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律明软磨硬泡,总算帮自己和邵南泽给报上了名。
法学作为A大的王牌专业,学生都特别卷。早上天不亮就有人急匆匆拎着早餐到教室占位子,除了专业课,还要预先复习大二、大三的课程,更有甚者,已经在准备考司法考试。
更别提渐次提上日程的各类项目和小组作业,刚开学没多久就压得人喘不过气。
杜律明努力写作业的时候,邵南泽在打游戏,晚上挑灯夜战时,邵南泽才开始优哉游哉写小组作业。
可偏偏这种人临时写出来的作业,比谁都写得好。
杜律明只能从心底里感叹,还好自己和他是在同个宿舍的,偶尔还能沾沾光。
很快,到了校辩论队笔试当天。
杜律明早早就来到教室,又磨磨蹭蹭地不敢进去。等到人进去得差不多了,才拣了两个靠后连在一起的座位,他一个,邵南泽一个。
邵南泽背上斜挎着包,吊儿郎当走过来时,还有点睡眼惺忪的。杜律明在教室里朝他招手:“阿泽,这儿!”
还好邵南泽总算是来了,他多怕他不来!
邵南泽慢悠悠踱过去,上课的预备铃声就响了。监考的学生抱着两大本试卷走进教室。
杜律明一脸贱兮兮的移过来:“等会儿可就靠你了。”
邵南泽来得急,身上的短袖有点皱,听到这句拉起眼皮斜睨他一眼,眼风又跟着徐徐往前看。
温菱来得早,就坐在最前面一排,正在低头察看试卷。试卷的纸质很好,雪白雪白的,她手指纤长,捏着试卷一角,皮肤似乎比纸面更白净。
教室里都是分发试卷和下笔的刷刷声,邵南泽收回眼风,开始垂眸看题目。
杜律明只答了几题就卡住了,再转而看向邵南泽,仿佛还是不咸不淡的那个样。而其他人也都在奋笔疾书。
杜律明左顾右盼,好不容易等到邵南泽写得差不多了,这才伸长了脖子开始抄答案。谁知道抄完选择题,下面大题全是一片空白。
他紧张极了,用口型问:“大题呢?”
邵南泽甩了甩手腕:“太长,懒得写。”
“不是,那我……”
杜律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邵南泽已经起身,抢先交卷。交卷的速度太快,还引起了其他人侧目,就连辩论队的老师也在门口好奇地看过来。
杜律明内心咆哮,哀嚎着靠人不如靠己,只得硬着头皮匆匆写完了大题。
回到宿舍里,邵南泽还在面无表情打游戏。
杜律明一甩书包,悲愤的心情无以复加。
“你怎么能写完选择题就跑呢?太不负责任了!”
邵南泽嫌他呱噪,摘下耳机:“着急什么,分数都没出来。”
“你倒淡定,我一整个大题都没做……”杜律明急得抓耳挠腮,“这回肯定进不去了。”
“那分数,够进面了。”邵南泽满不在意,又戴起耳机,在游戏里厮杀起来。
“就你狂,就你傲!”
杜律明觉得邵南泽是在诓他,只能当这事是没希望,考完试就把这事给忘到耳后去了。
没想到几天后邮箱里收到校辩论队的通知,通过第一轮笔试的人晚上七点半在教学楼集中开会。
杜律明眼睛放光,这人真是神了!
真是该他狂,该他傲,他杜律明要有这本事,估计得比邵南泽更张扬恣意,爱怎么来怎么来。
杜律明穿戴整齐,把邵南泽给拉到教学楼时,已经是晚了。
教室里齐刷刷坐了一半的人,大家对即将到来的第二轮考核,既紧张又期待。
“你笔试多少分啊?”
“不知道面试会问什么问题?”
“听说第二轮筛人才叫狠。”
……
底下的人交头接耳,杂乱的交谈,在一个师姐进来之后,变得鸦雀无声。
她慢悠悠走上讲台,声音凌厉:“各位同学晚上好,我是校辩论队的副队长,法学院大三骆安娜,恭喜你们进入第二轮面试。”
无聊的开场白,邵南泽百无聊赖,刚打了个哈欠,杜律明兴致勃勃地扭头过来:“卧-槽,这不是追你的那个?”
怪不得他觉得这师姐眼熟呢。
杜律明搜肠刮肚想了想,一拍大腿,才想起来这人他见过,就在图书馆楼下的咖啡馆,和邵南泽攀谈的那个!
