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么想?”周嘉誉放下笔,想了片刻摇摇头,回答得很认真很肯定,“我不害怕。”
“一定要考好大学吗?一定要做所有人眼里体面厉害的工作吗? ”
丛夏被问得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世俗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要求,问起来为什么,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也没有不努力,没有整日里无所事事,没有浪费时间和生命,为什么要焦虑?考得好与不好又不是焦虑可以决定的。”周嘉誉丢了一颗桌上的冬枣在嘴里,口气不算郑重。
丛夏捏着笔,陷入了沉思,余光偷偷地看向周嘉誉,忽然生出了一丝羡慕。
他好像真的活得很坦然,很自在,即使是在这疲于奔命让人无比厌倦的高三。
丛夏好喜欢看着他的眼睛,那样明亮不带一丝哀怨和惆怅,像是这世界的忧愁喜乐都不够影响他一样。
他打球,他翘早自习,但上数学课,做起练习题他从不含糊。他玩游戏,也喜欢偷懒,但备赛的时候却可以几天只睡几个小时。他从不与那些人争排名,更确切地说,是他根本不屑争。
丛夏一向最讨厌浑水摸鱼的人,但唯独觉得周嘉誉偶尔在英语课上划划水,她竟没有鄙视,甚至觉得可爱之余还想管管他。
周嘉誉又拿起了英语单词唉声叹气,叫苦连天。丛夏坐在他旁边,无奈地笑了笑,心里暗自承认了自己些许的懦弱和不安,她是做不到的,所以看着周嘉誉老是轻松的笑,积压在胸口的压力也会莫名地消散几分。
侧过头看着周嘉誉那张脸,丛夏又打起精神看起了生物的知识点。
“冬枣挺甜,快吃一个!”周嘉誉递过来一颗到丛夏嘴边,也没多想。
丛夏往后缩了缩,拿手接过冬枣。
甜丝丝的汁水在嘴里爆开,冲散了复习了一个晚上的疲惫和倦意。展开的卷子,密密麻麻的单词,和这个快要过去的秋天混杂在一起,带着紧张,压力。
“周嘉誉,你以后一定会成为特别厉害的人。”送周嘉誉下楼的时候,丛夏这样说了一句。
“那是!”周嘉誉诧异了几秒之后扬了扬头,不带着一点犹疑和掩饰。
他当然要做厉害的人啊,要做自己觉得很酷很厉害的人。
第二天考试如期进行着,英语卷子是老蒋亲自命题,难度还是有的,尤其是完型上出了一部分拓展词汇,叮得学生们满头包。
因为上午考试,所以下午的课就取消了。
“夏夏,英语好难。”出了考场,孙橙瑶就丧眉耷眼地吐槽了一句,默默想着她会不会又在实验班垫底。
林骁应该是发挥得不错,看起来喜气洋洋。周嘉誉这奋斗了一个月的英语自然是有进步的,加上他生物本身也不差,整个人也是神清气爽。
“大家应该都会觉得难,我也觉得有点不太好答,没事。”丛夏安慰着孙橙瑶。
晚自习还要回学校梳理卷子,中午大家一起吃了个饭之后就都回去休息。毕竟连考了两天考试,精力也实在是要跟不上了。
高三课业压力大,孟葭也不敢懈怠,每天换着花样地给丛夏准备小零食和水果。
这不下午刚睡醒了起来,又给她准备了洗好的桃子。
“记得给嘉誉一盒。”
丛夏点点头,起洗手间洗了个把脸,困意消散了不少,背着书包拿着水果又回学校去上晚自习。
考试卷子还没批改出来,但答案已经陆续发了,丛夏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对着各科答案。
孙橙瑶在一边哎呀哎呀着,不出所料考得很不理想。丛夏倒是没想到,数学竟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差,粗略地算下来130分是有的。
“我靠,誉哥,这完型你就错了六个?”林骁瞟了一眼周嘉誉的卷子。
这套英语卷子的难度是不小的,照以往周嘉誉狗屎一样的英语水平,对6个还差不多。
丛夏听得很真切,没回头,但偷偷地笑了笑。
“怎么,不行啊?”周嘉誉像是意料之中,高高兴兴地抖落着卷子拍了拍丛夏,“你看看,咱这成绩不赖吧。”
“满打满算这张卷子你也就110分。”丛夏可得给这家伙倒点冷水,不然着尾巴岂不是要翘到天上。
周嘉誉撇撇嘴,恶狠狠地啃了一口桌上孟葭给他带的桃子,“不夸拉倒。”
蒋珍霞很快也踩上课铃声进来了。
“这次的英语卷子,还是稍微有一些难度的,但我觉得对于我们班同学来说,应该是可以达到120分以上的。”
“我靠,埋汰谁呢?”周嘉誉刚刚累积起来的自信心被蒋珍霞一句话推回谷底。
丛夏忍着没笑出声,看了看自己卷子,如果作文保守估算,140分也是有的。
“哪来的自信啊!”孙橙瑶发挥得很差,在底下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你把我踢出实验班得了。”
林骁听见额孙橙瑶的抱怨,戳了戳她后背。
“干什么!”孙橙瑶这会脾气更差了。
“这么凶干什么?”林骁不满意地哼了一声,想着她没考好也就不跟他计较,“一会要不要翘了三晚,我带你去天台,再请你喝冰可乐怎么样?”
