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南衣一早便离开了木山,就如晏奚昨日所承诺的那样——“明日就能离开”
但是……
——操/你大爷的!
南衣愤愤地捏着手中缰绳,一想起昨天,就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前头马车里的那个妖人。
嚼碎骨头,和血吞!
……
“谢晏宫主赏识,但我已是清夏阁的人,实在是……”
“良禽择木而栖,还请夏姑娘复再思量。”
这要什么再思量!傻子才选木山!
南衣果断摇头,“师父对我有再造之恩。”
晏奚有些惋惜叹了口气,“既然夏姑娘有为难之处,只好在下来做这个恶人了。”微微侧头,晏奚吩咐道,“六月,下手轻点。”
“是。”
……
然后,南衣就被六月那怪力女强按着吞了一颗棕色小药丸。
“此为木魂蛊。服下三月之后,此蛊会第一次发作。之后每年需服食一次解药才可保安然无虞。不然,经脉逆转,疼上三日三夜,直至爆体而亡。”解释的时候,蛊美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随意地就像是平常聊个天。
由始至终,叶舟只是微笑地在一旁,似乎并不意外。
“不过夏姑娘不用担心,木山向来不会亏待自己人。所谓一入木山门,做鬼木山人。以后,多得是姑娘的好处。”话音落,一沓银票出现了南衣面前,“还请夏姑娘笑纳。”
……
所以,现在的南衣变成了个富婆,多了块木山令,还有一个不知道在身体哪处游荡着的木魂蛊。
思及此,南衣觉得自己运气不是一般两般的背。
唯一还算得上舒心的事情,便是昨日刚吞下药丸之后,趁机大骂了木山一番……
“枉我以为木山是名门正派,武林正宗,想不到一个个的都这么手段下作、卑鄙无耻!不分青红皂白就对重伤之人暗施私刑,还将人私自囚禁,现在更是强买强卖,竟然以蛊控人,你们与邪魔歪道有何分别!”
骂人这事,向来是越骂越起劲。
“人家□□还明明白白地做坏事,你们就是道貌岸然,人面兽心!江湖上的人都瞎了吗!竟然遵木山为正统!”
“晏宫主,见了你,我真是长见识了!蛇蝎美人不过如此!!”
前面一堆骂人的话,晏奚都没什么反应,但这最后一句的蛇蝎美人似乎戳到了他,眼睛立时眯起。
六月几乎是瞬间就点了南衣的哑穴。
晏奚的眼神冷得像是结了冰,淡淡刮过南衣面上,叫她不觉颤了指尖。
“啪——”
茶杯被狠狠掷到南衣脚边,碎成几片。
“只此一次,若是以后再让我听到这些,还请夏姑娘后果自负。”
……
——呵……就没一个好东西。
摸了摸胃,想起那颗被吞下的大药丸,南衣还是隐隐觉得不舒服。
自从昨天种了那蛊,虽是不痛不痒,毫无感觉,但总觉得心里瘆得慌。
掐指数了数,所谓的第一次发作是在三月后,算着就是九月初,差不多就是这趟任务回来了。
至于这趟任务,正是南衣入了木山之后的第一个任务,护送那净慈寺带出来的小和尚去西郡。
小和尚叫明有,不知是个什么身份,反正木山这块,夏樟宫和秋梧宫都出动了。
两宫兵分两路,一个从北绕道西郡,一个从南绕道西郡。
两支队里都有一个“明有小和尚”,这叫真假难辨,迷惑敌人用的,虽然南衣不知道敌人是啥。
听说叶舟那儿也有个易容高手,至于有多高……反正南衣没切磋过。
但南衣知道——自己这个队伍里的明有才是真的。毕竟净慈寺那天晚上,南衣见过真明有。
此时,夏樟宫一队正装作普通商队在官道前行。
南衣与六月、七月、八月一同打扮成了随行护卫,还有若干丫鬟、活计、护院之类的。
对了,那个生面孔真的就是叫八月,她猜得一点儿没错。
“停。”前头轿子里传来了晏奚的声音。
整个队伍随即都停了下来。
南衣不明所以——这不是才上路半个时辰吗?也不是饭点,为何要停?
