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钧琰低头饮了一口酒,再抬头的时候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江寒的手心很干燥,指尖透着冰凉感,黎雅芙与他只轻轻一握便各自松开。
接下来三人便谈论起这次的研讨会。
黎雅芙侧头看了一眼,苏锦雪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白钧琰似乎也没在意。像白钧琰这种人,在正式场合,他很清楚孰轻孰重,人脉资源在正式场合可比私事重要多了。
黎雅芙在旁边暗自打量着江寒,他今天穿了一套非常正式的西装,纯黑,这一身西装稍稍压制住他身上那股煞气,他站在这一群精英中与人侃侃而谈,丝毫没有突兀感,而且她发现,除了卫一陵和白钧琰这种大佬之外其他人都不太敢和他说话,其实如果他没有和黎向阳相似的脸让她觉得亲切的话,换做她她也不太敢和他说话,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太危险了。
没有任何的拘谨,他是如此游刃有余八面玲珑,他好像生来就适合这样的名利场,就像白钧琰这种人一样,这哪里还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沉默寡言的黎向阳呢?
当年她第一次见到白钧琰,他独自一人坐在暗处,手上端着一杯酒慢慢的品,她之所以上前和他搭讪,只因为他身上那沉默的气质和黎向阳很像。
黎雅芙踮着脚小声在白钧琰耳边道:“我有点饿,去找点东西吃。”
白钧琰也小声回她,“去吧,不要走太远。”
宴会中当然也提供食物,黎雅芙随便拿了一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才吃了一小块儿糕点就听到旁边有人问:“黎小姐,介意我坐这里吗?”
她回头一看,来人是苏锦雪,黎雅芙笑道:“不介意,请便。”
苏锦雪在她对面坐下,“黎小姐怎么不陪着白总应酬?”
“饿了,找点东西吃。”
“我们公司最近正在和白总谈投资的事情。”她又说道。
黎雅芙点点头,“嗯,他刚刚说过了。”
“那个……黎小姐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帮忙跟白总美言几句。”
“抱歉我恐怕帮不了你,他工作上的事情我不方便插手。”
苏锦雪忙道:“黎小姐不是白总的未婚妻吗?就私下在饭桌上,或者吹吹枕头风什么的……”
黎雅芙向她看了一眼,苏锦雪忙道:“抱歉,我失礼了。”
其实黎雅芙对苏锦雪这个人是没什么成见的,即便她是他未婚夫心里的那个人。不过她又不是听不出来苏锦雪在有意试探,要真为了得到白钧琰的投资,怎么可能跟人家未婚妻一见面就叫吹枕头风的?
黎雅芙突然感觉有点烦躁,所以话说得就有点不客气了,“你想找他合作,可以多在他面前展示一下你们的产品,靠实力去获得他的关注,若实在不行,你出卖一下美色也行,反正只要豁得出去总是有办法的,但是你想通过我这里,很抱歉,我怕是无能为力。”
苏锦雪面色僵了一下,她道:“黎小姐,你真会开玩笑。”
黎雅芙道:“我没有开玩笑,我在认真给你建议。”
“……”
所以,聊天聊得这么尬的,赶紧走吧。
苏锦雪却还没走,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黎小姐和白总是彼此的初恋吗?”
黎雅芙道:“嗯,他是我的初恋。”
“是初恋的话,那应该爱得很热烈吧,毕竟是初恋呢。”
苏锦雪应该也不知道黎雅芙知道她是谁,所以才能如此明目张胆跑到她跟前想试探她,所以她想知道什么,她和白钧琰发展到什么地步,热不热烈,上没上过床?不知道自己去问白钧琰吗?跑到她跟前旁敲侧击的麻不麻烦?
“初恋一定要热烈吗?我和白钧琰就是平平淡淡的在交往。”
“那我倒和黎小姐不太一样的,我的初恋是很热烈的,不管是在哪个方面。”
特意在她面前提初恋的事情,要干嘛?热不热关她什么事?哦,好像也关她的事,毕竟她的未婚夫就是人家初恋不是吗?不像和她谈的时候平平淡淡的,人家和苏小姐谈的时候是什么方面都很热烈的。
苏锦雪这是什么心理?明知道她是白钧琰的未婚妻,以为她不知道她和白钧琰之间的事情的前提下,故意提到她和初恋恋爱之时的“热烈”?是在炫耀?或者一种自我心理弥补?
