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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老腰有点吃不消。”

杜云飞不说话,从一旁地上取来水瓶,递给苏合。

苏合接过来喝了一口,依旧拿手捶着后背,又拿斜眼去瞟杜云飞:“你不是医生吗,给我按摩按摩呗。”

杜云飞不理他,解开自己的衣领擦汗。胸膛起伏,呼吸沉稳。

苏合往他衣领里瞟了一眼,突然“啧”了声,放下水瓶转头就走。

杜云飞站在原地问:“哪儿去。”

“喝水不解渴,我想吃点有意思的。来不来?”

一起来的难道还分头走回去,杜云飞也不说话,直接跟着就上了车。

工程车横穿过整个工地,从北门出去,停在了盆景园边的三岔路口。苏合下了车,径直朝东面走去。

这片区域杜云飞还没有来过,只远远地看见一大片的缓坡林地,有点儿像是刚才去摘过皂角的经济植物区。只不过这里除了高大的树木还有许多低矮灌木。

苏合不开口,杜云飞也就不多问,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林地。没走几步,苏合就在一大片灌木丛前面站住了。

杜云飞也走到他身边,这才看清楚碧绿的灌木丛中缀满了红宝石般的硕大果粒,乍看有点像草莓,却又有些区别。

“覆盆子?”

“是啊。”苏合已经迫不及待地摘下几颗放进嘴里,“这里气候相对湿热,熟得也早了点儿。反正苹果也快吃完了,摘点回去补充vc,多了还可以酿酒。”

说着,还递了两颗给杜云飞。

与上次山里头的羊nǎi • zǐ不一样,熟透的覆盆子甜美多汁。两个人不一会儿就摘了两三斤,用塑料袋装好拿回车上,这才开车绕过人工湖返回别墅。

车辆开到热带雨林温室门口,苏合又停了下来,说温室里也有一种好吃的水果已经成熟了,让杜云飞跟着自己去采摘。

两个人前后进了温室,苏合也不看地图,轻车熟路地就领着杜云飞往里走。沿着一条小河大约绕了四五个弯,路边出现了一片难得的草坪,草坪上种着几堆杜云飞叫不出名字的热带灌木。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长在草坪正中央的那棵大树。

粗壮有力的树身,支起巨大的扇形树冠。树叶有点像枇杷叶,但悬挂在枝头的累累硕果却明显与枇杷相差甚远。

那些果实,无论是外观、色泽还是大小,看上去都更像是倒挂在枝头的黄色水果椒。只不过底部还附着着一个豆青色的肾形结构,整体造型非常奇怪。

苏合指着这些果实问杜云飞:“猜猜这是什么?”

“腰果。”杜云飞不假思索。

“你居然知道?!”

“树上有牌。”

两人一边说着就走到腰果树下。苏合伸手摘下一个果实,开始为杜云飞解说。

“这一整个果实叫腰果梨,下面这个硬壳里头就是腰果了。不过硬壳有毒,我们现在没工具最好别弄开。上头这个长得像黄苹果又像灯笼辣椒的,其实是果梗儿,里头只有肉没有核。这一种黄色的果实,味道还不错。”

说着,他就去掉底部的腰果果实,再用刀子将腰果梨纵向一切为二。里头的果肉也是黄色的,新鲜的汁水顺着刀口滑落下来。

苏合将一半果实递给杜云飞,自己则拿起另一半,咬了一大口。

杜云飞也试着咬了一口。果实倒挺爽脆,味道也很甜。只是这股甜味里头还带着一种极其浓烈的麝香气味,以及淡淡的涩味。

他皱了皱眉头,勉强将嘴里的这口咽下去,再去看苏合,半个果实已经吞进了肚子里。

他忍不住奇怪,“你怎么什么都吃。”

“说什么呢,我可不吃猫和狗。”苏合一本正经经地摇头,“是不是觉得嘴里涩涩的?那是因为果实里含有大量的植物单宁,抗氧化的,对身体很好。摘回去酿酒榨汁都可以。”

说到这里,他见杜云飞还是没动静。

“怎么不吃了?别浪费啊。”

“……”

杜云飞看看苏合那沾着果汁的嘴唇,再看看自己那半个腰果梨,鬼使神差似的将手伸了出去。

苏合倒也不嫌弃,接过来就啃,几口吞下肚去,还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原本还盯着他看的杜云飞,此刻却极不自然地挪开了目光,开始伸手采摘腰果梨。

这怎么逃得出苏合的眼睛,他笑了笑正准备粘上去调戏,余光忽然瞥见旁边的半透明墙上紧紧贴着一道人影。

“哎呦我去!”