没想到她在校辩论队里还是个人物,副队长呢……
邵南泽微眯着眼,不以为意。
杜律明可算来了精神,兀自八卦着:“大三师姐,啧啧,不得了,你怎么和她认识的?”
邵南泽仍旧不搭理他。
台上,骆安娜细数了校辩论队的历年成绩,又说了一些加入辩论队的好处,话锋一转,说面试会筛掉四分之三的人。
“也就是说,在座的四十人中,只会有十个人能够进入面试,而最后能成为校队种子选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下面炸开了,哇声一片。
骆安娜又说:“你们都是佼佼者,但是校辩论队需要的是精英中的精英,我们要做的,是保持连年全国大学生辩论赛的第一。”
这么一听,杜律明不免也有了忧患意识。
他扭过头:“阿泽,你跟她相熟,能不能走走后门啊?”
邵南泽哼笑,挑眉:“就为这?犯不上……”
后面讲的什么杜律明没听清,骆安娜说完了,还掏出手机让大家面对面建群。虽然群里一共有几十个人,但他也算是间接地获得了温菱的微信了,想想就觉得开心。
会议结束后,好几个学院里互相认识的人意犹未尽地提出,大伙儿到校门口的奶茶店里聚聚,还能撸串吃烧烤,美其名曰联络感情。
这种事孙萌萌自然是双手赞成,又拉上了温菱。
杜律明也不遑多让地叫上邵南泽。
四十人一大半都去了,乌拉拉好不壮观。
难得有接近女神的机会,杜律明自然不会放过,对着温菱大献殷勤,帮她拿水拿纸巾,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话里话外就有那么点撮合的意思。
年轻人最爱起哄,暗搓搓的那种。
温菱被闹得没办法,借口去旁边的便利店买饮料,一个人走出来。便利店24小时营业,就在学校小吃街对面,平时生意旺得不得了,眼下入了夜,人并不多。
走出便利店时,门口的小路幽幽暗暗的。昏黄的路灯下,有两个身影在拉拉扯扯。
黑夜里,邵南泽穿着黑色T恤,手上拿着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他的身后是喧嚣热闹的商业街,衣服被长风灌起,衣摆翩飞,可以看见光洁的额头和嶙峋的肩胛骨,那么颓废又不以为意的表情,仍旧不失蓬勃的少年感。
晚上灯火阑珊,街尾偶尔还飘过来几句伤心的难忘情歌,霓虹灯闪烁不停,照在他身上,有一种支离破碎的苍白美感。
温菱眨巴眨巴眼睛,抬头抿了一口咖啡,醇香在嘴边蔓延,带了冷冽的苦味。她顺带往路边不起眼的地方一站,很好地把自己给掩映在昏黄的路灯下。
后来想起这一幕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永远难以忘怀这样颓废又浪荡的少年,在这霓虹闪烁的街尾。
只可惜他旁边还有个拉扯衣角的啜泣女生,哭了好一会:“南泽,你别不理我。”
天可怜见的,赵馨愉平常多神气,没想到见了邵南泽,还是成了哭哭啼啼的小女生。
邵南泽半仰着头,眼风乱淌,仍旧吝啬投给赵馨愉一星半点。
“别对我心存幻想了。”
赵馨愉眼眶里泪水一直在打转,眼睛都哭红了,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让人心碎。
“我只是赌气才说分手的,冷战几天不过是想让你哄哄我,说有了新男朋友更是在气你,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他不耐烦甩开她的手:“我们不可能了。”
赵馨愉哭得更厉害了,肩膀一直抽动着。可任由她在那里哭闹和解释,邵南泽都是冷着脸,话都懒再多说一句。
她再忍不住,哇地一声扭头跑开了。
邵南泽并没有立刻走掉,反而单手插-着兜,安静地朝着某个方向看了好一会儿,眉眼漆黑如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菱总觉得邵南泽是在看向自己站着的地方。
夜风萧瑟,卷起身后的树叶,温菱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再往后退一步,脚底的落叶沙沙作响。
邵南泽也不急着走,只吊儿郎当地微弯着腰,挑起眼,认真看她。
温菱没说话,他也就兀自沉默。
四目相对,夜沉如水。
邵南泽皱着眉,率先打破沉默:“都听见了?”
“都分手了,你就不能对她温柔一点吗?”温菱轻轻舔了舔-唇。
起风了,吹得人嘴唇发干。
“我这是为她好,不然她会一直抱有幻想。”
他挑眉,又追问了句,“你觉得是我的错?”
温菱抿紧了唇,像是被说中了,一言不发。
邵南泽嗤笑一声,又摇头叹息,“算了,说了你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