黎雅芙觉得这两人还挺配,都这么幼稚。
苏锦雪好像才意识过来什么,她忙道:“我好像话有点多了。”
黎雅芙将筷子放下,擦了擦手说道:“我去一趟洗手间,失陪。”
黎雅芙觉得苏锦雪有点可笑,好歹是个基金公司的副总呢,这么沉不住气。
话不投机,也实在没什么好聊的,苏锦雪又厚着脸皮不走,她不走她就走好了。黎雅芙去上了一堂洗手间,洗手间旁边有个抽烟室,她出来正好看到有个人走进去,她认出那人是江寒。
吸烟室的门并没有关上,她看到江寒走到窗边,他掏出烟点燃,动作很熟练。
他背对着她站着,她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他和黎向阳的身高好像也差不多。真的有身高长相都这么相似的两个人吗?他会不会就是黎向阳呢?黎雅芙又觉得不太可能,两人背景差太多了,当年黎向阳被她们母女二人带回去之前只是流浪在街上的小乞丐,跟江家那样的人家根本搭不上任何关系。
黎雅芙突然想起了当年的一件事,当年也是因为这件事他们才搬的家。她只隐约记得那时黎向阳被她妈妈收养两年之后的事,好像有一天她妈妈找到了黎向阳的妈妈,要带他去见面。当时妈妈是准备将黎向阳还给他妈妈的,可没想到最终又带着黎向阳回来了,而且回来之后妈妈就带着他们急匆匆搬了家,她问妈妈原因妈妈也没告诉她。从那之后好像一直就有人来打听他们的下落,一旦妈妈听到风吹草动立马带他们搬家。
她猜想那些来找的人可能跟黎向阳的妈妈有关,她也不知道黎向阳的妈妈究竟什么来头,为什么妈妈不将黎向阳还给她,为什么每次一有人找就要立马搬家,妈妈没有告诉她原因,黎向阳也没有告诉过她。
当年她和黎向阳分开之后他便下落不明,如果说黎向阳是从那个时候变成了江寒,那他又是怎么跟江家搭上关系的?还变成江成文先生的义子,当时的黎向阳不过是个高中生,江家和他们生活的地方隔了数千里,他几乎没可能搭上江家,怎么看时间都对不上,而且这两人的性格也大不相同。
那么黎向阳又去了哪里,当年那群来打听他下落的人究竟是什么人,是和他妈妈有关吗?当年那些人一来妈妈就会带着他们搬家,可想而知他们来找并不是什么好事,黎向阳的妈妈是想对黎向阳不利?或者说当年他们找到的那个人并不是黎向阳的妈妈,而是仇人?可是他一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能和什么人结仇?
黎向阳会不会已经死了?
每次一想到这个可能她便感觉心脏一阵绞痛,她不想相信他已经死了。
如果他没死,如果他真的变成了江寒,那他为什么又要假装不认识她?
她望着江寒的背影,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也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黎向阳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不会让人觉得冰冷可怕,他内心是一个很暖的人,他孝顺她妈妈,照顾她这个妹妹,他是一个好孩子,所有人都这么说。
所以他和黎向阳应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吧?
江寒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过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她,他下意识将手中的烟摁灭,问道:“黎小姐?”
黎雅芙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她竟不知不觉走到抽烟室门口。
既然走到这里了,她索性走上去与他并肩站着窗前,“江先生抽烟多久了?”
“记不清了,很多年了吧。”
黎向阳从来不抽烟。
“江先生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义父家有个女儿,义父的弟弟家里有个哥哥。”
“你和他们关系好吗?”
“我从小在国外长大,和他们接触的不多,关系也说不上好。”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了吗?”
“没有了。”
没有了,没有别的妹妹了。他不是黎向阳,不是。
“能冒昧问一下,上次听黎小姐说我和你认识的人长得很像,那个人是黎小姐的谁?”
他是我哥哥,可是既然你不是他,也就没必要告诉你了。
黎雅芙冲他笑笑,“一个故人。”
她说完转身离开,窗边放了个小桌子,不知谁放了半杯咖啡在上面,黎雅芙转身之时没注意踢了桌脚一下,桌上半杯咖啡倒下来洒在了她的裙子上。
黎雅芙还没反应过来,却见江寒已经蹲在她身前,他手上拿着纸巾将撒到鞋面的咖啡一点点擦干净,咖啡的污渍染上了一点裙角,这个已经没法擦掉了,他抬头冲她道:“这么漂亮的裙子倒是可惜了。”
黎雅芙有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她望着眼前的人,冰冷冷的让人感到害怕的江寒竟然如此直接就蹲在她跟前为她擦鞋,而且他还做得这么自然了,实在是太过突兀了。
有那么一刻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黎向阳。
“雅芙。”
突然响起的声音拉回黎雅芙的思绪,黎雅芙转头看去,就见白钧琰站在不远处,他正看着他们,用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