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卢象升离开之后,周显便一直特别关注朝廷与满虏的那边战事。从王维栋那里得知,多尔衮确实率领了一部人马前去进攻高阳。得益于卢象升及时赶到,高阳没有在第一时间陷落。在多尔衮知晓卢象升和孙承宗两人都在这座高阳小城之中后,内心兴奋异常。连忙下令四方将士向高阳城方向聚集。意图击破高阳城,生擒卢象升和孙承宗两人。
但岳托和多尔衮的关系历来不好,他又怎能坐视多尔衮立下如此大功?不仅拒不听令,反而率部向山东方向进军,与多尔衮彻底脱开距离。多尔衮大怒,但又无可奈何。毕竟皇太极派出两路人马本就是为了相互制约,自己并无指挥岳托之权。他最终只能集合归属于自己的所有士卒,不断加强对高阳城的攻击,意图早日攻破它。
在卢象升进驻高阳城之后,三镇之兵在各自总兵的率领下也随后到达。但三个总兵,心思各异,且都没有击破满虏的信心。他们便在距高阳城外三十里外停下,不敢轻易向前。而多尔衮看到这种情况,反而主动出击。三镇之兵在缺少防备的情况下,被迅速击破。损兵两千余人,狼狈逃到保定城附近才停下。而高阳则彻底沦为一座孤城,距其被围到今日已经整整五日时间了。
自满虏从京郊撤兵之后,北京城又恢复了昔日的繁华。天『色』虽然已经黑了下去,但路上还有满是游『荡』的行人。用过晚膳之后,周显去买了点吃食,一路步行到神武门。他站在门外,看着灯光下晦暗不明的赤『色』大字,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上前叩响了大门。
杨家为湘南大族,家中历来富裕。虽然杨嗣昌留在京师的家人并不多,但他的宅子却出奇的阔大。夜晚之间,冷风习习,给人一种莫有的荒凉之感。周显到达的时候,不巧杨嗣昌还在宫中。等了好久,他才迈着疲惫的步伐走进大堂。他看到周显,淡淡笑道:“周显,你可好长时间没过来看我了。”
周显躬身拜道:“先生现在是阁老,有多少朝廷大事等着您去处理。学生虽然时时思念,想到府内听闻您的教诲之言。就是担心您老抽不出那个空,故而也不敢轻易过来打扰您。”
杨嗣昌摆手示意坐下,旁边侍女知趣的上了两杯茶。他呷了一口道:“平时不敢轻易打扰。那今日来此一定是因为有事了?”
周显笑着点了点头道:“先生睿智,学生的那点心思还真瞒不过你。”他上前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向杨嗣昌道:“先生,这是我从便宜坊给你买来的烤鸭,您先尝尝味道如何?”
杨嗣昌点头笑道:“你倒是有心。但听你刚才那么一说,我现在倒是不敢吃了。赶快给我说说,你来到底是有什么事?”
周显将将碟子一个接一个的放在桌上,向杨嗣昌道:“先生,学生听闻,此刻满虏正在强攻高阳城?而卢督师和昔日的孙阁老都被围困在哪里了?”
杨嗣昌点了点头道:“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是从宫中哪个嚼舌根的那里听到的?”
“先生,这个还用听说吗?朝廷内外早都吵开花了。如若再不出兵救援,恐怕他们都要到金銮殿上去闹了。”
杨嗣昌看了一下周显,道:“周显,那你以为呢!朝廷应该不应该派人去救?”
“卢督师为朝廷大将,而孙阁老又是海内知名。如若不救,对天下百姓还真不好交待。所以学生以为,救肯定是要救的。但这个前去救援的人选,学生觉得应该是先生。而救援的时机,也需要先生亲自谋定。”
杨嗣昌脸『色』微变,不自然的看向周显道:“你是觉得我应该亲自去救援卢象升?”
周显点了点头道:“先生,您为朝廷上一任的兵部尚书,掌管军政大权,但朝廷之内对您的非议一直很多。他们认为你不知兵事,妒贤嫉能,乃是误国之贼。”
杨嗣昌脸间闪过一些冷『色』,淡淡说道:“你以为我会在意他们的话语,还是连你也以为我就是他们口中的那种误国贼?”
周显忙道:“先生,您是学生的先生,是周显我最尊重的人,我怎会有那种想法?学生知道您是在尽自己所能,挽救大明。但学生听着朝内众臣的对您的非议,心中始终感觉很不是滋味。而学生感觉,此次正是向众人展示先生无私的机会,故而特来拜会先生。”
杨嗣昌脸『色』稍解,点头示意周显继续说。
“卢象升善战之名,天下尽知。高阳城虽小,但有五千精锐士卒在那里协防,在满虏缺乏攻城器械的前提下,想来很难攻破。这样不必耗费太大心力,而又能救出孙承宗和卢象升两位重臣这样的功劳,先生何不争取过来?况且,陛下现在虽然还没有做出最终决定,但在朝廷诸臣的争取下,最终必会同意。就是为陛下计,学生也以为先生也应该亲自领兵前去。这样既可以为先生正名,又可以向陛下表示忠心。”
杨嗣昌脸上闪出一股浅笑,道:“我听说在卢象升出京之时,你曾去见过他,而杨廷麟又是向你授课的先生。你让我前去,难道真是全然为我考虑,而就没有一点自己的私心?”
周显无奈苦笑道:“还真是瞒不过先生。在朝廷之内,具有统御之才,而又能完全压得住三镇总兵及高起潜手下三万关宁铁骑的人。除了先生,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杨主事和我有师生之名,我当然不愿他陷死在高阳小城。但最多的,的确是在为先生您考虑。而且我感觉如若在满虏攻城失利之时,确实有击破他们的可能。如若先生能立下如此大功,天下还有何人敢质疑您的能力?”
杨嗣昌叹了一口气,道:“即使真如你所说,我全力出援卢九台,最终救出了他。恐怕朝廷内的那些大臣仍会觉得那是他的功劳,而非我的。”
末代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