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的那刻,南漓感受到细微的电流,眼皮一跳,躲开。
她看到他舔了下唇。
他的身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烫。
她完全可以感受到,他手臂上蜿蜒的青筋,身体很好。
他的气息占据了她的呼吸,潮湿的味道,如同升起的山雾,围绕着她。
悄无声息,静静地流淌。
“那个男人是谁?”
“谁?”
南漓毫无准备,大脑空白两秒,看着江矜言认真的眼神,她才想起他说的是沈雾洲,撇开视线。
“说了你也不认识。”
江矜言倾身,距离更近。
“说说看。”
他轻声细语的声音,磁性的,像午夜电台哄人入睡的调。
而他微微侧头的姿势更像是要接吻。
南漓向后撤退,却是退无可退。
她索性抬头,他的唇是那种典型的猫咪唇,下唇较厚,唇角自然上扬。
他会无意识舔唇,唇上泛着盈润的水光,让她脑海中蹦出性感这个词。
头顶的目光越来越炙热,她的喉咙有点干,能听见怦然的心跳声。
这是不对的。
她怎么可以对弟弟有遐想?
南漓蒙住他的眼,严肃道:“江矜言,这是我的隐私,现在请你转过去,不要离我这么近。”
他离开了,南漓握紧黑胡椒瓶,做深呼吸。
她用手背冰了冰脸颊,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胡思乱想。
江矜言坐回餐桌,他背对着南漓。
目光留在那束玫瑰上,慢慢变得幽深。
膝盖上的手指用力弯曲。
她的气味变了。
南漓把自己被泼咖啡的照片发给连英。
连英回了个「呵呵」表情包。
Lris:【你就一点也不心疼我?】
连英:【你皮糙肉厚的,用得着我心疼?】
Lris:【我不演了。】
连英许久回了个「微笑」表情。
南漓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多土土的表情包,她也不回了。
等和江矜言旅行回来,她决定回到大学读书,珍惜最后的校园生活,做个平凡普通的人。
林鸢鸢的提议也可以考虑,她划到通话记录,翻到最底下,注视着上面的号码。
她每年都希望这个号码永远都不要给她打电话,她要过自己的人生。
南漓又刷了会旅游攻略,一看手机都凌晨了,她还没有洗漱。她抱着衣服走出房间,客厅的灯已经关了,江矜言的房间也没有动静,看来是睡了。
她不打算像个老妈子一样开门看看孩子睡得好不好,而是直接右拐走向卫生间。
借着月光,她推开门,扑面的光束让她一阵晕眩。
热气扑面而来,柠檬青草的味道。
这是江衿言的沐浴露。
南漓瞳孔骤然紧缩,瞪大眼睛。
里面的人侧眸,横臂一挥,紧接着面前的门从里合上,她没来得及躲闪,“啊”了声,捂着鼻子连忙后退。
胸口里小鹿乱跳,砰砰砰——
血液也随之沸腾,往头上涌,脸像发烧似的。
难以言喻的羞耻感,抓挠着她的心脏。
太阳穴突突地痛。
南漓摊开手,果然流鼻血了。
卫生间的门重新打开,湿热的水汽和光,映在她的脸颊上。
一只湿漉漉热意的手托起她的下巴。
她眨眼,江衿言的脸放大好几倍。
他还没来得及穿上衣,上身都是热气。
“头仰着。”他说,嗓音低沉,像被温水泡过。
他皱着眉头,黑眸里盛满歉意,替她擦拭血迹。
“对不起。”
“你怎么不锁门。”
“忘记了。”
“我自己来吧。”南漓仰着头,走进浴室,清洗鼻血。
镜子上的雾气还未全部褪去,她擦了下,自己的样子逐渐清晰。
“给。”
旁边伸来一只修长的手。
南漓接过江衿言递过来的纸,盯着镜子看身后的人。
刚刚太快没看清,他果然有六块腹肌,线条也很好,精而不腻,在模圈会是很吃香的男模身材。
突然,感受到他投来的视线。
像是做了坏事要被发现,南漓转了转眼珠,慌乱落到天花板上。
“不舒服和我说。”
他拿着棉花,南漓低“嗯”。
江衿言把卷好的棉花一点点塞进她的鼻孔里,动作很轻,小心翼翼。
她一会看他的眼睛,一会看他的手,还有嘴巴。
纯粹带着欣赏的意味。
时间仿佛被加了减速属性,她的思绪也飘向了远方。
初遇江衿言,他是真的又瘦又小,巴掌大的脸,浑身脏兮兮的,蜷缩在桥洞的木柜里,周围都是捡来的垃圾。
她觉得他的眼睛很好看,忍不住接近。
看起来很凶的他却用脸蹭她的手,像讨好主人的小狗狗。
她那个时候太孤单了,压抑到看见小河就想一头扎进去,他的出现就像上天的垂怜。
被全世界抛弃的他们,从那天以后成为了彼此取暖的家人。
回归现实,她弯起眼角,挠了挠江衿言的下巴。
“阿言,你长大了。”
江矜言抬起眸子,湿湿的刘海凌乱地遮着眼角,颈侧还有未干的水滴,脖子上皮肤微红,薄薄的隐现静脉血管。
“嗯?”他滚了滚喉结,低音应道。
“可以谈恋爱了。”南漓接着说,“我不会反对的。”
“啊,好痛。”
她捂住鼻子,疼得直冒泪花,他最后塞进来的那一下也太重了。
江矜言仿若没听见,从她背后走开,连个眼色都没给,方才体贴的弟弟就像是假的。
南漓一脸茫然,她说错话了吗?