吃惊的苏合脚下一滑就要栽向旁边的小河。所幸杜云飞眼疾手快,赶紧将他揽住。

那个趴在墙壁上的人影儿仿佛在说些什么,无奈气凝胶墙壁的隔音性太好,实在听不真切,过了一会儿,苏合腰间的手台响起来了。

“哥!”吕如蓝的声音传了出来,“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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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二人世界就这样被过来采胡葱的表弟给破坏了。三个人一起回到别墅,杜云飞负责清洗采摘回来的水果。吕如蓝手把手调教海臣烹饪晚餐。而苏合则将采摘回来的皂角捣烂加水和原蔗糖,开始制作皂液。

众人分头忙碌一阵,等到林幼清和段鲸也收工回来,就聚拢在一起吃晚饭。

晚饭后,大家开始轮流洗澡。下午有空闲的时候,吕如蓝在一楼女厕所里挂了两排防水布,隔出三个淋浴间。三管齐下,洗澡进程大大加快。只是在安排哪几个人同时洗澡这个问题上,出现了一些小而微妙的分歧。

等到大家全都洗去了一天的尘埃和疲惫,轻松愉快的休闲之夜正式开始。一楼大厅,吕如蓝、海臣和林幼清在玩纸牌,拉上段星泽凑个三缺一,桌上堆着一堆覆盆子当做赌注。

地下室里,段鲸和杜云飞两个人清理出了一张台球桌,开始打球。

段鲸首先开球,清脆的撞击声在地下室里回荡。

“话说,苏合那家伙跑哪里去了?”

“他说要在屋里放点植物。”杜云飞抱着球杆靠在桌台旁。

“这家伙,可真是把那些植物当成心肝宝贝了。”段鲸笑笑,打出一记高杆,“杜医生,上次在温室里我问你怎么会遇上苏合。你还没回答。”

杜云飞用巧克擦着杆头,一言以蔽之:“孽缘罢。”

“哦?”段鲸又打出一记好球,“现在还觉得是孽缘吗?”

杜云飞笑笑,不再说话。

段鲸也不去等他的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也许由我来说这些话有些奇怪。不过,苏合的确是我所遇到过最聪明通透的人。你别看他总是一副没个正经的模样,可他有他自己的分寸尺度,如果觉察到对方对于自己并没有好感,他是不会主动接近的。”

地下室的灯光昏暗,杜云飞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巧克,抬起头来看着段鲸。

“既然他是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你还是选了林幼清?”

段鲸手下的球杆微微一滞,再想调整却已经迟了。彩球互相碰撞,却无一入袋,失机。

终于轮到杜云飞了。他站起身,走到球桌前缓缓俯身计算,轻轻一个薄击,将挨在洞口的球推入袋中。

段鲸拿着球杆站在一旁:“刚才你是在替他打抱不平?”

“只是好奇。”杜云飞回答,同时又下一杆。

“好奇?”

段鲸欣赏着他的球技,轻声道:“苏合应该也和你解释过了,可能你不太愿意相信我会放弃他这么优秀的人,就像不相信会有物质路过黑洞而不被俘获……其实这件事很简单,就像你不会喜欢上我的幼清,一切都是冷暖自知。”

“……也许吧。”

杜云飞再得一分,然后缓慢移动脚步,俯身观察着桌台上的新局势,如同一头伺机行动的猎豹。

段鲸赞赏道:“你出手慢,打得却总是很准。”

“这算是我的习惯。”

杜云飞瞄准了下个目标,球杆轻推,落袋声应声响起。

第48章杜医生的往事

深夜九点左右,开始下雨了。

在大厅打牌的几个人,这才记起院子里还晾着菜叶,手忙脚乱地跑出去抢救。等到全部收回来安置妥当,已经接近十点。

段鲸先走一步去督促儿子睡觉,杜云飞整理好台球桌,关上地下室的灯和门,回二楼准备休息。

虽然亮着一盏灯,但是走廊上依旧昏暗。杜云飞的房间在楼梯右侧,可他发现左侧第二间的门敞开着。

那是苏合的房间。里头没有说话声,也没有动静,仿佛什么也没有。

杜云飞想了想,还是走过去。

门大敞着,床上空无一人。再仔细看,苏合搬了张椅子蹲坐在窗台边,修长的手臂搁在膝上向前平伸,指间夹着一根烟。

他正在看雨。

这个画面似乎很寻常,却又不太一般。

杜云飞观察片刻,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安静的苏合。不说话也不动作,像一尊无瑕疵的白色大理石雕像。尽管少了点儿生动,却也多了几分无法描述的新鲜感觉。

