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的进攻,是冲着中原腹地来的。
而中原腹地大约分出两个势力,瓦岗军和李阀。
李阀在西,瓦岗军在东。
王世充洛阳在中间,势力算比较小的。
所以突厥的进攻方向,只有两个——李阀or瓦岗。
瓦岗军和骁果军开战,大败亏输,李密带着残部,不停北上,重新寻找战机,就像一只孤狼。
李阀大部分军队压在了洛阳,死伤惨重,还没有获得什么成果,其实境遇也不算这么好。
因而突厥进攻李阀和瓦岗方面都有可能。
但是有一点,瓦岗的地盘,和塞外距离太差,突厥想要袭击残破的瓦岗,需要经过不少小诸侯的地盘。
李阀就不同了,突厥自有一条兵道,可以直入关中之地。
现在还没有人真正知道始毕可汗是怎么想的,想进攻李阀还是瓦岗军,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也不知道始毕可汗是想在九州大规模劫掠一番,还是想学魏晋南北朝的胡人先辈,入主中原。
但!
始毕可汗朝着李阀的兵道来了。
李阀也不敢确信,突厥是否真的还爱着他这个干儿子,不去劫掠他们的地盘,而是劫掠瓦岗的地盘。
所以李阀不敢去赌。
集合太原、关中等地的军队,东拼西凑,李阀凑到了兵卒八万,由秦王李世民率领,抵御突厥。
加上李阀进攻洛阳,也还剩下了七八万精锐,在后面随时可能抵达支援。
明眼人都能看出,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李阀都必然大出血一次。
事实上李渊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不是吃饱了撑的,谁愿意在这种时候和突厥作对。
可是一旦李阀愿意紧守大城池,任凭突厥肆意揭露,那么李阀可能就再也没有吞并天下的可能。
天底下的老百姓,终究不是二傻子,其中的聪明人也不是少数,北地更是众多门阀世家的集中之地,一旦李阀给突厥跪舔,恐怕李阀一朝之间,就会民心尽丧。
就算靠着武力强行吞并天下,也不过又是一个短命王朝。
毕竟支撑李阀的核心根基,在于关陇集团,而关陇集团的人,可不仅仅局限于长安一座城市,而是大范围的分部在关中之地。
突厥劫掠的时候,可不会管你什么关陇集团。
而李阀对于突厥,当然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首先,李阀的军队大体由关陇集团形成,几乎可以说,关陇集团现在应该算是这整个世界之上,最有战斗力的一个群体,毕竟这个群体从魏晋之时,便一直作为王朝战斗的主力选手,争霸天下,民风相当淳朴,比之突厥狼骑丝毫不差,还有突厥人并没有的纪律性。
突厥人立国不是太久,并不像汉朝中后期的匈奴,能够将战术玩出花,突厥大体不懂什么兵法,都是一股脑的硬上,李世民恰恰又是个非常厉害的统帅。
最后,李世民是据城池防守的一方,突厥是进攻的一方,虽然突厥骑兵居多,机动性可怕,但是骑兵对于攻城而言,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突厥甚至连攻城器械都不会制作。
所以李世民能不能挡住突厥入侵,还是得打过才知道!
