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预料得没错,这请帖的确是冲今天他废掉男子双眼双手的事情来的。这年轻男子的确不是庞节度使正妻郑夫人的弟弟,而是庞节度使最近得宠新妾的弟弟。
这位妾室也是正经的官家女,父亲是扬州主薄,为了巴结节度使而送上自己的庶女。这妾室年轻貌美,身份又力压别的妾室,近几年十分得庞节度使宠爱。
尤其是去年她为庞节度使生下幼子之后,在后院越发势大,连正妻郑夫人都要避让她几分。妾室只有一个弟弟,从小姐弟情深,看到弟弟被人弄成这样,她当场晕厥过去。
醒来过后嚎啕大哭,跪在庞节度使面前,求他为自家苦命的弟弟做主。庞节度使看到被废掉的小舅子也很恼怒,这小舅子不成器,时常打着自己名号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为了这个,他不知教训过小舅子多少次,他每次嘴上应着,转身又忘得一干二净。不过他眼界浅薄,每次贪得都是小便宜,得罪的大半也是普通商人,庞节度使看在幼子宠妾的份上也就睁眼闭眼了。
这会他眼睛被人废了、舌头也割了,命是留着,可人全废了,庞节度使如何不恼怒?
这小子是自己罩的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己半个小舅子被人废了,这不是打自己脸吗?庞节度使气得当场就想点兵,要把那恶人擒下。
还是他正妻郑夫人反应快,她对庞节度使说:“老爷,我听下人说那人害了小虎之后,还说自己姓萧,又说在驿站等着老爷,这位莫非是平郡那位的家人?”
庞节度使眉头一皱,“你说萧清?他平白废了小虎做什么?”他官职比萧清大,可萧清是京城世家弟子,又迟早要回京城,他在扬州权势虽大,可入京时总要受京官的气。
是以他借着萧清在平郡为官的机会,跟他攀上了关系,就想着以后自己入京,能凭借这几分旧情在京城方便行事。萧清在平郡这几年,关系跟他处得不错。
两人不说相交莫逆,也是君子之交,这会萧清都入京了,他派人来扬州废掉小虎做什么?庞节度使眉头紧皱,难道这小子得罪了萧清?
郑夫人瞄了一眼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的宠妾,淡声道:“我听说小虎新近看上的店铺是萧清夫人陈氏娘家的产业。”
庞节度使脸色一沉,厉声喝问爱妾:“这是怎么回事?”
妾室见情
况不对,泪水流得更急,“老爷,这事都是我的错。我上回听您说,宫中娘娘都喜爱外邦进贡的蔷薇精露,只是这精露数量极少,每年只有十来瓶,宫中娘娘都不够分。
我随口跟小虎说了一句,小虎居然记在了心里,他让人四处去寻摸蔷薇精露,然后就找到了这家店铺。这铺子居然售卖蔷薇精露,而且品质跟外邦进贡的类似。
小虎想着如果能知道精露制作的法子,那我们就不用愁精露用了。所以缠着陈家人,想让他们卖精露制作的香方。小虎可没让人对陈家人动手,给出的价格也丰厚。
陈家要是不愿意,拒绝小虎就是,何苦将小虎害成这样?他们就算杀了小虎,也不至于让他生不如死啊!”宠妾说到后面是真伤心了,她弟弟这样,后半辈子该怎么办啊!
郑夫人嘴角微哂,“这香方是人家传家方子,陈家又不缺钱,怎么可能卖?”郑夫人年过五旬,膝下儿女早已长大成人,她甚至都有曾孙了,自然不会在意几个妾室。
这妾室虽得宠,可并没有被郑夫人放在眼里,哪怕她生了幼子,在后院张扬,也只是郑夫人不想跟她计较罢了
,玩意似的东西谁会在乎?
只是这位不应该对陈家下手,她孙子马上就要进京考科举,她还想着萧清能指点孙子一段时间。她正要巴结萧家,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居然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得罪萧家?这让郑夫人如何能忍?
郑夫人对庞节度使道:“老爷,萧三郎性情温和,即便小虎要抢他妻族的店铺,他也不至于对小虎下如此狠手,莫非小虎是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
庞节度使和萧清关系寻常,郑夫人跟陈氏关系却不错,她不觉得萧清会因为抢铺子这种事把小虎废了。小虎不懂事,他派人来跟自己说一声便是,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再说萧清刚去京城,怎么会又突然回平郡?他来扬州做什么?
老妻的话让庞节度使冷静下来,能在扬州多年屹立不倒的人也不是昏聩到被宠妾几句话就冲动的人,“我派人送个帖子过去。”他倒要看看驿站那位是何方尊神。
庞节度使气势汹汹地派人送帖子过去,却没想到驿站那位压根没接帖子,甚至还让属下把派去的仆人都赶走了,那属下冷笑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给老子滚!”
庞家在扬州扎
根多年,不止庞家主人耀武扬威,就是下人养出了唯我独尊的脾气,看到驿站那位如此不给脸,下人们脾气一下上来了,正想围上去给那些人一个教训。
可一位老成的家丁眼尖看到那些属下在褐色外衣下的衣饰时,脸色突然大变,他连忙拉住冲动的同僚,上前拱手行礼:“我们是庞节度使府上,同贵主人有些误会,敢问贵主人台甫?”
站在门口的侍卫瞄了一眼先兵后礼的家丁,嗤笑一声,提了提裤子懒洋洋地说:“我家主子姓萧。”他这一提裤子,衣服
家丁脸色都变了,连忙带人回去跟主人说:“老爷,我们请帖没送出去,那位不接。”
“什么!”庞节度使没想到自己都低头了,萧清居然还是不给脸,不由勃然大怒,“给脸不要脸!”
“老爷息怒,我瞧着驿站那位不像是萧三郎君,驿站里那些侍卫看着都像是禁廷尉的人,会不会是萧家那位?”
家丁战战兢兢地说,他是庞节度使的心腹,随庞节度使去过京城好几次,见识过禁廷尉的跋扈。别看庞家在扬州是土皇帝,可遇到禁廷尉的人也只能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