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毫无预兆的降临在金州,雨势不大,只是稍微沾湿了地面。金州北河多以沙石为基,雨水浇灌在上面,很快便渗了进去。
雨后的天空亮丽明朗,弥漫这一股混杂着青草的清新味道。
周显踏在松软的河岸上,遥望对面。清军在北岸五里外的一处高地上设下营寨,以鹿角环卫在外,木屋,帐篷,混杂着少许用石块垒砌在一起的简易小屋不计其数。虽然稍显杂『乱』,但却一点也不混『乱』。
周显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李开,沉声说道:“对岸清军已经接近两万人了,恐怕他们的进攻也就在这一两天了。”
李开拿起望远镜看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军门,你看左侧的那片山林,鞑子已经在那里造了不少的木筏,看来他们是铁了心想要从这里渡河了。”
周显点了点头。
金州北河两岸多为山地丘陵,像白浅口这样河流深度、宽度都不大,且两岸都有可供兵力集结和登岸平地的地方实在不多。
两军隔河交战,兵法上一般讲究半渡而击。这个半渡不是指敌军渡到河中央之时发起进攻,因为那样宽阔的河流在中国实在有限。半渡是指敌军一半渡过河流,而一半还未曾渡河,首尾不能兼顾之时猝然发起进攻。
清军如果在短时间不能在南岸聚集起足够的兵力,上岸的部队就会被占据优势的明军一点点的驱赶入河。从这点看,如果清军想要两万余大军全部运往南岸,就必须通过白浅口这个渡口,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周显脸『色』稍微有点阴沉,转向旁侧的高劲松道:“高守备,那条壕沟已经挖好了吗?”
高劲松带了一个青铜头盔,后脑勺『裸』『露』的部分已经生出了一层茸『毛』。他听到周显问话,连忙躬身说道:“禀军门,已经挖好了。深一丈,宽两丈,长两百丈。下层竖了一层尖木,现在只差引河道之水入内。”
周显点了点头,指着前方的河岸道:“靠河岸上的尖木再增一倍。”
高劲松愣了一下,但很快说道:“属下知道了。这就让那些招募的百姓开始,今天一晚上便可完成。”
周显拍了拍高劲松的肩膀,转身离开。
李开紧随其后,但走之前,他看了一下高劲松道:“高守备,做完这个,你就让那些百姓回金州吧!而你也暂时率部退到后侧的营垒稍微休整一下,由我带另一个千人队配合于千总守卫河岸。”
高劲松心中一喜,拱手道:“多谢李游击体谅。”
李开点了点头,随之离开。
……
旅顺,双岛。
十艘大型海船和二十艘朝鲜龟船列队陈列于岛南,整装待发。
韩括跨步上船,向站立在下侧的林庆业遥向拱手。
林庆业拱手回礼,高声喊道:“韩千总放心,半日之内,我必能率部赶到。”
韩括轻轻的点了点头,高声下令道:“诸将听令,启程出发。”
一时间号角齐响,船队开始缓缓启动。初时很慢,但速度在很短时间内变的极快,逐渐消失在视野之间。
周显令他们二人负责指挥水师,以求在海上击破孔有德。但他们派出多个斥候船出岛探查,始终『摸』不清孔有德的水师身在何处。劳而无功,却损失了不少斥候,这令林庆业和韩括都感到莫名的烦躁。
两人商议之后,觉得既然探查不到敌军的行踪,就让他们自动跳出来。方法很简单,就是以这十艘海船,二十艘艘龟船为诱,引孔有德上钩。
登莱水师比皮岛水师要强大,但分兵之后,这优势就『荡』然无存了。孔有德既然率领船队前来,必然是有所求,这样的机会他断然不会放过。
此时的孔有德也陷入无限纠结之中。他手下的天佑军有一万余人,再加上在皮岛招募的朝鲜人和汉人,总数迅速超过两万人,而且还在急剧扩张中,但船只的建造远比人员的招募更耗时间。
他七拼八凑,也不过凑够了可供七千人作战的船只,这也是他为何要倚仗那些海盗的真实原因。他对这次硬抗登莱水师也没有自信,为了避免因贸然交战而遭受特大损失,他距离登莱水师的主力始终保持两日的路程。而且,他还派出很多船只四向出击,以求让明军搞不清他大军的真实所在。
当孔有德突然闻报,登莱水师最终忍受不住,率部回援登莱之时,他心中是狂喜。当即命令全军齐发,直扑回援的明军。
……
登莱,蓬莱城。
韩勇将肩上的一个麻袋一把甩下,接着狠狠的踢了几脚。直到里面的人完全不动了,他才停了下来,半蹲着将麻袋解开。
里面的人『露』出了头,白脸无须,瑟瑟发抖。脸上到处都是青紫的淤伤,双眼被一条黑布条紧紧裹着,口中塞着一条不知颜『色』的破布。如果周显在旁,会惊奇的发现那人正是朝廷给他配发的监军太监杜勋。