……
李靖得到墨非的命令之后,二话没说,立即集结军队,十万精兵,北上。
经过骁果军已经占领瓦岗军的地盘,借道王世充,迅速抵达了位置,做好了抵御突厥的一切准备。
只不过当时李阀还在和突厥开战,为了不过度刺激李阀,李靖的军队才没有抵拢战线。
对于墨非不用则已,一用他,就给他丢给了突厥这么一大块硬骨头,李靖并无不满。
他前半身蹉跎,仕途艰难,无人提携,有愧于祖辈荣光。
所以李靖无时无刻不想证明自己,光宗耀祖。
战场上,就是要突厥这种敌人,方才凸显得出来他李靖的本事。
“我听说,李阀准备撤兵了?”墨非发问道,此刻他也坐在李靖的营帐之中。
突厥闹得这么大,他不来也不合适。
毕竟他墨非也是汉人,而此刻的中原腹地,虽然有不少胡人、混血,但终究是汉人居多。
五胡乱华之后,汉人被糟践得不成样子,但是在天下稳定之后,汉人依靠顽强的生命力,又像野草一般的生长了起来。
所以他还是不怎么希望看到北地被突厥肆虐一遍之后的凋零景象。
“大概还剩下了三五天。”李靖摇了摇头,叹息道:“李世民的确是个厉害的统帅,但双方强弱差距太大了。而且李渊也不是视死如归的人,不会允许李世民将所有的老本赔在了突厥身上。”
由于李世民和突厥打造成的巨大战损,让李渊扛不住了,准备躺平,让突厥从他身上踩过去。
他只要专心守好关中的重要关卡,不给突厥放行就够了。
至于其他地方怎么样,他也顾不上了。
“也不能指望李阀太多了。”祝玉妍道:“他们能够抵御突厥到这个份上,已经比较算有节操了。虽然从事实上来说,突厥是他们引来的……”
李阀北上抵御突厥的军队,大约有十五万,折损近半,算是损失极为惨重了。
“原本我就没有对他们寄予什么太大的希望。”墨非轻哼一声,如果不是李阀跟着骁果军的动作,瞎几把乱来,选择借兵突厥攻打洛阳,怎么会惹出突厥南下这种事情?
要是突厥再过几个月才对中原的动静生出反应,那么估计寇仲率领的新式军队,就该开到突厥的家门口了。
“行了,李阀软了,那就靖儿你上吧!”墨非道:“也是李阀挡住突厥这些时日,落雁对骁果军的重新整编,完成了大半,寇仲也派遣了大约两万的新式军队,外加岭南山城宋家的两万军队北上,迅速往这儿赶,这会儿至少也在半道上了。”
“那太好了!”李靖道:“有了骁果军和新式军队的帮助,咱们未尝不能尝试一下,将始毕带来的人马,斩落一半于中原,那么从此突厥在十年之内,都对华夏毫无威胁。”
……
“轰隆隆!”
马蹄声仿佛奔雷般响动。
从城池上方,可以清晰看见黑压压一片的突厥骑兵,像是乌云一般,覆压而来,甚至大地都开始震动,石子弹跳,给人以极其强大的心理压力。
经过李阀的一番酣战,突厥一方也有不小损失,大约折损了三四万人马。
约莫来看,突厥一方也还有十六七万左右的人马。
在夸大士卒这一项上,这次突厥没有夸大,反而还有些说少了。
李靖仍旧指挥的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十万兵卒。
沈落雁和寇仲的支援,还差两三日。
不过十万级数的大兵团战争,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决出个胜负的,至少也要半个月,打上三四个月,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看似李靖比突厥要弱不少,但决定军队战斗力的要素,绝不仅仅只是人数的差距,武器、训练、士气、地形、补给等等,每项对战争胜负的影响极大。这些要素,还是很难以数字化进行运算的。更何况将领的战略决策,完全可以左右最终的胜负。
所以李靖十万对上突厥的十六万,未尝不能以弱胜强。
当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真正的以弱胜强,只有以强胜弱,只有强者恒强。
以弱胜强,忽略了真正决定胜败的因素,而被那些表面的强弱所蒙骗,或者说是被自己弱小的认知能力所局限。
所有的以弱胜强,都是局部的以强欺弱。能否分析双方的各种优势劣势,最终找到决定性的因素“关键局部”,然后在对自己有利的规则下作战,创造一个个的局部优势,从而影响整个战局,是名将最重要的素质之一。
恰好,李靖是这个时代最为出众的名将。
即使是李世民,也差了李靖不止一筹!
战争开始了。
墨非和祝玉妍是不怎么懂兵法的,只有站在城头山,看李靖表演。
忽地,白清儿脚步匆匆的上了城头,到了墨非和祝玉妍身际,道:“先生,师尊,大事不好。”
“又怎么了?”墨非无奈问道。
“始毕的弟弟颉利,以及始毕的儿子突利,各自再带十万铁骑南下。”白清儿声音略微急切的说道。
显然,她也知道这是多么重大的事情,会极大影响九州的变局。
“什么?”墨非惊讶的叫了出来。
祝玉妍皱眉问道:“这个消息,验证过了吗?”
