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出乎李阅意料的变化——李阅准备好了执行时被“可憎”,被“瞩目”,被“反逆”,却没想到那可怖的目光是来自魔狼芬利的父亲,禁忌森林的主人,魔狼王芬特乌斯。
仿佛是确认了这个散落在地的骷髅就是杀子凶手,魔狼王芬特乌斯眼睛一红,杀意瞬间充斥了李阅的大脑,下一刹,那要将李阅的所有意志冲刷丧尽。
但是,那骷髅头消失了。
或者说那个已经被魔狼王意念锁定的对象,不再存在于芬特乌斯的视野之中——隐匿,李阅第二次触发隐匿。
李阅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在这种准魔王级的恶魔手上坚持下来,所以毫不犹豫地打出了这张底牌,躲开芬特乌斯的凝视——隐匿本身就是李阅敢于在藏书库动手的重要原因,只不过此刻,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早在击杀书魔时,李阅发现只要自己触动真实的存在,就会脱离隐匿状态,所以此刻说什么也不敢收回散落一地的骸骨——在隐匿状态下,李阅只一个骷髅头便回去了藏书库下层,甚至不确定能否熬过“瞩目”的这段时间。
与此同时,失去了幼子的魔狼王芬特乌斯牢牢记住了自愈之骨的气息,仰天一声长嗥——那叫声自禁忌森林响起,引得整座森林张牙舞爪、簌簌震动,传过来时,即便深处藏书库,也隐约能够听得到。
位于魔王城外壁的第六藏书室听得更加清晰——米尼米妮与奴隶学者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各自抱团取暖,甚至不敢望向窗外。
米尼和米妮守在最门口,无比担心自己的“哥哥”是否还在——虽然他们不知道李阅具体的计划,但曾经感受过他坚定的意志,不得不猜测此刻魔王城发生的一切,都与这位不安分的哥哥有关。
第六藏书室中月光氤氲,米尼与米妮张开耳洞,侧耳专注地听着走廊的动静。
等了一会儿,隐约有身体拖地的声音和赘肉撞墙的声音响起,米尼米妮牢牢按稳了门缝,生怕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溜进来。
假如他们不那么遵守李阅的叮嘱,勇敢开门的话,可以看到昨天封闭战训中幸存的米尼米妮互相搀扶着、跑回藏书库大厅的景象。
而就在幸存的米尼米妮们离开不久,第十三藏书室门口有一团烂泥飘过,在意念延展中不断探出尸体与手臂,似乎非常疑惑的样子。
“嗯……怎么一只脑灵都没有……全死了?”布迪博格在吸收了书魔、恶魔亲卫与魔狼芬利的魔力后,动用藏书库权柄看了看,没有发现斯科尔瑞克存在的迹象,终于敢冒头出来召唤脑灵,却没有收到任何一点点反馈。
“隐匿”状态下的李阅,恰好躲过了今日份的召唤,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幸运。
而李阅也不敢现身,一是瞩目还在,二是怕一出现就被吸收到布迪博格的身体里。
“倒霉……就怪那个死骷髅……明天我得早一点……明晚又要去斗兽场了……”布迪博格发现走廊上的一片狼藉和枯骨,生怕斯科尔瑞克再从哪里钻出来,迅速调头,回去上层。
虽然细节上有许多出入,但总体上,藏书库的事态基本按照李阅预想中的那样发展——此刻,李阅正藏在第六藏书室的门外,与亲爱的米尼米妮一墙之隔,身体疲累至极,心灵却还处于刚才的兴奋余波中。
依次杀掉书魔、可丽、可儿与魔狼芬利,惹出了魔狼王芬特乌斯……李阅魔力告竭,底牌掀了一大半,整个计划来到了崩溃的边缘,必须重新梳理。
当然了,李阅从没想过放弃——既然已经开始,就容不得半途而废,在恶魔环伺的魔王城,没有模棱两可。
在脑海中重新计算现状、变量,李阅反复修正计划,发觉接下来还是需要争分夺秒……只等熬过“瞩目”,就进行下一步。
……
禁忌森林的边缘,一位守林人正在与森林对话。
“芬特乌斯……请你止步。”守林人半张脸布满树叶,嵌着獠牙,另半张脸是平静的人面,对着林间的风轻语。
“我的儿子……死在了藏书库……布迪博格……门托……我要去藏书库看看……”森林里的血腥味渐渐浓郁,饱含着一位魔狼王的愤怒。
“同一个区域,不允许同时出现两位被册封的恶魔,除了斗兽场……这是魔王城的铁律。”守林人声线平稳,并未因为逐渐变得粘稠的空气而退缩,“甚至连欧基布基也不能以本体迈入藏书库,难道你准备试一试?”
“铁律……城主……还有力量维护魔王城的铁律……吗……”芬特乌斯的愤怒不减,但血腥味似乎有所削弱,“斗兽场……崽子们说……欧基布基透露了一个消息……说布迪博格正在参加斗兽场……真的吗?”
“是的。”魔王城中,不同的恶魔都有自己的消息门路,“下一个满月,城主也会受邀观战,如果你想要争取城主的‘许可的话,那是个好机会。”
“争取城主的许可……”风声变得更淡了些,“也许有更简单的方法……去其他册封恶魔的属地……”
守林人保持沉默,隐约猜到了魔狼王芬特乌斯的想法——同一个区域不允许同时出现两位被册封的恶魔,那假如布迪博格不在了呢?
“那个混账的孩子……那个可怜的灵魂……”风声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禁忌森林中此起彼伏的狼嚎,刺耳又悲伤。
当禁忌森林中的狼嚎变调,第六藏书室门口的李阅也终于摆脱了“瞩目”的困扰,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藏书室的木门——直到最后,李阅也没有测试出“隐匿”的时间限制,一时间甚至有一种“永久”的错觉。
只不过时间不等人,李阅不得不放弃隐匿的优势,挑了几根自愈得差不多的骨头穿上,先一步与米尼米妮进行沟通。
“开门,是我。”李阅传念。
门被迫不及待地打开,米尼与米妮的小脸激动,跳得高高的,背后则是米尼米妮与奴隶学者们忐忑的目光——他们知道藏书库正在发生变化,但不确定这种变化……对自己来说是不是好事。
“跟我来大厅。”李阅为米尼米妮引路,“叫上大家。”
放米尼米妮们排队离开第六藏书室,李阅冷冷地站在门口,对着里面的奴隶学者们画了一条线:“你们不要出来,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来,越过这条线的人,死。”
奴隶学者们低下了头,甚至不敢多看李阅几眼。
一群忐忑的米尼米妮们回到藏书库大厅,先是抱着那些半死不活的同类一阵哭喊,一个个心有戚戚。
“封闭战训,从此以后不需要你们去侍从了,会是脑灵去。”李阅公布了一个好消息,米尼米妮们狐疑地望回来,不敢相信。
但终究是单纯的魔物——不见了书魔不见了脑灵,米尼米妮们接受了这个安排,然后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翻译工作无法进行,书魔又没有布置新的任务,米尼米妮们完全无所适从。
而李阅的命令,恰到好处地弥补了他们的空虚:“接下来,你们的任务是改造藏书库大厅。”
说着,李阅从废墟中翻出了那本《致命机关》,指着某页的一张图纸:“把这个制作出来,越多越好……”
“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们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