“不去!”
“去呗,在这坐着闹心,你还能学得进去吗?”
孙橙瑶犹豫了一下,又压低声音问了问丛夏,“要不咱们一起翘了。”
丛夏长这么大还没翘过课,本来想拒绝。
“翘吧,刚考了试也没什么精神,三晚也没有老师讲课了。”周嘉誉跟着附和了一句。
蒋珍霞连讲了两节课的英语卷子,终于是心满意足地下班去了。
四个人躲开了班长,悄咪咪地去超市买了冰可乐,裹着厚厚的校服外套,溜上了天台。
快要入冬了,夜晚只有几度的天,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丛夏缩在围巾里,顺着天台望下去,能看到完整一中全貌。
塑胶跑道,宽阔的操场,高高耸立的国旗杆和角落里的食堂,图书馆。
孙橙瑶在抱怨着考试的不顺心,林骁开始还绷着面子也没多说什么,直到瞧着她眼泪出来了,才手忙脚乱地去哄。
“没事啊,不就是一次月考嘛,到时候我去和孙叔叔说。”
丛夏也坐在一边仔细地安慰。
晚风吹过,很快风干了脸上的泪痕,孙橙瑶抽泣着止住了眼泪。
冰可乐开了口,大家凑在一起碰了碰杯,刚要喝进嘴里,被周嘉誉拦住。
“你不能喝冰的吧。”
丛夏才记起来自己生理期还没走,尴尬地点点头。
“给。”周嘉誉塞了一瓶热牛奶给她。
“你什么时候买的?”刚刚去超市,她都发现周嘉誉还去保温柜拿了牛奶。
热乎乎的牛奶喝了几口,然后剩下的揣进怀里,很暖很暖。
“考得怎么样?”周嘉誉小声地问了一句。
“还好,你呢?”丛夏抱着牛奶,靠近了周嘉誉一步。
“和往常差不多吧,英语能比之前强点。”
“没事,这才第一次月考。”
孙橙瑶哭丧着脸,“你说这个狗屁高三什么时候能过去啊?”
是啊,见鬼了的高三什么时候能过去呀?丛夏也在心里默默地问着自己,又忽然侧过头看着周嘉誉。
少年站在天台边,目光望着远方,看不见犹疑看不见惶恐,似乎这些日夜累计的卷子难以消磨他骨子里倔强和洒脱。
高三也还好吧。丛夏收回目光淡淡地笑了笑,除了做不完的卷子,和昼夜不分的追逐,还有热乎乎的牛奶,珍贵的友情和正在孕育的希望。
这日子,应该也没有那么难过。
要是过个十年八年再来回味,应当也是很珍贵的吧。
十一月的寒气氤氲正浓,冬天似乎已经在酝酿准备着。高三的帷幕已经彻底拉开,天亮得越来越晚了,每早起来,从家走到教学楼的那条路不过五分钟,却像是走不到头。
月考成绩出来了,周嘉誉凭借着英语水平的提升和一骑绝尘的数学以及理综稳定在年级前二十。林骁考的也不算差,化学第一,年级前五十。孙橙瑶的成绩和设想的也没什么落差,三百多名,虽然在实验班不是太好,但在平行班也算是不错的了。
最让人震惊的,是丛夏。
年级第三,班级第二,一下子就让实验班这些眼红嘴贱的人生了嫉妒的心。
年级很快就传开了实验班新来的姑娘人美话少,成绩还好,这可不是妥妥的清北好苗子。
连蒋珍霞看着丛夏的目光都温柔起来,总是格外关照着她的学习情况。
郭玥还是第一,但看着丛夏和自己微小的分差,笑容僵在了脸上。陈子安考了个班级第三,年级第五,鼻子都气歪了,自然背地里又开始嘀嘀咕咕没什么好话。
丛夏心细也敏感,倒不至于受影响,只是心里难免膈应,会有些压力。
周嘉誉瞧着她考得这么好还兴致不高,也猜到了几分。
“今天没晚自习,走啊,出去玩一会。”
周六的晚上难得的休息时刻,丛夏收拾着书包摇摇头,她还想回家做做数学题,下一次月考的时间也定了,她可不想大家看她成绩滑落的笑话。
“那去我家。”
作者有话要说:家人们啊,且看且珍惜吧,咱这个身体是真要不行了,摔跤又逢肠胃炎,拉到快脱水谁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