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棒棒糖的棍，程今柚自如地移开视线，舔了舔唇，完全没有要继续参与游戏的意思。
裴应时屈指，微微握拳，掌心朝下扣了扣桌面：“有点竞技精神？”
牙齿磨了磨糖果，程今柚笑说：“有啊，我特别信任我的队友。”
四个人组队，除了游戏内必要的交流，耳机里来来回回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老八和池子默不作声，眼观鼻鼻观心。
瞄一眼直播间的弹幕，早就炸开了锅。
花花绿绿，重重叠叠。
——【王秘书，查一下，我是不是漏了什么八卦，这两个人之前就认识吗？感觉好像很不合。】
——【有没有一种可能，咱程姐说话就这样，她嗓子眼里卡AKM。】
——【关键不是这妹子啊，关键是Timing啊！他可是出了名的男德班班长！向来是很有边界感的，头一回见他跟女生呛起来，这不诡异吗？】
——【所以这女的哪儿冒出来的。】
——【程今柚，熊猫TV游戏区排名第一的主播，ID就是这个“小学组吵架冠军”，组里之前扒过，可以去搜一下，算是路人王。她技术挺牛的，就是好好一姑娘长了张嘴。】
排位只打了一把，这场合作直播活动很快结束。
看着屏幕上的“大吉大利，今晚吃鸡”，裴应时关掉直播，随手摘了耳机，扔在桌上。
程今柚叼着棒棒糖，看着他起身往外走。
俱乐部经理叫住他：“去哪啊？”
裴应时头也没回：“透气。”
看着他出门，听到关门声，程今柚缓缓收回视线，垂眸静了几秒。没兴趣看成片的弹幕，她也关掉直播，靠在椅背上，拿起手机。
经纪人凑过来：“问你个问题。”
程今柚：“我劝你想好了再问，对面那两个可没关直播。”
被点名，老八和池子四目相对，看了看屋子里的四个人，又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弹幕。两个人正要伸手关直播，听到程今柚再次开口。
“别关了，月初抓紧直播吧。”她随意地划拉着手机起身，把位置给鱼头腾出来，语调悠扬，“免得月末清算了，发现完蛋喽，又欠几十个小时。”
戳到痛处了，一些伤心事涌上心头。
老八和池子默默收回手，安安分分地继续直播。两个大男人，也不说带鱼头一起，直接开了把甜蜜双排。
和俱乐部经理打了声招呼，程今柚往外走，离开GR基地。
空气很清新，但天气转阴。
凉风从海面吹过来。
经纪人跟上她，问出刚才想问的话：“你和裴应时分手分得很不开心？”
这问的什么东西。
程今柚闻言蹙眉，用一种“你没病吧”的疑问眼神看向他：“谁分手是开心的？”
经纪人举例：“那种逃离某个深渊的分手，头也不回地跑，就很开心啊。”
“他又不是什么深渊，他很好。”程今柚说完，就看见经纪人一言难尽的眼神，“什么眼神啊？”
经纪人：“发好人卡？”
程今柚抿唇：“你没话找话是吧？”
她好不容易真情流露几分，他居然以为她只是客套话。
她没有心这件事已经这么深入人心了吗？
经纪人笑了下，没再提这事：“送你回去。”
程今柚捧着手机低头发消息，轻轻应了一声，心下几分懊恼。
她是真的管不住她这张嘴，也克制不了她动荡的心神和起伏的情绪。但她刚才不是发什么好人卡，更不是事到如今还妄图挽尊做个体面的前任。
因为，他真的很好啊。
不好的只有她而已。
回到家，在阴暗无光的房间里待了半个小时。
程今柚随手拿来ipad，正要找个好笑的热门综艺看看，门铃响了。
趿拉着拖鞋走到玄关，看到可视屏幕里的那只离得很近的眼睛，她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在门外的人拉远距离露出整张脸后，缓了一口气。
拉开门，程今柚扫了眼袁初七手里的行李箱：“你怎么在这儿？”
袁初七指了指喉咙，哑着嗓子：“先给我喝一口水。”
说着，进了家门，行李箱靠在一边。
程今柚倒了杯水给她。
坐在沙发上咕噜咕噜喝完，袁初七稍微活过来一点，但声音还是喑哑：“我昨天看了一场livehouse，太沉浸了。”
伸手把杯子递给程今柚，示意再来一杯，她说，“昨天交完所有资料，今天就回国，一下飞机直奔你这里，五月份的毕业典礼我都不参加，够爱你吧？”
“还行吧。”
程今柚笑着，倒了杯水，顺手洗了个苹果，塞她手里，“你这么着急回来，不只是因为我吧？”
袁初七对着苹果张嘴，顿住：“呃……”
她“哎呀”一声，“还不是我那冤种老父亲。”
“让你回来继承家业？”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但我感觉他是那个意思。”
提到这个，袁初七挪了挪屁股，侧身朝程今柚坐着，“你明天有时间吗？”
看她这副没憋什么好屁的表情，程今柚警惕起来：“干嘛？”
袁初七：“你教我玩绝地求生吧。”
程今柚疑惑：“嗯？”
“还是我爸，上上上个月收购了一家电竞俱乐部，他的意思是要我参与到这一部分的经营，但是我不懂啊。”袁初七说，“你知道我对游戏不感兴趣，对电竞更是一窍不通。”
闻言，程今柚默然两秒，试探地开口。
“这家俱乐部……不会叫GR吧？”
袁初七点头：“对对对。”
程今柚心里咯噔一下。
“诶？不对。”袁初七回忆了一下，“也是个什么G，但是G在后面。”
她忍不住吐槽，“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是没别的了吗？怎么都用G啊。”
程今柚：“LG？”
袁初七沉吟：“应该……是吧？回头我问问我爸。”
一时间客厅里只有袁初七啃苹果的声音。
但程今柚安静不过三秒，也憋不住什么事，拿来一个抱枕，压在身前，屈起一条腿，面朝袁初七，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
四目相对，诡异的寂静。
袁初七看着她，把苹果核给她。