“师父,这个消息验证过了,千真万确!”白清儿狠狠的点了点头:“突厥此次共出兵四十多万,已经几乎将突厥的精壮都压了上,这么大的事情,根本瞒不过他人,很好验证。”
“靠,始毕那个老东西!”墨非面色也有些阴冷,四十万突厥铁骑……
李靖就是再天才,再厉害,也没有人会认为李靖靠着十万精兵,就挡得住四十万突厥铁骑。
“给沈落雁发消息,立即调动骁果军北上,不得拖延!”
墨非立马给白清儿下了命令。
“立刻去办!”
“是!”白清儿领命而去。
寇仲的少帅军终究是离得太远了,暂时指望不上,唯有沈落雁现在统帅的骁果军,方才能及时抵达战争。
“突厥为何这么突然,搞了这么一场大戏?”祝玉妍有些不解,道:“看模样,始毕已经将突厥的筹码全都放上了赌桌,他就不怕输了吗?要知道这四十万人马一旦全部折损在中原,突厥的骨头就被打断了,从此只能沦为不入流的草原民族。”
“谁知道呢?”墨非眼睛微眯,看着城池之外的十多万突厥铁骑,道:“或许他觉得他自己能赢吧!”
呵呵,我劳资在,你们想赢?
不存在的!
只存在以怎样的姿势去输,而已!
“等会你再去给寇仲发布一道命令,让他自个在南方待着,但是让宋缺带领十万大军北上,十万大军之中至少要有两万新式军队。”墨非又道。
“你这是要把寇仲给抽干啊!”祝玉妍惊愕道:“你不怕他刚得的南方反叛吗?”
“你太小看寇仲,他不是小孩子了,而是可堪与李靖、李世民、宋缺并肩的统帅,相信我,这点小事他还是能够撑下来的!”墨非道:“再者,南方势力就算附而反叛,那也是地方势力本身,不会太过祸害自家人,但是入侵的突厥就不同了,他们烧杀抢掠全都干的!”
“如果能够将突厥这四十万人全部留在这里,那么即使到时候再去收拾南方,也是值得的。”
反正墨非就贯彻一个理念,拳头一致对外。
内部纷争可以有,但是面临外族入侵,当然是要停止内斗,先将外族给打出去再说。
“好吧,我记下了。”祝玉妍话音一转,道:“可是我现在只有一个疑问。”
“什么?”
“东突厥四十万骑兵触动,发动了倾国之战,武尊毕玄不可能不知道。”祝玉妍道:“那么武尊毕玄此刻究竟在哪儿呢?”
祝玉妍话音刚落,墨非和她大约就知道武尊毕玄在那儿了!
只听得一声利啸,一道刺眼的炙热光芒亮起,光耀得让人根本睁不开眼。
旋即,在始毕的中军之中,一道仿佛炮弹般的身影,以无可睥睨的威势,直冲城头之上。
看方向,还大约是李靖所在之地。
在其他人看来,那冲过来之人就像太阳,根本不可直视,但是境界到了墨非和祝玉妍的时候,也就能够看清其中真相了。
那人浑身却散发着邪异莫名的慑人气势,仿佛是暗中统治大草原的神魔,体魄完美,古铜色的皮肤闪烁着眩目的光泽,双腿特长,使他雄伟的躯更有撑往星空之势,披在身上的野麻外袍随风拂扬,手掌宽厚阔大,似是蕴藏着这世上最可怕的力量。最使人心动魄的是他就像充满暗涌的大海汪洋,动中带静,静中含动,教人完全无法捉摸其动静。
乌黑的头发直往后结成发髻,俊伟古俏的容颜有如青铜铸出来无半点瑕疵的人像,只看—眼足可令人毕生难忘,心存惊悸。高挺笔直的鼻粱上嵌着一对充满妖异魅力、冷峻而又神采飞扬的眼睛,却不会透露心内情绪的变化和感受,使人感到他随时可动手把任何人或物毁去,事后不会有丝毫内疚。
毫无疑问!
武尊毕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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