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他又没了

连续四天,袁安都在做同一个梦。

梦中的他,每天都泡在枯燥乏味的实验室,翻看着各种书本,摆弄着各种各样的器械,一次又一次的给不同的,被绑在床上的人类喂服或者注射各种五颜六色的药剂。

面对那些被各种不稳定药剂折磨得或是膨胀爆炸成碎片,或是变异成奇形怪状魔物,或是由于过度痛苦挣扎到被束缚衣勒死的“人类白鼠”,他一开始还会心怀愧疚。

但到了后来,则变得越来越麻木。

被药剂杀害的实验品越来越多,最后堆成一片高耸入云的尸山。

尸山下,他手里握着一管金色的药剂,站到了一个躺在床上,沉睡的小女孩面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满脸泪水,嘴里不停道歉,哭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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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对不起……”

再一次,袁安哭着醒过来,睁开双眼,看到了师父那张俊俏的脸。

“又是那个梦?”陈宇皱皱眉头,看着徒弟袁安满脸伤心欲绝的模样,脸上写满了担心。

“……是。”袁安赶忙从床上坐起来,擦干脸上的泪和汗,摇摇头。

“这次能记得多少?”陈宇从床头柜的脸盆中拿出雪山水浸透的湿毛巾,拧干,递给袁安。

“我好像杀了很多很多的人……好像是为了一个叫‘小年’的女孩……师父你认识吗?”袁安接过毛巾,冷水打湿脸颊的同时努力回忆着梦中小年的长相,但忽然发现,别说什么小年,脑子里唯一能记起来的人类模样,就是眼前师父的脸。

“没听你说过,或许是你童年的玩伴,也或许是你走火入魔的副作用导致的妄想症……本来还想多带你修炼一下,但再这样下去,武功还没长进多少,你的精神就会先崩溃掉……人体大脑方面的伤害为师实在没办法医治,家里的囤粮也快被我们吃完了,所以今天晨练结束,师父带你下山,采购物资的同时,顺便去看看医生,这么失忆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陈宇摸摸袁安的头,叹了口气。

“谢谢师父。”袁安捏着毛巾,满脸感激。

二人虽然才相处三天,但已经培养出深厚的师徒情谊。

一方面是白纸般的袁安对陈宇几乎言听计从,而另一方面则是袁安实在是个令人欣慰的好徒弟。

习武三大要素:天赋、悟性、勤奋。

天赋上,袁安任督二脉全开,体内的真气纯净无比,胸口还有一股霸道的不明球体为他提供能量。

悟性上,失忆前的袁安是个无师自通将CS玩到职业选手境界的高水平游戏玩家,对一些功法和气息运转方式的理解非常迅速,一点即通。

勤奋上,失忆后的袁安做到了所有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状态——“心无杂念”,他的脑子,除了师父教给他的那些东西,再也没有其他,每天除了睡觉吃饭以外,便是跟着师父上山修行,温故知新。

三天。

短短三天。

区区三天。

在已经看破红尘不争不斗陈宇的倾囊相授下,袁安的成长速度快到令他暗自咂舌。

小时候看武侠小说,陈宇总是对那些掉落山崖被高人捡到几天就掌握绝世武功的桥段感到嗤之以鼻。

因为陈宇自己就是个绝顶的天才,连他都没办法突破“时间”这道枷锁以极短的时间突破至高境界,这世界上还有其他人能办得到?

这个想法,一直持续到他教袁安“陈式七剑诀”第一剑的时候。

陈宇至今记得,袁安只用半个小时就学会他花了一个月才掌握的技术要领,第二天便学会了所有的七剑剑招,到了这第四天,实际上除了让他运气打坐反复练习熟能生巧以外,在技术层面上的东西,陈宇已经没什么能教给袁安的了。

至于能不能突破到更高境界,就全凭袁安以后在实战中的造化了。

“师父,我去晨练了。”袁安完全清醒,那个梦带给他的压力已经消散,随即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稳稳站到地板上。

