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郑琬琰惨叫了一声,她刚饱受失恋的痛苦,裴戎怎么忍心给她安排工作的。
裴戎刚想说话,鼻子一酸,他仓惶转过脸,打了个喷嚏。
“哟,主任,感冒啦?现在这天气还能感冒?”郑琬琰翻了一下抽屉,之前搁在办公室的冲剂也喝光了,只剩下个空壳子。
不提感冒还好,一提感冒裴戎又想起昨晚那个奇葩王寒轻,这喷嚏一打,鼻子也有些不通气,脑袋也晕乎乎的。
他捏了捏鼻梁,“昨晚吹了会儿冷风”
“一把年纪了还贪凉,我去给你买点儿药吧。”
裴戎说是他们的上级,比办公室的小年轻也大不了几岁,抛开上下级不谈,裴戎和大家相处挺随意的。
“谁一把年纪了?”裴戎笑了笑,“算了,你忙你的,待会儿我自己去买。”
买感冒药这事,几个会一开,裴戎转头便忘了,临近中午,他头晕的状况越来越严重,太阳穴也一跳一跳的疼,喘气都带着燥热。
中午还得见人,裴戎只能将就着喝了些热水,他扶着鼻梁眯了会儿,晕晕沉沉的,还未完全睡过去,听到了敲门声。
“裴主任。”
裴戎闻声抬头,头顶的日光灯有些刺眼,小吴站在门口。
“嗯?”
“人到一楼会议室了。”小吴看着裴戎脸色不大好,关切道,“您不舒服?”
他们这单位,用不着人废寝忘食,带病上岗,也就是和人约好了,裴戎不想放人家鸽子,才硬撑着没请假。
“有点感冒,等我洗把脸再去。”
办公室离开水房近,裴戎接了水,顺口问道:“对方姓什么?”
“姓王。”
裴戎一听,下意识抬起头来,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鼻尖眼眶都被呛得通红。
姓王?真巧啊,怎么净跟姓王的人打交道了。
下楼时,裴戎特意问了一句,“包房…”
“按厂里标准来的。”
裴戎也不想出错,事事按规矩来,麻烦到不了他的头上。
制药厂是有些年头的老企业,办公室楼围着一圈砌筑手脚架,瓷砖是掉了修,修了掉,今年终于把瓷砖换成了涂料。
厂里的宿舍楼也没多少人住,偶尔车间有人加班,会去宿舍楼打个盹。
裴戎大小是个领导,起先连自己的办公室都没有,也就是去年维修款项剥下来,给他在大办公室隔壁弄了个独立办公室。
说是国企性质的厂,条件落后,设备老化,员工老龄化,还有乱七八糟的裙带关系,铁饭碗是不会碎,只是这工作一点生气都没有。
前辈不愿意有改变,不改变顶多算是个故步自封,不求上进,至少不会出错,裴戎作为年轻人,也只能随波逐流。
有什么东西,像是从里在慢慢腐烂,人人都闻到那儿味儿了,人人又装聋作哑,安于现状。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一楼,进会议室前朝一楼进门处的穿衣镜看了眼,扶了下眼镜腿,顺手把夹克的拉链往上又拉了一点,又朝小吴会议室抬了抬下巴,示意小吴去敲门。
伴随着两声敲门声,小吴推门而入,“两位久等了。”
裴戎一只脚刚踏进会议室的门,一个冷冰冰又略带慌张的声音说了句“刚到”,他瞥了一眼会议室的木门,透过木门上的玻璃,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只是时间仓促,刚好那人又逆着光站着,没怎么看清。
一进去,裴戎脸上的笑容滞住了,这人…不是那什么王寒轻吗?
姓王的,搞软件开发的。
天下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昨晚刚跟人相完亲,顺手还给人删了好友,今天就遇上了。
这不是冤家路窄吗?
