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齐公主

一股异香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萧宇抽了抽鼻子,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往殿门望去。

一位如天女下凡般的极美女子足下生莲,盈盈走了进来。

“阿姊,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年轻的皇帝一改之前修罗一般的凶神恶煞突然变得像个懵懂小孩儿。

他上前就拉住了女子的手并往大殿里面引。

“本宫来看看你又在做什么荒唐事了。”女子秀眉微蹙,她望着大殿上尚未清理的血痕一脸不悦地说,“前朝的事情一点儿也不过问,就知道在这里胡闹。”

“前朝的事情有崔老相国、韦大将军他们,出不了什么岔子。再说,朕也没做什么荒唐的事啊!朕只是刚刚清理了一批想要谋反的乱臣贼子。”萧玉衡一脸乖巧地对女子说道,“至于现在嘛,朕突然感到腹中饥饿难耐,想来朕还没用过早膳,弄块炙猪肉最合适不过了,恰好猪王在这里,朕就想着不如从他身上割块肉,烤来吃了,省得他整日嘴上说着愿为朕效死,那真不如来点儿实在的。”

听到这里,女子眉宇间皱出了一个川字,她自知自己这位兄弟的脾性,好言相劝也许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她说道:“陛下不是准备迎娶魏国宣明公主吗?不如就将这猪王再养个一年半载,到时候用在婚宴之上,岂不更妙!”

猪笼里的萧子潜也赶忙应和道:“对对对,孤还没长得那么肥,还得再养一养……再养一养!”

只见萧玉衡眉毛微微一皱,像孩子一样嘟囔道:“我才不要娶什么宣明公主,那个丑八怪……我只要阿姊在身边就好。”

“又说傻话……”萧玉婉嗔怪道。

萧玉衡表情突然又是一变:“那天能吃到猪王大宴!想到这里我就高兴,到时候满朝臣工都能品尝那烤得流油的猪王的滋味,妙!妙!真是大妙!阿姊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位年轻的皇帝拍着手高兴得就像个孩子。

萧宇趁着萧玉衡的注意力都在眼前这位女子身上之时,他便多看了几眼关在猪笼里的父王。

只见江夏王萧子潜那双因肥胖而变小的老眼布满了沧桑和凄凉,他正巴巴地望向萧宇,而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欣慰,他似乎一眼就看穿了萧宇此时的伎俩。

他冲着萧宇颔首一笑,那笑容里带着苦涩与期许,那种表情在他的脸上只存在了一瞬便已逝去。

而后他便不再看萧宇了,而是扭头望向了别处,而那双小眼一下子又变得暗淡无光起来。

看到这种情景,萧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两世为人,两位父亲截然不同的形象都在他的脑海中闪过,无论是哪个父亲,内心深处对于他的爱都是最深沉的吧!

想到这里,萧宇的眼角微微有泪痕闪烁。

但他的身子猛然一晃,竟然被年轻的皇帝拉了一把,将他带到了绝美女子身前。

“阿姊,你快看这是谁?”萧玉衡问。

那位女子只看了一眼萧宇,那张精致的俏脸上就立马浮现出了一抹惊讶,但那惊讶的表情如流星般在她脸上转瞬即逝。

“如果本宫没认错的话,这位正是江夏王世子萧宇吧!”女子说道。

“阿姊好眼力,你忘了,朕不是已经给他改了封号了?不是江夏王,是猪王世子。”萧玉衡有意纠正着。

“皇上,您又在胡闹了!”华服女子面带嗔怪地说。

“阿姊,君无戏言的哦!”萧玉衡说着又转头问向了萧宇,“傻子,你可认得朕的阿姊?”

如此美艳无双,那必定是永宁公主了,或许现在应当称她一声永宁长公主了。

萧宇久远的记忆里那时的永宁长公主萧玉婉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但那时已经出落得美丽绝尘,据说她身有异香,是先帝最宠爱的掌上明珠。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出来,他能做的只有继续装傻充愣。

“阿姊?”

“本宫是皇上的阿姊,萧玉婉,江夏王世子可还认得吾否?”

眼前的永宁长公主吐气如兰,异香扑面,让萧宇不禁眼前略微晕眩。

萧宇咬了咬槽牙,像拨浪鼓一样摇了摇头。

只见永宁长公主用纤纤玉指遮住了朱唇,她只是莞尔一笑便不再看萧宇了,仿佛他果真是个傻子,根本就不足以引起这位公主的注意。

“阿姊,你用没用过早膳,我马上让御厨房去准备阿姊最爱的菜肴。”

“还是陛下体恤吾,只是这里血光太重,不如移驾含光殿用膳如何?”