“去吧,等下回来后吃完早饭,咱们就下山。”陈宇将脸盆端到厨房,又去壁炉处查看一大桶羊肉粥的熬制情况。

在能量守恒定律的作用下,高阶一点的习武之人都是大肚汉,所以陈宇家中的常备着数量惊人的食粮。

但这些食粮,在这三天时间里,已经被袁安吃得差不多了。

更离谱的是,陈宇能够明显看出袁安其实从来没有吃饱过,只是他自身的素质和涵养比较高,懂得克制,所以从来都是陈宇做多少他吃多少。

“师父,MP3……”袁安摊开手。

“在玄关充电呢,自己拿,”陈宇摆摆手,用汤勺搅拌着锅内香气四溢的羊肉粥,“以后不用问我要,这东西就送给你了,反正是旧货摊瞎买的,里面的歌唱得不清不楚的,我也不爱听。”

“谢谢师父!”袁安高声道谢,穿上卫衣,跑到玄关拿起充好电的MP3夹在衣领上,戴上耳机。

周杰伦《简单爱》的旋律从耳机中传来,这是他这三天除了师父以外唯一能让他感觉到熟悉和安心的东西。

虽然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但袁安的潜意识告诉他,失忆前的自己,一定跟这位歌手有着奇妙的联系。

开门出屋,脚不沾地,袁安往山上飞奔而去。

透过窗户看着袁安的背影,陈宇陷入沉思。

不管是平时行为习惯还是喜欢的东西,都能看出这是一个家教很好的现代孩子。

在遇到自己之前,他身上已经有了无数谜团和奇遇,遇到自己之后,又为他的未来增加了更多变数。

掌握这身本领,对他来说,到底是好,还是坏?

自己跟他这妙不可言的缘分,能够对最终的“命运”,起到多大的作用?

这退休日子过起来,可真是刺激啊。

陈宇挑挑眉毛,嘴角不自觉咧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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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土作为世界上抑郁症最多的国家,其心理和脑科中心当属世界一流,宛若川渝的肛肠医院一样开得到处都是。

因特拉肯脑科治疗中心。

费尔南德主任医师办公室。

“……根据核磁共振的图像来看,患者大脑中的‘海马体’,也就是负责长时记忆储存和定向等功能的这一块区域受到过剧烈的压迫,现在虽然已经有所好转,但还是有明显萎缩的迹象……”费尔南德指着白板上的几张核磁共振照片,推了推眼镜,跟坐在对面的陈宇耐心的科普道。

“说点我听得懂的。”陈宇皱皱眉头,感觉有些不妙。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不尽快通过刺激、震撼、威慑、恐惧催眠等激进疗法找回患者的记忆,那他的海马体就会越来越小,直到患上阿尔兹海默症。”费尔南德坐到办公椅上,喝了一口咖啡。

“阿尔兹什么症?”

“也就是你们华夏常说的‘老年痴呆’。”

“怎么他这个年纪,也能得这种病吗?”陈宇不解。

“阿尔茨海默病是由脑代谢减慢和脑内分泌介质减少引起的,海马体萎缩会加速这种情况的发生,而锻炼海马体最好的办法,只有找回他的记忆……这样,我给你介绍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你先带着你儿子去进行几次催眠治疗,如果没有效果,你再回来,试试我们的最新震撼疗法……”费尔南德从抽屉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陈宇。

“谢谢你,费尔南德医生。”陈宇站起身,表情纠结的接过名片,伸出手。

“不客气……通常这个年纪的孩子,大脑发育是非常迅速的,自愈能力也很强,所以我想请问一下,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才会导致大脑受到如此严重的创伤?”费尔南德也站起身,和陈宇轻轻一握。

“……我也不太清楚,我工作关系经常出差,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陈宇随口编了个借口,放下手。

“我知道现代养育孩子是个难题,但你们做家长的至少还是抽出一点时间陪陪他……”

好心的费尔南德医生絮絮叨叨的讲了一大堆家庭教育的重要性,陈宇点头哈腰的听完,再次道谢,离开了办公室。

老年,痴呆吗?

陈宇握着名片,看向候诊大厅穿着病号服正聚精会神看着电视的袁安。

这三天其实他也逼迫过袁安回忆往事,但每次眼看着要想起点什么,袁安那痛苦的模样都让他觉得心软,不敢再继续下去。

但现在,为了这孩子的未来着想,再痛苦也得让他熬下去了。

放好名片,陈宇几步走到袁安面前,刚要开口。

“师父!你快帮我翻译一下,电视新闻上在说什么!”袁安看到陈宇,指着电视上的内容,激动万分,“我好像认识电视上的那个地方……不对,我好像就住在那里!”

