脑还亮着,电脑的声音开得不大,视频里絮絮叨叨的,听不大真切说什么,反倒起了助眠的效果。
王寒轻说等等,自己默许了他的要求,甚至没有告诉他时间限制,是只等到圣诞节结束,还是说一直等,大概是怕王寒轻没法在圣诞节结束前到,自己都帮着他作弊了,他还能不及格吗?
晚上十一点,整栋写字楼,只有王寒轻他们公司还亮着灯,整个公司,只有王寒轻他们组还在加班。
就在刚刚,他们将修改后的项目压缩打包发了过去,等了片刻,王寒轻低声说了句“可以了”,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很有默契地收拾东西,以最快的速度从公司离开,生怕又出什么幺蛾子,最后一位同事临走前还跟王寒轻打了声招呼,“走了,王组长。”
王寒轻点了点头,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去找裴戎还来得及,他从抽屉里拿出包好的口琴,关好电脑锁好门,搭电梯时,楼层缓慢地变化,让他渐渐有些着急。
圣诞节街上人比车多,没咋堵车,还算是畅通无阻,特别是到了郊区,几乎看不到什么车辆,只是偶尔能和一辆大货车擦肩而过。
到制药厂时,大铁门紧闭,旁边的小门也是关着的,门卫室窗帘拉着,没有开灯,看着像是大爷睡着了。
王寒轻犹豫着要不要去叫醒大爷,还是该打电话给裴戎时,一个黑影从门卫室的后面窜了出来。
没等王寒轻看清,听到它“喵”了一声,是那只小野猫。
大铁门可关不住小野猫,它长了一身肉,还是游刃有余地从铁栏杆中间钻了出来,围着王寒轻直叫,像是在质问王寒轻,最近怎么都不来了。
王寒轻摸了它一下,“没空陪你玩。”
他跟猫说话的语气,和跟人说话时是一样的,无情且直白,幸好小野猫不跟他计较,甚至还能猜到他想干嘛。
小野猫往前跑了一段,回头看着王寒轻继续叫,像是在让王寒轻跟上来。
王寒轻将信将疑,看着没有动静的门卫室,他竟然选择病急乱投医,跟在了小野猫的身后。
制药厂的围墙还没修好,倒了一半,到人胸口的位置,王寒轻经过这里时,有那么一丝丝想要翻墙进去的冲动,只是理智让他冷静下来,被人看到说不清楚,说不定还会让裴戎难堪。
等走到路灯全没的地方,终于看到了制药厂的后门,后门的小铁门没有锁上,留着方便工人进出的。
小野猫不走寻常路,哪怕是门开着,它还是乐意从栏杆缝里钻,它站在门里,示意王寒轻进来。
王寒轻推开铁门,铁门发出“吱呀”一声,他踏进门内,心情稍微放松了点,看了眼兴致勃勃等着自己陪玩的小野猫,他又蹲下身去,“现在不行,谢了。”
走得还贼决绝,让小野猫爱而不得,更加惦记了。
制药厂看着破旧,但是每层的办公室都标注得挺明确的,王寒轻顺着指示牌便找到了裴戎的办公室门口。
敲门前他掏出了手机,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他还是迟到了。
走廊上很是安静,王寒轻深吸了一口气,顺手理了衣服,摸到兜里的琴盒,反复调整呼吸,最后才轻轻敲了门。
椅子上午觉还成,晚上睡觉实在有些为难人了,裴戎睡得很不踏实,耳边一直能听到视频的声音。
敲门声也断断续续的,睡梦中的裴戎很难分别,到底是视频里的声音,还是真有人在敲门。
直到敲门声越来越清晰,他才缓缓睁开眼睛,脑子里一片混沌,他盯着门的方向看了许久,意识到是真的有人在敲门。
“稍等。”裴戎说话时嗓子没打开,听着有些沙哑,他将小被子搁到椅子上,赶忙上去开门。
他以为是车间的工人有什么事,门打开时,他愣了一秒,门外站得是王寒轻。
“你怎么来了?”裴戎的记忆还停留在王寒轻要加班的阶段,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眼神有些迷茫。
此时裴戎披着外套,面露无辜,看着很没有防备,原本组织好语言的王寒轻,一时间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我…”他想要伸手去摸裴戎头,又怕裴戎会生气,手腕动了动,难以言表的高兴只有他自己知道。