韩勇将麻袋扔到一旁,没有解开绑住杜勋双手的绳子,而是又拿出一条绳子,将他紧紧绑缚在一条柱子上。
做完这一切,韩勇抽掉杜勋口中的破布,给他灌了几口水。还不待杜勋说话,他又用破布给他堵了起来。
韩勇转身关了房门,走入夜『色』间。不一会,他推开另一个灯火明亮的房间,里面坐着脸『色』阴沉的顾炎武、丁可泽、王世忠。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脸愤然的陈锋。
锦瑟从外侧走进来,给他们每个人倒了一杯茶。
顾炎武躬身向躬身拜了一下,道:“多谢锦瑟姑娘。”
锦瑟轻轻的点了点头,展颜笑道:“你们忙你们的,有事再叫我。”说完,她转身走出大厅,还顺便关了屋门。
韩勇端起茶喝了一口,望着脸『色』难看的众人,淡淡笑道:“事情已经做下了,还担心它作甚?如果到时候事情败『露』,我把这罪责全担下来,是杀是剐,我一个人受了。”
陈锋冷冷的说道:“你一个人担?说的好听。现在你们把杜勋关在我家二公子的府邸内,一旦事情败『露』,必然牵连我家二公子,到时候你怎么担?”
顾炎武脸『色』尴尬,停了一下,说道:“把杜勋放在这里,是我的提议。监军太监身份特殊,一旦失踪,必然要在全城展开搜捕。这样的事情,肯定不能让手下士卒知道。把他放在什么地方都不安全,只有军门这里才……”
陈锋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韩勇嘿笑道:“陈小兄弟,你放心吧!如果事情泄『露』,这杜勋不可能活着出去,我更不可能允许牵连到军门。我会以保护你们的名义派二十个最亲信的士卒进驻宅中,确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等到事情结束后,把他往街上一扔,一切就可以了。”
丁可泽敲了一下桌面,沉声道:“不要说这个了。如果坐等城池失陷,到时候才会连累到军门。现在没了那个老阉官的阻拦,我们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出兵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才是我们首先应该考虑的。”
众人沉默了一会,韩勇首先开口道:“进攻蓬莱水城的两部海盗目前已经失了锐气,留下三个百人队,协同当地的戍卒、乡勇足以应付他们了。我们可调用的士卒在两千人左右,在这两千人中有骑卒四百。而此刻正在围攻文登县城的有大约一万人,其中两千人为孔有德的天佑军。而进攻胶州的大约有八千人,纯海盗,领兵的为海龙王段天柱。”
韩勇停顿了一下,望向丁可泽道:“丁大哥,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人分开。一人率领着四百骑兵奔赴胶州,不让段天柱继续在那里肆虐。而另一人率领剩下的所有步卒前往文登,牵制住孔有德的天佑军。只要等到军门率部返回,收拾这些海盗还不是玩似的。”
丁可泽沉思了片刻,道:“好。那四百骑兵都是从山寨中跟我走出来的,我领他们去胶州。”
韩勇甚至以四百骑兵应对八千海盗的困难,但丁可泽所说的也是事实,那四百骑兵确实都是他以前的手下。由他指挥,确实比自己顺便很多。他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
丁可泽年龄较长,处事十分老练。他站起来,躬身向顾炎武和王世忠拜了一下道:“顾先生,王哈达,我们离开后,这蓬莱城就暂时交给你们了。坚守即可,不必在意那些海盗的『骚』扰,他们奈何不了我们的。”
两人站起来,微微欠身回礼。
第二天,丁可泽和韩勇便率部从蓬莱出发,分别前往胶州和文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基本上在同时,一支以六艺学院的学子为基础,混杂着少量县兵,大量矿工、船工、乡勇、青壮的大约六千人的队伍在高宏图的领导下仓促集结到一起。他们带着赵宇从火炮厂生产的各种火器和俞百易从莱州府库里面遗留下的武器,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向胶州挺进。
末代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