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早六点,随着闹钟同时响起的,还有一条微信提示。
初凝翻个身,惺忪睁开眼的同时,左手摸到床头柜的手机。
滑动关闭闹钟,屏幕仅留下一条微信提示。
初凝随手打开,陈弥的头像在状态栏弹出。他并未通过好友申请,只回复一个“?”。
初凝握着手机,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糟糕,什么时候申请的好友,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几次确认后,她心虚地删掉这条记录。
很好,看不见就是不存在。
伸个懒腰,她熟练地换上崭新的红白校服。
镜子中的少女眼神明亮,有股遮不住的勇气和韧劲儿。
初平安从未在饮食上亏待过初凝,早饭也丰盛到可以媲美小餐馆。
油条豆汁,蒸饺稀饭,还有心心念念的生煎包……
初凝边背单词边吃饭,临行前又带上盒热牛奶。
“路上小心,宁等一分,不赶一秒——”初平安开始每日叮嘱。
说真的,初凝有时候觉得初平安更像是妈妈。
初凝正拎着书包换鞋,闻声点点头,顺手划开手机的地图导航。
路过陈弥家的时候,她侧头看,那大门紧闭着。
十分钟走到车站,等车的间隙,初凝继续背单词,一直背到车开出几站。
“嘀——敬老卡——”
初凝摇摇晃晃从单人座上起身,转头间,看见两张熟悉面孔——
一矮一高,一个戴眼镜一个不戴,一个提着校服一个穿得板板正正,这不正是冯张和陈弥。
因为不算太熟,初凝没想打招呼。
初凝拉住车扶手,为上车的老人让出位置:“爷爷您坐。”
老爷爷颤颤巍巍坐定,“哎——谢谢丫头。”
冯张熬夜熬得犯困,但惦记着待会儿回班补作业一直没敢打盹。听见说话声音,一侧头瞥见初凝,他当即伸出手肘捣一下身边昏昏欲睡的陈弥。
“哎陈弥,那是不是你同桌——”
陈弥抓着扶手,正戴着耳机,闭目养神:“别烦。”
“话说你同桌怎么也坐这车,附近住吗?”
“我怎么知道。”
冯张屡问屡碰壁,索性闭嘴,自己凑到初凝旁边。
“嗨,是初凝吗?”
初凝从单词本中抬头,打个招呼:“早。”
“你也挺早,”冯张笑呵呵问,“你家是住这附近吗,是的话以后咱们上学可以结个伴儿。”
“对了,你同桌也在,他家住老胡同四合院。”
车窗玻璃外,郁郁葱葱的高树倒退地很礼貌。
初凝张张口,下意识瞥一眼两步远外的陈弥,不知该不该透漏她和陈弥是邻居的事。
后一瞬,后者默契地替她开口:“真巧,我同桌也是。”
冯张当即后退几步,满脸不可置信:“啥,你俩住一起吗?”
陈弥和初凝同时沉默了。
车上的其他乘客也沉默了,随即瞪大眼睛,竖起耳朵。
初凝脑袋宕机——头好疼,我要晕。
完了,卷王风评被害,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陈弥皱眉,偷瞄到初凝的反应,提高音量解释:“我俩邻居,你胡说什么。”
冯张这人,哪哪都好,就是有时候脑袋不会转弯,会瞎说话。
话毕,车上的其他乘客的表情立刻由“大跌眼镜”恢复到“平平淡淡”。
“对不起啊,昨天熬夜熬魔怔了,嘴巴没把门……”冯张挠挠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不起初凝,真的不好意思,你原谅我吧……”
“……没关系。”初凝挥挥手,默默挪开几步,使得自己和其他二人保持一定距离。
陈弥这下也不困了,给冯张发出条消息:[看你干的好事。]
冯张发过个哭脸表情:[真的错了,跪下谢罪]
初凝收到消息。
[宇宙无敌小冯冯:真的对不起初凝,对不起对不起,让你风评被害了对不起,磕头.jpg]
[没关系。]
[宇宙无敌小冯冯:绝对没有下次了,给您哐哐哐磕头,求原谅]
初凝回个ok的小表情。
6:30正式进入早高峰时段,车辆拐弯后到达一站,涌上大批乘客。
一时之间,整个车说成沙丁鱼罐头也不为过。
车上的乘客几乎同一体验——热、挤、烦。
初凝背后的书包被推来推去,人也被挤来挤去,在经历一个刹车后,她快要仰倒在右边阿姨身上。
好不容易向左挪两步,又不小心踩到双帆布鞋,初凝握着把手进退两难,简直卑微到极点,开口即道歉:“对不起……”
好在那位乘客不在意,只是摆摆手。
前方堵车严重,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发动机的轰鸣声和暴躁汽笛充斥在耳边,很难有人在这时心情舒畅。
初凝盯着窗外广告牌发愣间,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初凝,你过来站我这儿——”
陈弥的声音。
初凝的处境糟糕不能再糟糕,想都没想就接下橄榄枝。