她追着出去,江矜言在自己房间正换上衣,门又没关,脱了一半。
南漓:“……”
江矜言从衣服里伸出头,余光瞥见南漓,背过身去,连忙穿上衣服,刚才那件没擦干穿的,难受。
他慢条斯理地系上扣子。
衣柜上的镜子反射出门口的场景,南漓原地尴尬了几秒,遮住眼睛,道着歉带上门。
江矜言回头,走到门口,打开一条缝。
浴室的门紧闭,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他合上门回到床边,从床底下拉出一个行李箱。
箱子有锁,熟练地输入那串数字,他抿平唇线,拉开箱子。
黑色皮绳,泛黄照片,起球的围巾,破洞的手套,一件又一件旧物,全部被密封保存。
他从裤兜里掏出给南漓止血的棉花,写上今天的日期。
[给她止血的时候她在盯着我看。]
[想……]
江矜言重重地点上那几点,笔墨甚至透过纸张。
他把纸条和棉花一起放在密封塑料袋里。
浴室的水声未停歇。
他张开双臂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浮光。
她的体香浮泛在空气中,他闭上眼睛,陷入梦境。
翌日,南漓醒来身上有些酸痛。
她准备出门买点旅游装备,期间和江矜言打招呼,后者神情冷淡,吃完早饭就开始看书。
南漓瞄了眼桌上的玫瑰花,自己拎着包出门。
“上回我和你说的来找江矜言的女孩绝对有故事。”
众央商场,南漓挽着林鸢鸢的手膀子,在挑选滑雪服装,姐妹两人说起江矜言。
“你说大半夜给江矜言送情书的女生啊。”林鸢鸢回。
“是啊,我们家里多了束玫瑰花,他说是自己买的,怎么可能,我估计是那个女孩子送给他的。”
林鸢鸢突然认真,“南哥,江矜言有女朋友,这件事你怎么看?”
“啊?”
“从此以后,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就不是你了。”
南漓眼睛一亮,看到不远处的熟人,挥挥手。
“你刚刚说什么?”她回头问林鸢鸢。
“没什么,你先跟别人打招呼吧。”
来的人是孔梵漪,黑墨秀发,白玉细脖,身材玲珑有致,保养得看不出年纪。
在连英的文艺交流会里,行事低调,喜欢礼佛。
她对南漓很热情,总是笑吟吟。
“南漓儿,这位是我先生,季温霖。”
南漓是第一次见到孔梵漪的先生,竟没想到是教科书上,她的偶像,鼎鼎大名的外交官——季温霖。
她谦逊地弯腰颔首,“季教授好,我在亰大听过您的课,久仰。”
季温霖身穿灰色西装,浅纹衬衫,酒红色的领带,头发带着点自然卷。
“幸会。”他伸出宽厚的手掌,又用法语问候,他在亰大教的是法国哲学史。
这难不倒南漓,她通晓五国语言,法语是其中常用的。
她对答如流,令季温霖挑了挑眉。
“这位是我的朋友,林鸢鸢。”南漓介绍道。
林鸢鸢受宠若惊,她以往只在电视上见过季温霖。
“你们要去滑雪吗?”孔梵漪问。
“是和我弟弟,他完成学业了,我想和他去南极玩。”
孔梵漪打量一圈,挑出套滑雪服,“我儿子入购过这套,他是个挑剔的人,想必不错。”
南漓定睛,孔梵漪手中的滑雪服,也正是她看中的。
“好,那我就不费心挑了。”
购完物,孔梵漪请客喝咖啡。
林鸢鸢有事先走了,季温霖去取孔梵漪定做的旗袍,只剩下南漓两人面对面。
“听说你辞演电影了。”孔梵漪慢抬眼帘,问向南漓。
南漓心想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她把头发撩到耳后,回道:“我演不好电影,没学过也没经验,浪费人家资源。”
她是笑着答的,灯光下栗色的发梢微亮,下颌流畅,五官明媚,天生上镜脸,孔梵漪瞧得愣神。
“当初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比现在斗志昂扬。”
南漓的脑海里浮现出青涩的自己对连英说“只要我想做的事都会做成功”,稚气未脱的样子惹得在场所有人都捂嘴偷笑。
“南漓儿,你知道连英怎么评价你的吗?”
“嗯?”南漓被孔梵漪突然的话抽离思绪。
“她说回到你这样的年纪,不确定会比你出色。”
“出色什么啊。”南漓轻摇头。
“相信自己,我们感到骄傲,你做得很好。”
从商场出来,空气潮湿,地上铺了层雨水,南漓拎着大包小包,在天桥底下发呆。
半空中的大荧幕在播放明星代言的广告,她不敢抬头看。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抖了下,一时找不到手接,她把袋子放在地上,叹气,选择接听。
那头是吵闹的车水马龙声。
“南小姐看起来心情不佳啊。”
闻言,南漓抬眸环顾一圈,广告屏幕下,马路对面的黑色越野车摇下窗户,露出张浓眉深目的脸,嘴角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沈雾洲:“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表情。”
“下雨了,要不要上车?”
“我有雨伞。”
“是吗?拿出来我看看。”
实际上南漓并没有带伞,隔着流动的车辆,她看见沈雾洲的笑意越来越浓,他明显也知道。
“还有事吗?我要挂了。”她的心情实在不佳,不足以支撑她和他通话。
他没有说话,等了一秒,她果断挂断。
原本以为黑色越野车会开走,车门却从内打开,沈雾洲走上斑马线,朝她走了过来。
他穿了件深色风衣,说不清具体的颜色,长款到小腿,他走的很快,身后的腰带随着步伐晃动。
人影匆匆,南漓转身想走,手却被拉住。
紧接着被尼龙布雨伞罩住,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额前的凉风。
他身上有很浓郁的咖啡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心机弟弟的表演开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