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纳回国的那天,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只是他的心情并不好。
原本他是要在法国一直待到联合画展结束的,毕竟莫北桥是他最看好的学生,他必须得守到她的首次个展结束才好放心。结果画展还没开始他就接到莫北桥的电话说让他把那些画都处理掉,独立展厅也不要了。
“桥!”贝尔纳一下飞机就火急火燎的赶到莫家,一把推开了画室的门,语气担忧。
画室里一片昏暗,空气里夹杂着浓烈的油画颜料味道,满地都是画毁了的画布,干涸的颜料罐还有断裂的画架,画室中央唯一屹立的画架上放着一幅画,冰冷凌乱的线条,一团一团纠结缠绕在一起的色块,一股绝望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贝尔纳看到那幅画的一瞬间,又回到了妻子去世的那一年,支离破碎,他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朝那幅画走去,伸手摸在画布上,那冰冷的触感就像当初妻子的手一般。
直到他身后响起一道清脆的少女音,他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贝尔纳教授?”林亚试探着开口唤道,她没有办法将眼前这个颓废的背影跟那个一直嘻嘻哈哈的老者重合在一起。
“林小姐。”贝尔纳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转过身去,将身后的画挡住了大半,“桥在哪,我想见见她?”
“在花房。”林亚侧身让出门来,“您还是先出来吧,被张婶她们看到画室不好。”她捏了捏手里的钥匙,钥匙是莫北桥给她的,让她帮忙把画室锁起来,以后这里的门不会再打开了。
莫北桥这段时间在人前一直隐藏的很好,只有她和莫林知道每天晚上莫北桥都会躲在画室里发泄自己的情绪,这间画室是莫北桥最不想被人看见的地方。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莫北桥守好这个秘密不被莫家的人发现,帮着莫北桥保护她的简时秋不被莫家任何人发现。
“我去看看她。”贝尔纳颌首快步往外走去。
“您等等。”林亚出声喊住了贝尔纳,斟酌道,“如果她不想,您就不要逼她了。”
“她不能停下,停下了就再也出不来了。”贝尔纳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已经走不出来了,但是莫北桥还可以走出来。
当贝尔纳推开花房门的时候,莫北桥正挽着袖子在浇花,整个人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连头发丝都泛着光,宛如一副中世纪的名画。
“老师,您怎么来了?”她看着贝尔纳嘴角含笑,笑意却不及空洞的眼底。
“桥,画展会如期举行。”贝尔纳语气坚定,不容反驳,“你不能停下来。”他不能允许莫北桥跟自己一样,他已经老了,但是莫北桥还小,她的未来不该断在这里。
莫北桥瞳孔一缩,手中的喷壶摔在了地上,水溅湿了她的裤脚。
她嘴唇轻碰,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不可以。”那些画不可以,她也不可以。
“那些画不可以我知道,你放心,我离开的时候已经处理好了。”贝尔纳一眼就看穿了莫北桥心所想,一脸肃容,“但是你不能不可以!桥!你说你会一直努力到我满意为止,现在我还没有满意你就要主动放弃了吗!”