裴戎真的在等他。
裴戎给王寒轻让出了一条道,让人先进了办公室,关上门后,想着要开灯,手刚伸出去,还没触碰到开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了回去,外套也从肩上往下滑了一截儿。
幸好王寒轻手快,帮裴戎整理好衣服,双手还搁在裴戎的领口不肯松手。
两人离得这么近,裴戎瞌睡醒了大半,他余光瞥到窗帘,没看到有光线照进来,现在还是晚上,只有有多晚,他不太清楚。
“过十二点了吗?”他问道。
王寒轻眉头微蹙,“过了。”
“小王你迟到了,我只答应跟你圣诞节见面的。”裴戎没来得及戴眼镜,看人时会下意识眯着眼睛。
王寒轻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怪不得裴戎,只是…他还是有侥幸心理,还是舍不得放开裴戎。
“我叫你等等我的。”
不给王寒轻规定时间,一是给王寒轻机会,二是给自己后路。
裴戎不紧不慢道:“我没有答应你。”
“你也没拒绝。”王寒轻反驳得飞快。
“我说的话你忘了,成年人不正面…”
裴戎连话都没说完,王寒轻低声打断,“记得,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
他俩说话语速倒是快,但是没有丝毫的剑拔弩张,放到还有一丝丝的情趣在其中。
裴戎歪了下头,似乎在反问王寒轻,记得还装不明白。
王寒轻吞咽着唾沫,“你拒绝我,我还是会喜欢你,还是会想联系你,还是会想跟你见面,还有下次,下下次。”
他从兜里掏出口琴盒,也不是非要节日才能送裴戎礼物,“不是圣诞节,也能送你礼物。”
他在乎的不是圣诞节,只是借着圣诞节的名头,能有个和裴戎见面的借口,对他而言,是圣诞节沾了裴戎的光。
裴戎接过琴盒打开一眼,意外到眉峰一挑,盒子里躺着一把银白色的口琴。
“你怎么知道我会口琴?”裴戎已经很多年没碰过口琴。
王寒轻并不是全然不了解裴戎,有些遥远的秘密,连裴戎自己都忘记的,王寒轻还牢记在心里。
“见过你吹过一次。”王寒轻顿了顿,面露迟疑,像是不太愿意提起,“校庆,你陪你前男友练琴,我以为你们会有合奏表演,正式演出的时候,你只是朗诵。”
王寒轻不是吃醋,他知道自己的位置,爱而不得,是嫉妒。
裴戎的过往,对王寒轻而言,他好像是参与者,对裴戎而言,他只是旁观者。
他参与的,只是他自己的暗恋,这段残忍的暗恋,和裴戎无关,与裴戎有关的,是之前的口琴,是裴戎的前男友。
好酸,好像是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
裴戎垂着眼睛把玩着手里的口琴,口琴的质地冰凉,摸着让人爱不释手,“我已经很久没吹过了。”
“那你还喜欢吗?”
裴戎抬着眼皮看向王寒轻,王寒轻问的是什么?口琴?还是前男友?“以前挺喜欢的。”
“为什么是以前?”
裴戎叹了口气,前男友自然是因为学业两人分道扬镳,只有口琴,“小时候喜欢是兴趣爱好,上学后,我爸觉得耽误学习,不务正业,后来渐渐也不怎么碰了。”
那现在有机会,父母也不会反对裴戎的兴趣爱好后,他还会喜欢吗?
王寒轻追问道:“那我新送你的喜欢吗?”
裴戎情不自禁地“嗯”了一声,不是回答王寒轻问题的口气,“试试吧,不试怎么知道呢?”
王寒轻该握住裴戎的手腕,把人往门上一抵,直勾勾地盯着裴戎的脸,“你说试试?”
手腕上的力道很大,捏得裴戎都觉得疼了,他反问王寒轻,“你今晚特地赶来是为了什么?只是送礼物?只是见我一面?礼物送到了,面也见了,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
“不是。”愿望一次性实现得太多,太没有真实感,王寒轻语无伦次,“我原计划跟你一起吃晚饭,那个餐厅…还有烟火表演…还能去江边散步…还…”
裴戎一边听着,嘴角渐渐勾起弧度,王寒轻的愿望,又渺小,又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