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夏沉默着没有否认。
“临川是个很好很好的地方。”周嘉誉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也觉得略微有些单薄。
丛夏点点头，她承认临川是个浪漫的海滨城市，有清新潮湿的空气，有温柔的海风，有新鲜的海鲜......
或许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要完全适应是需要很长的时间。
运动会在实验班同学的摆烂中，毫无意外地取得了最后一名。蒋珍霞虽然一向不是很在意这些除了学习外的课外活动，但拿了个倒数第一，面子上有点挂不住。
周嘉誉，林骁还有孙橙瑶三个像意料之中一样，丛夏倒是觉得有点可惜，毕竟周嘉誉的一千五是跑了第一名的，孙橙瑶几个项目的成绩也不错，最后一名属实是很冤枉。
大家回去洗洗澡，休息了一晚上，拿上全部的作业，第二天先去了体育场。
平常要上学，所以即使翘了早自习去打球，周嘉誉也都是穿着校服短袖，今天没了上学的限制，穿了一身白色的球衣，手里抱着篮球，书包瘪瘪的，单肩背着，一看就没装多少东西。
“让你带英语作业，你带了吗？”丛夏进入角色很快。
“带了带了！”周嘉誉这一整个书包里也就背了英语作业和英语书。
有林骁在，孙橙瑶自然带的都是和化学相关的教辅资料。
有一阵，没有好好地在球场比拼了。
临川已经彻底入秋了，早上凉风吹过来，冷得很。林骁和周嘉誉都穿着短袖，来来回回地在球场上奔跑着。
丛夏和孙橙瑶坐在一边的长椅上，看着少年如风的两人，奔跑着，跳跃着，争夺着那颗球。早风从他们的发梢，袖口，领口穿过，平添了几分恣意潇洒。
清晨的阳光很好，散落在篮球场上，快要起飞的影子，被风掀动的白球衣，丛夏坐在高高的长椅上，能感受到临川这个季节的凉意和浪漫。
“耶！”场上的周嘉誉进了球，欢呼了一声。
丛夏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他，旋转跳跃。
他是真的生了一副阳光周正的好皮相，仅仅站在篮球上，就叫人的目光根本挪不开。
孙橙瑶对林骁一惯持打击态度，“林骁，你使使劲啊倒是，你看誉哥都进了你几个球了！”
林骁白了一眼孙橙瑶，心里不爽得很，后面的球打得更卖力了。
“你怎么老是打击他？”丛夏好奇地问了问。
“那是我打击他嘛，本来就菜，学习学习不灵，打球打球菜鸟。”
孙橙瑶的父母和林骁父母是好朋友，从小两人上的是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后来中考又一起考到了临川一中，进了实验班。
林骁初中抽烟打架还翘课，妥妥的小混混一个，为此林骁的父母没少找孙橙瑶看着他们这个不省心的儿子。
说来也怪，林骁也只怕孙橙瑶。在她的压迫下，中考前也就冲刺了三个月，直接以全市前二十的名次考到了一中，实验班免试。
孙橙瑶呢，初中也没怎么消停，追星，还暗恋学长。但也是因为暗恋学长，她才拼了老命冲刺复习，最后超常发挥全市前五十冲进了一中，没想到她前脚刚考到一中后脚学长转学了，林骁可没少拿这个时笑话她。
上高中之后，林骁的理科天赋也慢慢凸显出来了，也没少帮着孙橙瑶。只是两个人都习惯了互相斗嘴嫌弃的模式。
“快快快，水给我喝一口，渴死小爷我了。” 林骁下场直接奔着孙橙瑶这边过来。
孙橙瑶嫌弃地递上了一瓶水，丛夏这时候才意识到，周嘉誉好像没水喝。
“你渴不渴？”丛夏说完，也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多余，打了那么久的球，不渴就奇了怪了。
“要不，我去给你买瓶水吧。”
“我和你一起去。”周嘉誉看着林骁在一边咕嘟咕嘟已经干了一瓶，心里不爽，嘴上没说，屁颠地跟在丛夏后面去了超市。
“你喝什么？”丛夏自己拿了一瓶红茶，又给孙橙瑶拿了一瓶果汁，扭过头对着周嘉誉说：“我请你。”
周嘉誉也懒得客气，记仇得很，看他打球，也带瓶水给他。
“老板！五罐可乐！”
又来！？！
丛夏瞪了一眼周嘉誉，“你也不怕二氧化碳给你撑死！”
回来孙橙瑶和林骁看着周嘉誉提了一袋子的可乐，“誉哥，这又是谁哪伤了？喝啥补啥，缺二氧化碳了？”
丛夏难得毒舌，“我看是缺心眼了。”
四个人在篮球场又吵吵闹闹了一会，下午一起找了环境还不错的咖啡店自习。
丛夏把整理好的单词表递给了周嘉誉，“一共是473个，今天先背五十个吧。”
“五十？！”
丛夏也没理会周嘉誉的不满，拿出自己的数学题准备开始做。