王寒轻从容地伸出手,想和裴戎握手,似乎刚才的慌张是裴戎的幻觉。
抛开昨晚的第一印象不谈,王寒轻本人比照片更好看,和自己一般高,锋利的长相更直接,更具象化,但又莫名带着弧度,让裴戎产生了一种哪怕是碰到,也不会被刮伤的错觉。
人手伸了半天了,小吴见裴戎还在走神,小声提醒了一句,“主任,这是王先生和他的徒弟,王先生,这是我们裴主任。”
裴戎回过神,片刻的时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露出习惯性的微笑,伸手握住了王寒轻的手,“您好。”王寒轻手掌冰凉,手腕在微微用力,扣住裴戎手背的手指骨节分明,连筋脉都看得分外清晰。
握手的时间稍微有点长,裴戎又不太好挣扎,右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先坐。”
坐下之后,不知道裴戎是不是因为感冒不在状态,居然没有开口说话,小吴赶紧开口介绍,“主任,王先生他们公司和社保局也有工作往来。”
接下来的对接工作交给了小吴和王寒轻的徒弟,小吴负责提要求,王寒轻徒弟负责纪录,裴戎也就是个坐镇的,他对软件开发压根儿不懂,至于王寒轻,目光都在裴戎身上。
这小徒弟看着年龄很小,像是实习生,每每答不上话来时,都会战战兢兢地看王寒轻一眼,王寒轻真有那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本事,要说他没在听也是冤枉他了,毕竟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淡淡地接过话,帮小徒弟解释。
王寒轻的眼神太炙热,像是刚烧红过后的金属,锋利又带着温度,丝毫不知道收敛。
裴戎碍于情面,战术性喝茶,搁下茶杯时,抬着眼皮回看了王寒轻一眼,似乎在警告他差不多得了,不就是删了你微信好友吗?
眼神一来二去,王寒轻还盯着他不放。
这小子…今天中午这顿饭省了吧。
“我们这边的要求就是这些了,还有其他问题可以直接联系我。”
小吴说完后,看向裴戎,等着裴戎做总结,然后吃饭。
“今天辛苦你们,大中午的还让你们特意跑一趟。”裴戎说完便站起身来,“你们是开车来的还是打车来的?”
裴戎问话的时候,王寒轻回答得倒是积极,“开车。”
“哦,好,小吴送你们出厂吧。”
小吴疑惑地看着裴戎,说好的吃饭呢?包房都订好了。
知道裴戎的记性不至于这么差,单位工作最忌讳的就是管不住嘴,小吴很有眼力劲儿,照裴戎的意思将人送了出去。
等人都走光了,裴戎往后一坐,摘下眼镜后捏着鼻梁,他脑袋更疼了,摸了把额头,好像还有点发烧。
裴戎实在熬不住了,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请了病假回家。
刚到办公楼一楼,穿堂风吹得裴戎直咳嗽,传达室大爷从窗户探出脑袋来,“裴主任,这个点儿才去吃饭啊?”
裴戎摆了摆手,“有点发烧,去门诊看看。”
今天阴天,才中午天色便灰扑扑的,裴戎正打算往停车的位置走,有个声音叫住了他。
“裴主任。”
裴戎一侧头,表情管理没到位,眉头都拧在了一块儿,这王寒轻怎么还没走,“有事?”
自己头重脚轻,已经没闲工夫去问王寒轻为什么还在这儿。
王寒轻将手上的塑料袋递给了裴戎,“把药喝了。”
这语气生硬的,活像是裴戎欠了王寒轻多大的债一般。
王寒轻似乎没觉得自己说话方式有什么问题,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那份执着从他手背上的青筋暴露了出来,“拿着。”
裴戎眉心一跳,先不说他和王寒轻还没熟到那个地步上,他好歹比王寒轻年长几岁,有王寒轻怎么说话的吗?
裴戎有点上火,脸上的微笑已经有些勉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王寒轻可不吃裴戎这套,他抓住裴戎的手腕,把装着冲剂的塑料袋硬塞到裴戎手上。
制药厂位置偏僻,周围只剩下道路施工还未拆迁的住户,附近没什么配套的生活设施,王寒轻想要买药还得开车往市里去。
好心是好心,只是秤砣一样的好意,砸到裴戎脚背上,他都嫌疼。
王寒轻固执得像牛,裴戎怕自己跟他在厂里起了争执,咬牙切齿地说了句“谢谢”。
两人刚好走到停车场,裴戎指着那辆中规中矩的大众,“你开车来的那我就不送你了,再见。”
裴戎径直朝车走去,他知道王寒轻还站在原地看着他,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还舍不得走?
手刚扶到车把手上,裴戎低头看了一眼,车门上什么时候被蹭掉了车漆,不对,车胎也被人放了气,他往后看去,后车胎也瘪了,他赶紧绕着车走了一圈,四个车胎被放了气。
这时,王寒轻也走了过来,顺着裴戎的目光看了过去,“谁弄的?”
这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裴戎哪儿知道谁弄的?原本手脚酸软的裴戎一时间很火大,转头看着王寒轻那张脸,遇上他就没什么好事,谁弄的,自己看他嫌疑就最大。
王寒轻猜不到裴戎在想什么,“有监控吗?看看监控。”
裴戎车上的行车记录仪熄火后就不工作了,只能去门卫那儿调监控。
可厂里到处都是监控死角不说,连围墙都是摆设,去年下雨冲垮的围墙,到现在还没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