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原来如此

天快亮的时候,苏峻满脸兴奋地走进了老板的办公室,不无得意地疾声说:“张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事情我彻底弄清楚了。”

张占国脸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惊喜,随手扔给对方一根烟,朗声说:“快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

苏峻抽了一口烟,借机稳定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又轻轻咳嗽了一声,尽力做出一副稳重严肃的样子,一字一句地叙述起了事情的经过。

这个年轻人叫朱立昌,是距离野麻滩大约三十里的牛毛沟村人。

这几年,他一直在王家山煤矿打工,为人处世颇为机灵,又善于察言观色,很受老板窦保嘉的器重。

前几天,老板突然单独邀请他吃肉喝酒,令他大受感动。

酒酣耳热之际,窦保嘉和颜悦色地用很亲切的语气问,小朱呀,你说说,我对你怎么样?

朱立昌咽下一块肉,满脸堆笑地说,窦老板你对我非常好。

窦保嘉笑着说,你知道我对你好,还算你小子有良心。

朱立昌赶紧保证道,老板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窦保嘉拿出一叠钱放在桌子上,目光紧盯着对方,笑眯眯地说,这是给你的。

朱立昌一愣,旋即明白了,脱口问,是不是有啥事情需要我出面?

在这之前,煤矿上一旦遇上老板不方便出面的事情,诸如教训那些聚众讨薪的工人还有对付专门敲诈勒索的流氓混混以及突然例行检查的警察,等等,都由手下人抛头露面。

窦保嘉点了点头,压低嗓音说,野麻滩生态园的老板张占国手里攥着一份对自己来说非常重要的合同,要他想办法弄出来。

朱立昌暗暗吃了一大惊,心想,自己虽然没有去过生态园,但听说那里的安保措施很严密,二十四小时都有保安巡逻,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再者,张占国可是西靖县赫赫有名的大老板,财大气粗,根深叶茂,岂是他这等小人物随随便便能够接近得了的?

见对方脸上流露出一股很为难的神色,窦保嘉指着那叠钱,笑着说,这五千块只是事前的活动费,等事情办妥之后,再给你五千块。

少许,又语重心长地说,小朱呀,你靠下苦挣些钱,恐怕得掉一层皮才能挣来。

这是一句大实话,一下子就说到了朱立昌的心窝里。

看着眼前的厚厚一叠钱,再想想家里年迈得病的父母亲,又听老板这样说话,朱立昌的心不由自主地活动了。

他略微犹豫了一小会儿,仰头喝完几杯酒之后,就当场很痛快地答应了。

说到这儿,苏峻喝了一口茶水,禁不住骂了一句,“姓朱的这小子穷疯了,好像他妈生下来就没有见过钱,为了这点钱就敢提着脑袋私闯生态园,干这等不要命的勾当。”

张占国冷冷一笑,心想,我活了五十岁,还没有见过这人世上没有不喜欢黄金白银的人。

俗话说,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杀头的买卖有人做,赔本的买卖无人做。

遥想当年,为了弄到钱,自己不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想尽一切办法拼命地弄钱吗?

少许,冷声问:“上次打伤你的是不是也是这个小子?”

“不是他,还能是别人?”

“那他前后两次是怎么混进生态园的?”

“据这小子说,他第一次是趁着夜色从东南角翻墙进来的,被我发现后,就沿着原路跑出去了。”

张占国心想,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天晚上老子兴师动众喝三吆四地忙活了大半夜,也没有抓住他。

随即,吐出一口烟气,又问:“那这次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这次嘛,姓朱的小子担心被人发现,就改变了方法。”

“这家伙还很机灵,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见老板这样说话,苏峻微微一笑,心想,如果不机灵,窦保嘉也不会挑选他来做这事儿。

你张占国也一个德性,不就是看中我的拳头硬心肠狠,才让我当了生态园的保安部部长吗?

心里虽然很不屑,但嘴上却说:“今天晚上,这小子没有走老路,而是光明正大地坐车从大门进来了。”

张占国一愣,紧声追问道:“从大门怎么进来的?难道老黄没有发现他?”

“今天晚上,也就是刚刚吃过晚饭的时候,有一辆送东西的三轮车开进了生态园。”

“送东西?”

见老板两眼紧盯着自己,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苏峻赶紧解释道:“老黄说你不是要他联系人,给生态园送几车上等的农家肥料吗?”

张占国哦了一声,顿时记起来了。

昨天上午,他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发现有些花草长得不怎么精神,蔫头耷拉的,当即就吩咐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老黄买几车农家肥。

此刻,见苏峻提起了这件事儿,便说:“这事儿确实是我让老黄做的。”

“赵登云开着三轮车进来的时候,朱立昌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趁机混进了生态园。”

听到这句话,张占国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问:“难道老黄没有认真检查?”

见老板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可怕,苏峻心里微微打了一个寒颤,急忙说:“老黄是检查了,但赵登云说是帮他干活的。”

张占国狠狠地拍了一掌桌子,厉声骂道:“狗日的老黄,太不负责任了。”

“卸完肥料后,天已经完全黑了,赵登云开车走了,朱立昌却藏在了生态园里,寻找机会下手。”

“老黄呀老黄,你他娘的真是个老黄,出门的时候也不再查看一下。”

苏峻附和道:“这个老黄一到天黑就窝在房间里只顾着看电视,就是尿泡涨破了,也不愿出门撒尿。”

“完了我再收拾老黄。”

张占国略微停顿了片刻,又问:“姓朱的那小子又交代了些什么?”

“他说,他这样做也是不得已的事情,求张总你放他一马,以后就是打死他也不敢了。”

张占国冷笑着哼了一声,吩咐道:“这样吧,你现在把他带到我的办公室里来。”

“好的。”

苏峻答应一声,就屁颠颠颠地转身走了。

张占国抽了一口烟,心想,窦保嘉居然暗中盯上了自己,还来了这么一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当年,野麻滩村里的十来个年轻人,包括自己和窦保嘉,怀着挣大钱闯天下改变命运的雄心壮志,结伙一起去王家山煤矿打工。

后来,煤矿发生透水事故,当场淹死了陈积德的父亲陈义存。

见这里随时随地都有生命危险,张占国害怕了,次日连工资也没有要,就头也不回地悄悄逃离了这道要命的鬼门关。

窦保嘉却不愿意失去这个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挣钱的机会,留了下来,咬紧牙关继续在煤矿起早贪黑的打工挣钱。

后来,因为踏实能干吃苦耐劳,逐渐引起了老板的注意,就提拔他当了工头,脱离了时时刻刻都有生命危险的一线。

再后来,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从原来的老板手里接下了煤矿,摇身一变,自己成了颐指气使八面威风的煤老板。

好你个窦保嘉,仗着这几年挣了不少的钱,腰包鼓了,就敢跟我张某人作对,狗胆子也太大了。

想到这儿,张占国眼里放射处两道凌厉的目光,心里发狠道,老子要让你姓窦的明白,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是不知道马王爷头上还长着三只眼呢。

咱们两人就豁出命来斗一斗,看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大赢家。

这样一想,他禁不住很有信心地放声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越笑是声音越大,把走进办公室的苏峻和朱立昌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