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迈他们的确没有给周显惹事,第二天天刚一亮,他们便率部离开了。
但不久之后便传来消息,宜昌西北侧的几个村庄全部遭到了洗劫。加起来近千口百姓,无论老幼,全部被杀。在宜昌附近,农民军早也撤离。这件事到底是谁做的,一目了然。
『乱』世,兵是贼,贼更是贼。很多时候,两者之间的分别只是浅浅的一道线。过了那道线,兵和贼就没了区别。
周显听闻之后,心中虽然气愤异常。但这样的事,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多如牛『毛』,天天都在发生。周显即使想管,也是有心无力。他能做的,只是尽力维持自己身边能够控制的事情不完全失控而已。
几天后,左良玉和贺人龙的军队来到了宜昌,还带来了杨嗣昌的一封信。心中说让周显暂时听从左良玉的调配,尽快『摸』清张献忠在湖北的兵力部署。很明显,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杨嗣昌还收到周显的回信。
周显对此没有太大异议,他将自己这几天得到的讯息一一向左良玉和贺人龙做了汇报。提议他们趁张献忠刚刚身死,农民军军心不稳,立即出兵襄阳,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但两人听闻有农民军已有近二十万之众后,被这个数目吓住了,说一定要等到后续官军到达之后才可进军襄阳。他们选择了一个比较稳妥的打法,决定先出兵勋阳,和当地巡抚袁继咸会和。待稳定了湖北局势,再徐图襄阳。
在勋阳只有只有少量的农民军,在很短的时间内便被官军击破。和袁继咸会和之后,得到了一个最新的消息。孙可望已经继承了帅位,成为这支农民军的新一任的领袖。他们在汉水南岸征集了大大小小的船只数百艘,渡江北上,攻下了汉水北岸的樊城。他们以船为桥,连接汉水两岸。襄阳城中的财宝、青壮,源源不断的被他们运向北岸。
左良玉进行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发现留守在襄阳城中的都是张献忠的精锐部队,且数量不少。官军没有攻城火炮,强攻必定得不偿失。左良玉一方面派人通告杨嗣昌,让他赶快率大军出川;另一方面则派出士卒前去汉水的上游和下游诸县,征调船只。试图到时候破坏农民军的船桥,将襄阳城的农民军全部阻在江南。
但船只还未征集多少,襄阳城中的农民军却突然出城猛攻官军,左良玉和贺人龙后撤近二十里才稳住阵线。而农民军却在他们后退之际,借着夜『色』全员撤退到汉水北岸的樊城。接着他们凿穿了所有船只,让它们沉在汉水北岸的浅水域,阻止官军的大船靠近。并且在江边设下防线,留下少部人马驻于樊城,阻止官军渡河,而大部人马却北向进攻应山。
左良玉率部进入襄阳,但此刻的它已经是一所空城。不仅是钱粮,城中的大部分青壮也被农民军掳去,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
计划如此周详而严密,这些农民军竟然在三万官军的眼皮底下全员撤回了江北,并且运走了襄阳城中的所有军用物资和他们能带走的所有青壮。要不是他们是敌人,周显都忍不住要为他们击节鼓掌了。
后来才知道,这都是李定国的谋划。谈笑之间,就将左良玉和贺人龙两个军中宿将玩弄于鼓掌。他的这份本事,不由得让周显心生佩服。
因为之前农民军就沿江将船只搜刮了一番,导致汉水上的船只所剩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渔船。依靠它们,要想快速将三万大军全部运到江北基本上不可能。但江北形势紧急,左良玉最终决定采用偷运的办法,分批运送士卒过江,然后再行会和。而且为了避免被农民军发现而招来他们的攻击,官军选择的渡江的地点远离襄阳。按这样的进度,要想完全过江,至少要等到十数天之后了,而且还是保守的估计。
在襄阳呆了几天之后,周显得知杨嗣昌已先行率李国奇和张应元两部人马到达宜昌。但不好的是,他的病情又加重了,而且这次远比以前更为严重。
周显看到渡江作战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便向左良玉告了假,带着还活着的近三百骑兵返回宜昌。
周显取下兜鍪,放在手中,向万元吉拜了一下道:“万先生,督师他现在怎么样了?”
万元吉摇了摇头,道:“很不好。襄阳、洛阳连续被破,三王被贼寇所杀,阁部这次是完全放在心里了。虽然张贼被你所杀的消息让他高兴了一番,但形势的剧变还是压的他喘不过来气。”
周显脸『色』黯淡的点了点头。
万元吉接着说道:“你率五百骑兵杀死张献忠的消息早已传遍军中,我已按照阁部的吩咐,从军饷中暂时拿出五万两白银作为奖赏,你稍后便可派人跟我去取。”
周显拱手道:“我代那些战死的和活着的兄弟谢过万先生。”
万元吉摆了摆手道:“阁部的决议,我并无寸功。阁部他一直都很挂念着你,你先进去看看他吧!剩下的事,我们稍后再议。”
周显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兜鍪递给旁边的俞振龙,跨步走进房内。
这里本是宜昌县令的私宅,他被农民军杀死之后,房子便空了下来,暂时被杨嗣昌当成了行营。
周显望去,发现杨嗣昌此刻正躺在床上,须发皆白,形容枯槁,连平时闪着精光的双眼也变的异常混沌。后者听到响动,转头看到是周显,他轻轻的摆了一下手,示意周显坐到自己的身边。
周显坐下,看他的样子,心中涌出一些苦涩。叫了声“先生,您……”
杨嗣昌艰难的扶住床边,向周显道:“扶我起来。”
周显连忙上前托着他,本来高大的身躯,在此时已衰如枯木。周显托着他就宛如托了一团棉絮,轻的基本上感受不到任何重量。周显慢慢的扶他坐起来,然后把枕头放在他身体后面,好让杨嗣昌靠的舒服。
末代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