六月下马,走到了马车边,恭敬地听里头人吩咐了几句,而后大步向南衣走来。
“夏姑娘,主上让你过去一趟,带上东西。”
所谓的带上东西,便是带好“易容”用具,南衣不情不愿地翻身下了马,一路走到了马车边,唤道,“林老板。”出门在外,不能叫宫主。但没想到蛊美人还选了上次的那个假姓。
“进来。”
南衣闭眼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下心中滔天不爽,掀开帘子进去了。
马车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晏奚,一个自然就是明有了。
明有带了顶假发,遮住了光秃秃的脑袋,还穿了俗家衣裳,乍一看就是个清秀小少年。
坐在马车角落,南衣特意避开了晏奚的视线。
这会儿要是对视上,她怕控制不住自己想杀人的眼神。
见她一副低眉顺眼,话不多的模样,晏奚很是满意——烈马还需狠招。她虽是个人才,也得好好磨砺磨砺才是。
思及此,晏奚越发后悔当初放了那南小公子。
若是在地宫里,自己多看一眼尸体,就绝不会放他离开。
“趁着空闲,且把明有小师父的面容也修饰一番。”晏奚看了眼南衣,给了指示。
“阿弥陀佛。”听到此话,明有忙碾着佛珠,身子往马车后头缩了缩,显然不大情愿。
带上这个假头套,换了衣裳已让他浑身不自在,现下还让个女施主给自己装扮……万万不可。
见识过净慈寺连水都不情愿喂自己喝的小和尚,南衣大致了解明有情况,便从包裹里拿出了一副手套,戴在手上。
见到她此举,明有绷紧的后背这才松快了一些。
“速度快点。”晏奚吩咐道。
南衣点头,“是。”
发套戴在明有脑袋上有些不协调,南衣除了帮他稍稍变了五官长相,顺便将鬓角也一并画了假的,如此发型也自然了不少。
前前后后,依旧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见南衣停了手,小和尚大大松了口气。
晏奚看了成果,很是满意,“下去吧。让队伍接着走。”
“是。”南衣收了东西,从马车上又走了下去,从头到尾,完全没有看过蛊美人。
就算再怎么能忍、能装,这心中的怒意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了的。
尤其昨日,六月将她押回住处之后,还特地给了她一个警告。
……
刚被推进屋中,南衣后背某处突被狠狠敲了一下,叫她立时全身酸麻,痛得趴倒在了地上,手脚都有些不受控制。
原本站在身后的六月走到她身侧,半蹲了身,表情阴狠地盯着她,语气冷得仿若尖冰,“以后敢再对主上这么说话,小心你的脑袋。”
六月警告完就离开了,而南衣却因为疼痛足足在地面趴了一盏茶多的时间,才勉强爬了起来。
撑坐在地,后背依旧隐隐作痛,六月若是再下手重点,她都可能瘫了。
——三根手指,并一次背脊。六月是吧……她南衣记住了。
……
……
“结束了?”六月就站在马车外边,见到南衣出来,冷着脸问了一句。
“嗯。”南衣拍了拍自己衣摆,低头没看她,“林老板让继续前行。”
六月听罢,扬声道,“继续走。”
队伍再次上路,南衣逆着人群走到了自己马边上,翻身上马,慢悠悠跟在队伍最后。
现在可没人再来看着她了,服了魂蛊,蛊美人对她放心得很——只要敢溜,就只有一个死字。她可不会随便拿命开玩笑。
“夏姑娘。”一个熟悉的声音。
南衣侧头看去,见到了队伍里的小满,这丫头也一起来了,打扮成了丫鬟,走在队伍的最后一截。
勉强对着小满笑了笑,南衣没心情和人聊天,只自顾自骑马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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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时候,整个“商队“找了处平坦的地方开始扎营歇息。天黑前,蛊美人和明有便进了搭好的营帐里头,八月专门给他们送进去了晚食。
南衣领了分给自己的食物,一个人去到人群边沿,寻了棵大树,坐下默默吃饭。
“夏姑娘。”小满也走了过来,看上去还挺喜欢她的样子,“我听说你可厉害了!主上直接给了你木山令!”
“是吗?”
小满很是兴奋,“姑娘你可是我们夏樟宫第一个有木山令,又还是从外头来的人呢!”
这算好事?南衣喝了一口水——怎么没人说那蛊美人还给她下了“木魂蛊”呢?
“你知道木魂蛊不?”
“嗯。听过。”小满道。
听过?南衣执着水袋的手一顿,“你没服过?”
“没啊。”小满奇怪地看着她,“那是用来控制外人的,我们是木山的人,为什么要服那个?”
“你,六七八月,她们都没服过?”
“六月姐姐可是对主上最忠心的人,怎么可能要服蛊。”
南衣手指收紧,“最忠心的人?”
“是啊!她们三个是夏樟宫最厉害的,也是夏樟宫唯三有木山令的人,现在多了夏姑娘你,就四人有木山令了。”小满话语之间满是羡慕。木山令可有好多特权呢!
——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能有木山令。
“这样啊。”南衣拧了水袋,看着不远处围着火堆而坐的几人,默不作声。
那么六月对自己的敌意可能不仅仅是自己骂了他的主上,八成还有自己这么轻易就拿了木山令,得了晏奚重视惹她不爽了。
火堆边的七月看了过来,发现小满正在和南衣聊天,表情冷了下来。
对上七月眼神,小满吓了一跳,立时站起了身。“我、我得走了。”说罢,匆匆离开南衣,一路小跑着过去,规规矩矩站到了七月后头。
七月回头好像对她说了些什么,小满一副低着头不敢说话的样子。
最后,七月还往自己这儿扫了一眼。
南衣撇了下嘴,闭眼靠上身后大树——就这么个破地方,还勾心斗角。
但是,既然自己已经被坑进来了,还跟某些人那么不和,这左手的三根手指和背脊的疼痛历历在目,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不如……
“小暑,水烧好了吗?”是六月的声音。
南衣复又睁开眼,看到了正从蛊美人营帐走出来的六月。
此时已是日落十分,晚霞映得六月面庞微微发红,还有……耳朵上的红色仿若滴血。
察觉到南衣视线,六月拧眉看了过来,遥遥与她相望。
裂了嘴,南衣送了她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脑海中响起很久之前,东方异翻话本时感叹的一句话:这女人的绝对忠心啊,不是母爱就是相思。
师父虽然是个老不正经,但就这些年来说,说的话还都挺对。
所以,六月喜欢蛊美人。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儿,女主的悲惨生活基本就要过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