等她来到陈弥和冯张身边,才发现二人挤在垃圾桶和下车门处,附近只有一个扶手立柱,地方也不算宽敞。
冯张看见初凝,又努力让出一块位置。
“站这儿就行,扶好立柱。”
陈弥太高了,初凝努力抬头,却只能看到他的喉结。
“那你——”
陈弥把手往栏杆上挪挪,给初凝腾出块位置:“我站得稳。”
老话说得好,flag不要轻易立,立下就容易倒。
前方路口最后十几秒绿灯,司机看准时机踩油门,未料到自己会预估失误,差一秒绿灯走不了。
冷不防刹车,全车跟着遭殃。
身后的阿姨身体向前扑,一个顺手抓住了初凝的书包当救命稻草。
初凝更惨,被阿姨的手劲儿带着向前,前方乘客后背是条金属钓鱼竿,表面起着厚厚一层锈,如果撞上那竿表面的凸起,那必然很痛。
阿姨仍在使力,眼看初凝就要悲催地自证预言时,发觉手臂被牢牢握住。
陈弥拧着眉,对那阿姨提醒:“您好,书包要断了。”
阿姨讪讪站稳,松开手。
阵阵微风从窗外吹来,初凝的惊呼卡在喉咙发不出,生生憋成脸红。
待公交车停稳,陈弥才将她揽原原本本揽回来。
初凝心快跳到嗓子眼,站稳后还在后怕。
紧张之下,她抖着手摸出单词本。
“别卷了,到学校了。”陈弥的话落在身后。
初凝点点头,心脏狂跳。
终于熬到下车,初凝抛下二人,马不停蹄遁走。
“她怎么了?”陈弥摘下耳机,目送初凝渐行渐远。
冯张打个哈欠:“不知道,可能也着急补作业?”
“想多了吧,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经过一天的磨合,初凝和陈弥终于成为像模像样的同桌。
具体表现为,陈弥上课摸鱼刷题,初凝包庇掩护,以及初凝偷看试卷答案,陈弥装不知道……
上午全是消耗脑细胞的课,难得下午有节英语。
夏日午后,阳光懒散温暖,像张可以披在身上的毛绒线毯,极容易让人放松注意力。
刚午睡起来,没几个不打盹的。
“哎同桌,这一页不写吧?”
“这道题你选哪个啊,我怎么觉得C好像不太对……”
初凝也困得天旋地转,听着周边同学的聊天差点就要睡着。
要不是陈弥突然问她:“对了,英语习题册带你回来没?”
初凝点点头,拉开书包拉链。
翻找有一会儿,仍不见昨晚那本习题册。
“……没带?”
“好像是……”
初凝不向现实低头,又重新翻找一遍书包。
然而陈弥已经把事情看开,“没事,太后很少查作业。”
话音刚落,赵太后一手拿着保温杯,一手夹本书进教室。
“都醒了吧,我检查个作业提提神不过分吧?”
初凝和陈弥对视一眼,脑海中同时打出两个打字:要完。
初凝:“怎么办,说没带有用吗?”
按照从前经验,陈弥回答:“没用。”
赵太后的原则就是“没写=没带”。
“对不起……”
赵太后一向雷厉风行,当即就开始检查。眼见马上就要查到眼前,初凝心急如焚。
“如果被查到,会怎样?”
陈弥心道不怎样,顶多被叫叫家长。
正好陈先国和张梦俩月失联两个月了,赵太后叫叫家长的同时,说不定能帮他要到几分生活费。
何乐不为,他还得谢谢初凝。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慌什么。”陈弥淡淡道。
初凝倒是比他还着急:“你经常不写作业吗?”
陈弥一乐:“祖宗,我可不是没写,是被你落在家里了。”
初凝动动嘴唇,话未说出就被打断——“行了,赵太后过来了。”
……
“这是新同学吧,初凝对吧?”
初凝点点头,先解释为主:“老师好,教务处还没通知我去领书,所以我只能先这样了。”
“没事,刘老师跟我说了,你先和你同桌看一本就行,”赵太后说着,目光转移到陈弥身上,“初凝同桌,你书呢?”
陈弥:“忘带了。”
“没带还是没写,打开书包我看看。”
接着,陈弥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书包掏出一本崭新的王后雄,一本翻烂的吴东方,以及一本《防止高血压》。
“这是什么,《防治高血压》?”
赵太后一愣,乐不可支:“回家不写作业,预防高血压去了?”
陈弥晒干了沉默。
今天早上老太太就说丢了本书,他还一直纳闷,原来是被自己装书包了。
“不好意思,把我奶奶书装来了。”
此情此景,初凝本以为自己会愧疚到说不出活……
但她实在忍不住了——
“噗——”
太后调侃:“哟,把你同桌都逗笑了,多荣幸啊你。”
少女眼睛弯成月牙,满心满脸都是开心。
怎么会笑成这样,这么开心么。
陈弥收回视线,弯唇:“嗯,那确实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陈弥:不怎么熟?
初凝:难道不是?
陈弥:跟我借蜡烛的不是你?
初凝:不会吧,不会有人以为借个蜡烛就熟了吧?
陈弥:……早晚会熟,放心。
——
今天在听Eli Noir的Nothing But 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