“丛老师。”
“干嘛？”
“没事了。”周嘉誉忽然怂了，看着眼前的单词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开始死记硬背。
丛夏很快也专注进眼前的数学题里。
玩归玩，闹归闹，他们最根本的身份还是高三的学生。
孙橙瑶和林骁一起做着化学题，偶尔会痛苦地哀嚎几声。周嘉誉跟英语多年不怎么交手，也有些焦头烂额。
只是，大家都很认真。
他们有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压力，焦虑，甚至疲惫和痛苦，同样的，他们也有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热烈，恣意，还有骄傲。
外面的日头一寸寸地滑落，金黄的夕阳参杂着一点点微红染投了半边天，像是秋日里一个温吞的美梦，摇曳着，绚烂着，最终坠落，消逝。
周嘉誉勉勉强强把五十个单词背完，丛夏也刷完了两套复习题。
“不会吗？”
丛夏已经盯着答案看了有一会了，还是她最薄弱的解析几何。
“没看懂这道题答案。”
周嘉誉拿起旁边黑笔，扫了一眼题，“答案的方法太笨了，这样做。”
白色的草稿纸上，一排排黑色的验算笔迹被流畅地写出来。
周嘉誉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像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但算起数学题的时候，总是很专注。
他能清晰地拆分每一个步骤，能仔细地讲出每一个知识点，盯着题，拿着笔。
丛夏尽可能地跟上他的思路，听着他的讲解。
大概过了二十几分钟才恍然大悟一般抬起头，“懂了懂了！”
周嘉誉被夸，和小朋友一样，骄傲滴抬起头合上笔，瞧着眼前自己写出的完美公式和解析过程，心里别提多美。
丛夏看着他一脸骄傲，又忍不住窃喜的表情额，觉得可爱，想继续夸夸他，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那奖励你再背五个单词。”
恩将仇报？！？
周嘉誉一时语塞，倒是丛夏狡黠地笑了笑。
“可乐你都喝了，五十个单词你也背了，不差这五个了！”
天完全暗沉下来，外面秋风萧瑟，咖啡店里温暖如春。四个人守着自己面前的小桌子，还有那些复杂的练习题，一分一秒都被赋予了更多的意义。
晚上孙橙瑶的爸爸来接孙橙瑶，顺便也把林骁捎回去了。
丛夏和周嘉誉家在一块，自然结伴而归，路上吵吵嚷嚷，周围人声鼎沸。
“dynamics”
“力学。”
“exception”
“额......例外？例外吧。”
“确定？”
“不确定......”
“五遍，明天继续考。”
“什么？！五遍，例外例外，我想起来了！”
“十遍！”
“我靠！你不会是老蒋的亲闺女吧？！”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并排往回走。丛夏随机抽考着那些单词，周嘉誉被问得满头包。
这姑娘，怕不是被老蒋搞魔障了吧，怎么说起话来的口气都是如出一辙。
夜色渐浓，氤氲的寒气附着在玻璃窗上，深秋尾声里，已经快有东的意味了。
路过临川一中快要到家的时候，周嘉誉停了车买了两杯玉米汁。
“给，丛老师，不占你可乐的便宜！”
热乎乎的玉米汁喝进胃里很暖，丛夏抱着那杯玉米汁，自行车停在路边，看向临川一中的校园。
教学楼顶是临川一中的四个大字，夜晚里会亮起红色的灯光。国旗杆在黑暗里看得不太真切了，只能隐约瞧见烈烈红旗在风里飘扬着。
一转眼她已经站在这里上了一个多月的学了，高三的进度条也在以最缓慢的速度流逝着。
“周嘉誉。”
“嗯？”晚上没吃东西，周嘉誉倒是怪饿的，正和玉米汁较劲，心里还盘算着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你有想考的大学嘛？”
周嘉誉诚恳地摇摇头，他真的没有很想去的地方，但他有想做的事情，想从事的职业。
“你呢？”
丛夏也摇摇头，学习似乎是一件分内的，必须要完成好的事，所以在收获前，她只管投入。
“急什么，日子还长呢！”周嘉誉一向奉行的是当下即为全部。
“我们才十七岁。”
丛夏认可地点点头，淡淡地笑着看向周嘉誉那张阳光俊朗的脸，目光交错在一起，像是某场忽如其来的遇见。
是啊，我们才十七岁。
十七岁，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