“那甚好!只是……这傻子……”年轻的皇帝又望着萧宇,他的眼神有些犹豫。

萧宇就在这时突然憋出来一个响亮的大屁。

一股浓浓的臭气与弥漫在殿中的异香混合,那气味又是那种难以言喻的刺鼻。

萧玉衡和永宁长公主同时皱了皱鼻,对望了一眼,他们的脸上同时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我想屙屎!”萧宇捂着肚子突然说道,这时的他真是憋不住了。

“给猪王世子准备恭桶,出完恭送他回去,朕现在不想再看见他了!”

年轻皇帝下完这道旨意便与永宁长公主一起向着殿外走去。

萧宇有意无意间瞥见了那位绝美的公主冲着自己满含深意地一笑,但这种笑意让他感得有种被人偷看洗澡的感觉。

当他再望向自己父王的时候,江夏王已经和其他两位王爷一起被黑衣内卫带走了。

……

萧宇再回到那所破宅子的时候,纷纷扬扬的大雪早就停了下来,漫山遍野尽被银装素裹。

当他带着皇帝的赏赐走进那扇破门的时候,赵管事正在院子里举着个破香炉不知是对着三清上仙还是如来佛祖做着祷告。

几个随行的宦官把各种赏赐往院落里一堆,便一个个像扔掉了烫手山芋一般一溜烟儿地离开了这里,看样子真的没有人愿意在这个连老鼠都嫌弃的破宅子里多呆一会儿。

倒是赵管事看着这一堆堆的赏赐,欢喜地合不拢嘴。

“真是上天庇佑了,我就知道小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今天不光是开了窍,转眼就带着这么多的赏赐回来了,感谢三清真人,阿弥陀佛!”

萧宇没有理会这个老仆人,他就像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机械地往后院的破屋走去。

从皇宫回来,整个人就像被扒过一层皮一样,此时的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顺便好好理顺一下当下的思绪。

他一屁股躺在了那张扎人的破草席上了,周围漏风,他却全不在意。

好在现在有一件貂裘大氅,不至于像原来那样冻得要死了。

他望向了布满飘摇蛛网的屋顶,嘴里喃喃自语。

萧宇,在这个世界他依旧叫萧宇。

在这个世界,他的身份是这大齐帝国江夏王世子,去他娘的狗屁猪王世子。

他的父亲曾经是这帝国里手掌重兵的王爷,那只能说是曾经吧,现在的他只是囹圄中的一介浮萍了。

他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王爷,久远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更何况他那时还很年幼,但父亲骑马挽弓的雄姿似乎在他眼前还历历在目,除此之外一切都很模糊。

而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大齐帝国,这又是个怎样的国家呢?

历史不知道在哪个节点发生了些许的偏移,让这个时代既陌生又熟悉……

萧姓南齐没有因为那个荒唐皇帝而被另外一个姓萧的远房亲族而取代,它又延续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它偏安江南一隅,内乱不断,但历代皇帝仍然血性,虽然难敌强大的北魏,但它依旧在倔强中坚强生长。

但自家这些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高帝以后每每统治更替都会引来血雨腥风,内讧不止。

北方那个以狼为图腾的大国,也不停尝试着借南方每一次内乱的机会南下,但几场大战下来,眼见占不到一点儿便宜便又如潮水般的向北退去了。

多年的较量之后,南北间似乎正处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平衡当中,而这种平衡的歪斜,也许只需要一根发丝而已。

最让人头疼的还是萧家内讧的怪圈,这似乎是刻入基因里的东西,无论当朝皇帝是如何英明神武或凶残暴虐,当政的初期和末期都常常是在自相残杀中度过的。

包括现在当政的这位年轻皇帝,他就有着老萧家人标准的神经质。

哎,越想越头疼。

萧宇似乎想起哪位先贤讲过,改变不了那就推翻他吧!

想到这里,萧宇感到自己的眼皮实在是睁不开了,他沉沉地睡去了。

那股说不出的异香似乎一直萦绕在他身前,久久地没有散去。

他不知道这天是南齐永丰三年腊月十三,北魏孝昌二年腊月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