莫北桥看着贝尔纳深灰色的裤管上沾染了一大片油画颜料,“抱歉,把您的裤子也弄脏了。”
她抽了一条干净的帕子又蹲了下去,轻轻擦拭着贝尔纳的裤管,“我已经画不下去。那些从一开始就不能被接受东西就像这块颜料一样,如果一直留在那里的话只会让人烦恼,是要被清理掉的。”她手下一用力,那块颜料就被擦掉了一大半,“您看,终于干净了。”
莫北桥抬头面无表情的望向贝尔纳,眼底墨色翻腾犹如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语气平静,“既然注定是要被清理掉的,不如主动一点自己消失。”她起身对着贝尔纳鞠了个躬,“让您失望了。”
贝尔纳看着莫北桥,神色复杂,他没想到她会这么想,想着让自己消失。
几天前的那通电话里他还能听出莫北桥的不甘和痛苦,可是现在他在莫北桥身上却看不到任何一丝情绪波动,好像她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他伸手拍了拍莫北桥的肩膀,语气郑重,“桥,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你。你知道你的指尖究竟蕴藏着多大的可能性吗?你的将来是无可限量的,你会超越我,你的名字和你的画一定会留载在画册里。你是我最看重的学生,是你给了我希望,只有你才能完成我没有完成的梦想!”他不能让莫北桥继续消沉下去,他必须逼她一把,逼她走出来。
莫北桥抿着唇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得看着贝尔纳。
贝尔纳叹了一口气,收起了严肃的表情,换上了一副长辈的面孔,“桥,还有很多人都在静心等待你的作品,他们都在期待着你下一副作品,请你回应下那些人的心意吧。”
“老师,您看到了吧,看到那幅画了吧。”莫北桥扯起嘴角,苦笑了一声,“那样的作品谁都回应不了,也没有人会期待。他们期待的是autumn,是那个能画出光的autumn。不是现在这个空荡荡的莫北桥。”
她的光是简时秋带给她的,可是最后她的光也是简时秋带走的。
“桥,我说过一副好的作品是能给人带来共鸣,是能把作者的情感传达出去的,是能把人拉进画中的世界的。这一点你一直都做的很好,比我要好。只要是好的作品就值得被期待。”贝尔纳苦口婆心道,“不管是autumn还是莫北桥都值得被期待,没有光就去把光找回来,只要你往前走就一定可以找到光。”
莫北桥咬唇,双手握拳指节发白,她真的还可以吗,没有了简时秋她还可以再找到光吗?
贝尔纳深深看了一眼莫北桥,就知道她已经松动了,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如果不去尝试,你就永远不会有找到的可能,你该给自己一个机会去尝试,也许真的可以找到呢。”
“桥,你对我而言不仅仅只是学生。我早就把你当作自己的孙女了,我这个做爷爷的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孙女放弃自己呢。”他揉了揉莫北桥的长发,动容的说,“跟我回法国吧,无论是autumn还是莫北桥,都需要重新开始。”
莫北桥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了,声音暗哑,“我会试着重新开始的。”
她会试着在没有简时秋的地方重新开始,试着把她的空洞填满。
首政大学
简时秋蹙眉看着眼前身材高大笑容灿烂的男孩,“肖夏,你到底想干嘛?”
眼前这个人正是从开学那天起一直追着简时秋不放的国贸系系草肖夏,他从开学第一天就对简时秋一见钟情了。想他纵横情场多年,凭借一张帅气的长相,追到的女孩数不胜数,但是对着简时秋却是屡战屡败。
可是人就是这样的,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越是有难度的就越喜欢挑战,尤其是青春期的男孩,就应了那句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时秋,我听说你喜欢看画展,我正好有两张票,我们一起去啊。”肖夏对着简时秋笑得一脸灿烂,他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从别人那里买到简时秋的情报的,女神就是女神,喜欢的东西就是高雅。
他从兜里掏了两张门票出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简时秋,“就在市中心的那个美术馆,我开车带你一起过去,很快的。”
简时秋眉头紧皱,这眼神真的看得人恶心,也不说话,转身就走。
“诶!时秋,你等等!”肖夏几步追了上去,抓住了简时秋的胳膊,“那个画展的票很难抢的,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你就真的不跟我去看看吗?”
“松手。”简时秋冷冷的看着他的手,眼底满是风雨欲来之势。
肖夏被她的眼神吓得一激灵,骤然松了手,揉了揉鼻子干笑道,“不就是想请你看个画展至于这样吗。”
“别再来烦我,我没时间陪你玩。”简时秋语气冰冷,每天都要来这么一出,浪费了她不知道多少时间,直觉告诉她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她必须更努力一点才能追上那人。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关她的消息了,就仿佛她的出现只是昙花一现一般,让她莫名的心慌。
“我是真的喜欢你,没有在玩。”肖夏说的信誓旦旦,他从见到简时秋的第一眼就已经陷进去了,简时秋就像一本书一样,只要看过一眼就会忍不住的想要一直看下去,“我对你是认真的。”他伸手抓向简时秋的手。
简时秋皱眉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面色不善,“肖夏,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是谁,他能比我好吗?”肖夏突然激动起来了,那语气仿佛就像是对自己出轨的女朋友说的一样。
“你不配跟她比。”简时秋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肖夏,转身就走。
她的女孩是谁都比不上的,是她这一生所期盼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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