程今柚伸手，拿来旁边的垃圾桶。
苹果核哐当一声落入垃圾桶。
程今柚开口说道：“我碰见裴应时了。”
话落，袁初七手里的杯子没拿稳，磕在茶几上，清脆一声。
程今柚看着她慌乱稳住杯子的动作，扬了扬下巴告知：“三百六十八，人民币。”
“……”袁初七无语一瞬，干脆放好这比她命还金贵的杯子，“真的碰见了？”
程今柚不解：“这种事还能有假的？”
袁初七：“好几年了，万一你认错了。”
程今柚：“他都快骑到我脸上了，我怎么认错。”
霎时，袁初七目瞪口呆。她震惊地张大嘴巴，缓了缓，不可思议地开口，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你们……这么劲爆？”
程今柚一口气噎在胸口，差点岔气：“你在想什么啊？”
“噢噢。”袁初七尴尬地摸了摸脸，反应过来，“你装什么纯情，你们俩谈恋爱那会儿……算了。”
见程今柚垮着一张脸，她紧急刹车，“那你们什么时候碰见的，在哪碰见的？”
程今柚想了想，如实说道：“大前天在网吧，前天在餐桌，今天在他们基地。”
“你们……这……”
袁初七欲言又止，短短三小句，信息量巨大无比，一股脑塞进她的脑子里，cpu差点给她烧掉。半天，她憋出一句，“裴应时在哪个俱乐部啊？”
她完全不了解电竞，纯粹的电竞小白。当初只知道裴应时游戏打的挺好的，程今柚在他进俱乐部没两个星期就跟他分手了。
程今柚愕然，故意反应很大：“哇，姐们儿跟你吐露心声，你关心的居然是裴应时在哪个俱乐部？”
袁初七立马叩头谢罪：“我错了，信息量太大了我脑子转不过来，你们短短一个星期居然见了三面，我跟我家狗见得都没这么勤。”
程今柚纠正：“是四天见了三面。”
“好可怕，你们这是要再续前缘吗？”
程今柚轻嗤：“续缘？我碰见他就犯病。”
她声音平稳，听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袁初七却是心里一颤，伸手握住她抱着抱枕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安抚似的：“哎呀，顺其自然嘛。明天和意外都不知道哪个先来，我们不想这些。”
程今柚笑了下，反手握住她的手拍了拍，丢开抱枕起身：“我去便利店买抽纸，用完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顺便给你带回来。”
“我吃过飞机餐，不太饿，要不就一个金枪鱼饭团吧。”
“好。”
傍晚的时间，暮色微沉，街边已经是一副华灯初上的景象。
程今柚家附近就有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隔了两条街。
顾客进进出出，门口的自动感应时不时响起来。
程今柚在便利店里转了一大圈，挑挑拣拣。
从冰柜里拿出金枪鱼饭团，她搓了搓被冷气覆盖的手臂，转身要去饮品区拿果汁，看到熟悉的身影，歪头，疑惑皱眉。
不确定，盯着那边又看了会儿。
明亮的白光充斥着便利店，裴应时个子很高，行走在货架之间非常突出。
他身上穿的是下午在基地的那身衣服。
透气透得可真远，都从海边透到市中心了。
程今柚正在心里吐槽，下一刻意外撞上他抬眸看过来的视线。
猝不及防，她心尖一颤。
然而裴应时只是轻飘飘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就跟完全没有看见她似的。
太故意了吧。
他们俩都四目相对了，又不是近视，还装没看见她？
程今柚差点白眼翻到后脑勺。
原本想跟他打招呼的，算了。
拿着东西去收银台，她从怀里掏出手机，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偏偏挑这个时候没电，出门那会儿怎么就没看看电量。
身后忽而掠过一阵风，程今柚偏头看过去。
裴应时站在她身侧。
“裴应时。”脑子一转，她极其自然地开口，“帮我借个充电宝呗？”
隔壁那家店门口有一个共享充电宝的租借机子。
裴应时听见她的声音，垂眼，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平静地看了她十几秒，才问：“凭什么？”
程今柚看着他笑：“你不会还在生下午那把排位的气吧？你可是一挑三的人，那么厉害，两个人头不可能解决不了吧？哪还需要我啊。”
裴应时勾唇讥笑。
她这语气，阴阳怪气的。
扫码付款了自己手里的那瓶乌龙茶，他没说话，转身走出便利店。
程今柚没想到他还真头也不回地走了，动了动嘴角，硬生生把这口气咽了回去。东西在收银台放好，她对收银员说：“不好意思，这些我先……”
“结下账。”
裴应时不疾不徐地折了回来，把充电宝递给她，扬了扬下巴示意收银员把她那几样东西结账。
程今柚被他这个回马枪打得措手不及，看着眼前的充电宝，懵了一下。
偏偏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坦然又从容。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游刃有余。
“谢谢。”
方才的气焰莫名压下去了一大半，程今柚接过充电宝，插上手机接口，等手机开机。
裴应时干脆替她扫码付了款，丝毫没有留恋，和两分钟前一样，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程今柚叫住他：“我等会儿把钱转给你。”
话落，裴应时停下，轻嗤一声，慢悠悠地转身。
他微微歪头，模样恣意，眼底讽刺意味十足。
“你有我微信？”
作者有话要说：程今柚：报一丝报一丝，忘了把你删掉了
裴应时：……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