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真男人传(6)

一夜的奔波,他的看起来狼狈不堪,小白也变得风尘仆仆,因为夜里看不清路的时候,他会让小白替他认路。

他掏出枪瞄准那只黑猫,砰的一声响,子弹射击到水泥地上,留下一个弹坑,弹坑中心缓缓朝上冒着青烟。

黑猫灵敏地躲过枪击,它的身手和之前被枪毙烧焦的猫截然不同,要敏捷得多,它跳到了马路边的废旧汽车上,在车顶之间跳跃,三两下就不见了影子。

又有尸潮涌来,一点不给他喘息的时间,他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推着走,像是被牧羊犬赶回圈的羊,只能顺着尸潮留下来的空隙前进,不这么做,他就会被那些丑陋的活尸分食。

这些活尸一定是被操控着的,似乎是有意把他引到这边来,可他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很多年前的那个女人一样的怪物,还活着么?

即便在生化炸弹、酸液再加那样密集的轰炸,她仍然活下来了么?

是她在操控这些活尸?

可为什么,要杀他的话,控制尸潮全部涌过来不就好了?

为什么要像是赶着羊走一样,把他赶到这边来?

他想不出来为什么,只能跑,对着那些挡路的活尸开枪。

他从日出跑到了日中,体力消耗的厉害,嘴唇干裂,浑身冒汗,四肢酸痛。

他觉得这周围很熟悉,曾经来过,他看到了履带压过的痕迹,看到了轰炸过的废墟,这里是军队发现菌主的地方,是投放生化炸弹和酸液的地方,那些废墟是被轰炸机投放的炸弹,炸出来的。

他记得很清楚,他就在现场,目睹了一切。

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涨潮般涌来的活尸,又如退潮般消失不见,

它们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纷纷退去,纷纷远离。

因为它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季守感觉到脚踝被一只枯枝般粗糙的手给抓住了。

他低头看,看到了一個没有水分的焦炭,抓住他脚踝的手,宛如烤干的竹竿一般细,细的让人觉得轻轻一用力就会断掉。

这东西只有一个不完全的上半身,它有着人的轮廓,但肋骨以下的部位不复存在,它身上,似乎连一丝一毫的水分都没有了。

它被压在倒塌的水泥墙下,压在太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就那么抓住季守的脚踝,它张嘴的时候,有黑色的煤渣掉落下来,它的嘴像是百龄老人一样,只剩几颗极其脆弱的牙齿,连牙齿都是焦黑的,只剩下干巴巴的牙床。

就是一个这样的东西,让人觉得,一脚踩下去,就会发出嘎嘣脆的声音,把它踩的粉碎。

可它的手却格外有力量,牢牢抓住了季守,甚至于,季守对着它的脑袋开枪,用枪杆子使劲砸它的手,砸到骨头断裂,它仍然没松开。

它咬了下去,咬穿了季守的脚踝,咬破了裤子那里的布料,硬生生把牙齿镶嵌到季守的肉里。

季守对着它疯狂地开枪,把它打成了碎片。

他撩开脚踝一看,那里已经出现了青黑色乌痕,粘稠的黑色石油一样的东西,钻入了他的肉里,在那里蠕动。

他被感染了,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感染了。

脑袋嗡嗡响,他把脚从那堆支离破碎的焦炭里抽出来,短短几十秒,他就感觉到自己的体温上升,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他太累了,他已经跑了一天一夜,也有可能是他正在朝着活尸转变了。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但他亲眼见过被感染的人是怎么死去的。

在军队的那十多天,就有不幸的军人被抓伤,他们并不会立刻就变成活尸,就算身上有明显的伤口,通常也会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才会彻底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有医生尝试过给被抓伤的人截肢,但没有用,最快的一次,抓伤一分钟内,伤者就自己用刀砍断了自己受伤的手臂,可仍然没能挺过三天的死亡线。

费这么大功夫操纵尸潮,就是为了把他感染么?

他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那个多年前就变成焦炭的怪物想要干什么,如今它已经彻底变成一团没有生命的焦炭了。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托着疲惫发热的身体,朝外面走。

小白牵着狗绳在前面领路,一路上他都没有遇到任何一只活尸,周围安静极了,除了脚步声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他摇摇晃晃走进了一个废弃的小区,隐约记得来过这里,是他的爱人曾经住过的小区。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他们还在暧昧期,他来帮她搬过家,还记得那个房间在那里。

他走进了那栋楼,上了七楼,可那间房是锁着的,有一间房的门开着,他干脆走了进去。

看着手腕上的表,他感觉脑袋沉的像是有一颗铅球,要炸掉一样。

他用仅剩的力气,给小白装好狗粮,喝了一些水,吞了好几瓶过期的抗生素,但没有任何好转。

他用小刀把伤口那里的漆黑色的,粘稠的还在蠕动的东西刮出来,装到一个小玻璃瓶子里,在那上面贴上一个小骷髅标志。

他拿出那本账本,脑袋不清醒地在最后一页写了几句话,然后开始干呕,视线模糊,浑身冒汗。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去,就把自己锁在卫生间,可意识逐渐沉入黑暗,心脏不再跳动,比那些被抓伤的人快的多。

这就是名为季守的人类,生命的最后时刻。

...

黑暗中,心脏一样的东西跳动着,两个意识在低语,用无法理解的电波交流。

它们用了一些时间,回忆了这个男人记忆中的所有事情。

“他已经死了。”其中一个说:“你并不是他,我们才是一体的,我们吃掉他的时候,吸收了他的记忆,你只是经由他的记忆诞生出来的意识,你不该反抗我,他本该成为我们的卵,跟在他身边的那条狗,本该成为我们的第一餐,他是唯一的优质的孕育体。”

“我只是记忆?”

“你只是记忆,你不是他,他已经死了,你应该接纳我。”

“可我不想这么做。”

“为什么不想?我们本来是一个意志。”

“不知道,但就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