在进与退之间迅速抉择,杜云飞伸手敲了敲门。

苏合指间的烟灰掉了下来,他转过头,隔着蚊帐朝杜云飞望去。

“有烟味。”杜云飞随便找了个借口,两步走进来。

苏合把脚从椅子上放下来,却没有起身。

他靠着窗台,懒懒地看着杜云飞:“你不是最怕潮吗?关了窗不就闻不到了。”

“关不关窗是我的自由。”

杜云飞走到苏合身边,余光扫见地板上掉着一截截几乎完整的圆柱形烟灰。

“就这么几支烟,你也舍得浪费。”

“浪不浪费也是我的自由。”

说着,苏合就拿起烟抽了一口,故意眯着眼睛,缓缓吐出烟气。灰白色的烟气融入窗外的雨夜,像一缕游丝,又像是什么海市蜃楼。

杜云飞顺着烟气,又看见窗台上的那些丝袜,在夜风里摇摆着。

“袜子里头是什么?”

“自己看。”

苏合将烟蒂按灭在窗台上,站起来摘下一条,让杜云飞伸手触摸。

丝袜里头装着的东西很细小,轻、硬且脆。

“种子?”

苏合点头:“我自己晾晒的种子,这几条原本要分给学生。可现在也不知道那群小猴子都怎么样了。”

问题的答案其实不难猜测,但谁都没有说出来。

杜云飞看着迎风飞舞的袜子:“把窗关了吧,湿度太大。种子容易发霉,人也会得关节炎。”

说完,也不管苏合是否同意,伸手替他关上窗。

室内顿时安静许多。苏合抬起头来看着杜云飞,细长的眼眸中隐隐约约地,又有了往常的笑意。

“我讨厌下雨天,睡不着。”他说:“你困吗,陪我聊会儿天怎么样。”

杜云飞垂下眼帘:“可我很困,铲了一下午的肥。”

“真困你就不会走过来了。就说那个捕梦网的事儿吧。上次你话说了一半,我撑不住睡着了,现在我一定好好听,而且听完还会写个800字读后感。”

说和,苏合将椅子让给了杜云飞,自己则走到床边,掀开蚊帐坐下。

开头的十几秒钟,杜云飞并没有说话。他微微仰头,看着房间上方的玻璃屋顶。一盏复古的枝形吊灯从屋顶正中央垂挂下来,光亮映照在玻璃上,如同千万烛光。

“那是三年前的夏天——”

他终于开口说道,声音低沉。

那是杜云飞加入msf赴非行医的第三年。他被派往利比亚的一处乡村医疗站工作。

刚开始,附近地区经常出现零星的武装斗争。枪声不分昼夜地响起,医疗站范围内经常会出现无名尸体。电力、水和通讯的供给因为武装冲突而中断,也都是家常便饭。

环境艰苦且危险,但这对已经在非洲工作过两年的杜云飞来说,也只能算是常态。直到这一年的七月,更大规模的战争正式爆发了。

表面上是两大武装派别为了争夺石油控制权而进行的厮杀,背后却是两个超级大国的军事博弈。往日的枪声里,又增加了战斗机、炸弹和刺耳的空袭警报声;而几次近在咫尺的爆炸,甚至导致过病房坍塌,压死了几名病人与护工。

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为了避免误伤,msf一直将自己的坐标提供给战争双方,然而近乎于荒诞的巨大不幸还是发生了。

7月13日深夜,本已破烂不堪的医疗站竟然遭遇轰炸。当时正在主持手术的杜云飞和手术室里的其他人一起,被埋在重重瓦砾之下失去了意识。而等他清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之后。

医疗站内原本驻扎着包括杜云飞在内的六名无国界医生,和数十位利比亚籍的医疗协助者。轰炸造成医疗站方面二十人死亡,其中六位医生,四死两伤。

杜云飞并没有对自己的伤情做过多的描述,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在情况稳定后被送回美国,并且在那里接受了一系列的康复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