听到袁安这么说,陈宇赶紧转头,看向电视。

乖乖。

这新闻可不得了。

“……这是卫星地图十秒前传来的画面,我们能看到的是,华夏渝都市津城区中山古岛发生了一场明显的小型盒试爆,这次试爆事先没有得到过任何官方的通告和审批,能够明显判断出这是一次‘私人行为’……他们总说自己拥有最严密的监管和防控,但这次事件的发生让国际不免产生一个疑问——他们真的有这个资格办运动奥大会吗?那些优秀运动员的安全,他们应该怎么来保证……”

陈宇将主持人的话简单翻译一下告诉袁安,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平衡局这次怎么没有及时出手,放任这种事情的发生?

这地方是袁安的家……是巧合吗?还是袁安也跟这件事有关?

“津……津城……”袁安听到这个名字,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对,津城,有想起什么吗?”陈宇坐到袁安身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我住在津城……啊啊啊啊……”袁安抱住头,哀嚎出声。

“对,你住在津城,还有呢?继续想!”陈宇狠下心,双手抓住袁安的肩膀。

“我……我……啊啊啊啊……”袁安浑身发抖,脸色雪白,“我好像……我好像是被人……追……追杀……”

无数零星的记忆碎片在袁安脑中炸开,好像是炮弹一样冲击他的大脑。

“对,追杀,你差点就死了,是我救你了,还有呢!”陈宇手心灌注真气进袁安体内,帮助袁安保持清醒。

“另外……另外一个我……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

“我。”

袁安嘴巴张得老大,吐出这最后一个字,然后晕晕乎乎,双眼一翻,又又又晕死过去。

晕死过去?

有自己的真气加持,他怎么可能……

咻。

耳边响起一道破空声。

身体比思维更快,陈宇抱着袁安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到走廊上。

而身后,刚才的铁制椅子已经被一把通体漆黑的大刀砍成了整整齐齐的两半。

“哟,考试的时候,你可没有这么快啊。”

陈宇锁紧双眉,看到了袁安背后的红毛麻醉针,又听到了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

转过头的同时,他的脑子突然炸开一个巨大的疑问。

平衡局,为什么会来这里?

“那,这次局里要求的是活捉,但拦路的随便杀杀也无所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还是我的手下败将,不如将他交给我,你好好的安享晚年。”

眼前手拿漆黑大刀满脸胡渣的粗犷男人叫王十八,据说是那位“大刀王五”的后人,也是平衡局编号考试时陈宇放水的对手。

看看四周。

不知何时,那些病人路人医生全都消失不见,这正是平衡局标准的办事流程。

按照平衡局的尿性,这场架,免不了。

但问题是。

“这孩子,是什么等级的事件?”陈宇将袁安小心翼翼放到走廊墙壁下,从一旁的手术推车里拿起一把小小的手术刀。

“噗,你能在我手下过三招,我就告诉你。”大刀王十八摆出犀利的架势,舌头舔着刀口。

“是吗?”陈宇将手术刀捏在右手,脸色一沉,原地消失。

嗖嗖。

只听得两道划破虚空的声音响起。

两秒钟后,茫然的王十八也脸色一沉。

“距离你失去过多晕厥还有半分钟左右,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陈宇丢下带血的手术刀,拍拍手,站在王十八两米处,微笑。

王十八眼睛瞪得老大,看着从自己胸口上两道恐怖伤口处蓬勃而涌的鲜血。

什么时候?

怎么办到的?

大量失血导致王十八气力全无,跪倒在地的同时,大刀也脱了手。

“为……为什么要隐藏实力……加入平衡局……不好吗……”王十八捂住胸口,气若游丝。

“我只是喜欢争个高低,世界末日什么的,跟我没什么关系。”陈宇蹲下,看向王十八。

“SSS级……这小王八蛋……是随时可能毁灭世界的SSS级……事件……”王十八也笑了笑,往后一栽,倒在地上。

SSS级事件,是理论上可以出动全体编号进行“捕获”的级别。

所以。

根本就不可能。

只派一个人过来。

陈宇深吸一口气,回过头。

果然。

袁安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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