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家光归天

三日后,陈新甲再次来到了城南驿那个院落。

“陈相,此来一定带来了和议的好消息。”

刚林笑道。

“不然,陛下还有疑虑,怎知这不是一个陷阱,待我军抵达宁远和锦州后,你军再次围城,然后来个围城打援,如同上番一样。”

陈新甲盯着刚林,一副不信任的模样。

此时刚林心里放下一半,这才对嘛,如果急吼吼的答应,甭说别人,他第一个就不信,双方没有丝毫信任好嘛。

“陈相也晓得,我国国内粮荒,陈相不会以为这时候我国等聚集大军征伐吧,想来就是一些文臣不晓得,大明朝中骁将也会知晓此事。”

此时的粮荒成了最好的借口。

“这倒也是,只是你等蛮狄从无信义,”

陈新甲迟疑着。

“你等中原上国所谓信义也从不是对我满人的,昔日...”

刚林反驳,陈新甲立即打断,

‘大学士不会和本相激辩八大恨吧,你知晓其中多少是虚假,’

都是明白人,大家谁也别说那些浑话。

都是为了宣讲自己正义说的,有几分是真的。

“当然,多言无益,我等不是那些村夫愚妇。”

刚林点头。

“我家殿下以为此事可以施行,算是一个和议的开始,不过,介于以往双方没有信任,你等须的得将宁远和锦州的守军撤离百里开外。”

陈新甲提出要求。

这几天阁臣商议的结果就是必须斤斤计较,这样才像是大明真心议和的模样,否则何必计较这么多。

“这不可能,我国狭小,非是大明旷阔,如果退避百里,岂不是快到辽沈了,只能退避五十里,此外,大明还得先行交付十万石米粮,作为和议的保证。”

刚林不让步,反而提出自己的要求。

“大学士觉得可能吗,我大明也不相信你等的保证,先交付十万石,然后你等背信弃义,我等大明臣子岂不是被戏耍一番,成了举国上下的笑柄。”

陈新甲冷笑。

既然双方都想做聪明人,那就好好商议一番了,两人斤斤计较,事事算计了好几天,终于谈出一个大概。

这个概况摆在朱慈烺的案前,

大明先行支付清国五万石粮米作为保证。

同时在张家口开放榷场,允许清国派人贸易,尤其是允许向清国输入粮食。

清军从宁远塔山锦州撤军,从锦州向东北撤离五十里,归还辽西三百里江山。

日期定在夏季夏收之后,允许清军收取几个城池附近的粮食后撤离。

朱慈烺看了看,没在意。

这就是一张废纸,商议开始就是各怀心机,随时撕毁的玩意。

“他没说我朝派军多少。”

“他没问,”

陈新甲躬身道。

朱慈烺冷笑,

“可见,从签订之时开始,建奴就是不怀好意了。”

如果真是归还,必然勘定明军出兵多少,否则攻击清国辽沈腹地呢,锦州距离那里并不远。

但是刚林不闻不问,只怕明军出动主力才好吧。

河西走廊东北北面,绕过山地,有数条大峡谷可以作为闪击的通道,截断明军粮草不是难事。

洪承畴当年就是如此中伏的。

而宁远距离海边近三十里,从海边运粮,也会被重兵围攻。

这就是一个利用明人对收复故土的渴望而设计的陷阱。

“本宫签了和议,让他带回去交差吧。”

朱慈烺起笔签字。

当然,大明也自有计较,春天开始在开设榷场等等问题上反复无常,两国国都遥远,相互争论扯皮,最少几个月。

这样拖延几乎看不出痕迹来。

相信,建奴即使有怀疑,也还会继续推进这个兵略。

那就看看最后谁是迁王吧。

...

江户大奥天守阁,德川家光又是大爆发,甚至挥刀砍伤了身边的两个小幸,他从来没有这么粗暴血腥对待过身边人。

他竟然被激怒的心性大变,成了他最不耻的织田信长那个大魔王一样的人。

原因很简单,到了上江户叩拜的日期,长州藩毛利秀就和萨摩藩岛津光久竟然只是奉上一份告罪书,理由还一样,有恙在身,推迟拜谒将军的日期。

时机真巧啊,而且两人理由一毛一样,一看就是假的。

尤其是岛津光久,摆明不想接受幕府的惩罚,赖在鹿儿岛不肯北上。

“你等议一议,集中主力讨伐这两个叛逆。”

德川家光点指一众老中。

几个人面面相觑。

酒井忠胜上前一步,

“大将军,此时我幕府不适合出兵,江户焚毁近半,旗本伤亡惨重只是抚恤银就是一笔庞大的开销,除去支付明人的赔款,库存银钱粮秣不多,”

大败后收拾烂摊子就是这样。

何况是这么糜烂的局面,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幕府的钱粮呢。

‘本将军从内库支出五十万银小判,足以支应此战。’

家光发狠。

这是他最后的家底了。

“大将军不可,”

保科正之也呆不住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明军主力就在下关停留不去,我军攻击长门,只怕...’

德川家光黑脸,真是束手束脚之极了。

该死的明人占据了下关,对幕府来说真是投鼠忌器,而毛利秀就那个老混蛋有底气不来江户,大约就是明人背后撑腰。

‘此外,我军水军寥寥无几,东拼西凑一百多艘战舰,如何运送大军抵达九州呢,’

土井利长也反对。

长州藩不适合讨伐,而没有水军怎么登陆九州,两地的濑户内海狭窄,也不是可以游过去的,还有粮道的维持,都需要水军,而现在水军战舰怕是没有萨摩藩多,怎么作战。

德川家光郁闷之极,长州藩有明军撑腰,萨摩藩可以隔海示威,他竟然毫无办法。

“大将军,现下当积蓄力量,重整水步军,长州藩、萨摩藩,土佐藩都要提防。”

保科正之道。

土佐藩虽然是德川家的嫡系山内家执掌。

但是人心会变,尤其是幕府没有水军征讨的情况下,难保九州和四国的强藩有了别的心思。

土佐藩也是四国最强藩,不得不防。

“正是,大将军,如果我军出军关西,明军再次偷袭江户,那局面不堪设想...”

松平信纲道。

局面就是这么恶劣,他们以往不重视水军。

特别是平定全国后,如果不是为了震慑九州四国诸藩,水军早就被削减大半了。

而现在他们却是发现,好嘛,没有了水军失去了全部战略主动。

这时候他们才明白,倭国到底是岛国,水军的地位根本没法取代,只是现在悔之晚矣了。

而拥有庞大舰队的明军却是可以利用舰队随时出现在任何一处,给幕府致命一击。

现在下关的明军如同悬在幕府头上的一把利剑,随时可能斩落。

德川家光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他蓦地喷出一口鲜血来,接着扑倒在地。

身边小幸急忙上前搀扶。

几个老中大惊失色。

这个时候,德川家光不能有什么意外,否则幕府如何承受。

但是很遗憾,本来身体不虞的家光,被明军入侵,幕府大败赔款折磨的越发虚弱。

这下根本顶不住了。

几日后德川家光虽然苏醒,但是就连拄着拐杖走动暂时也办不到,虚弱的只能卧床休养。

他将保科正之、酒井忠胜、土井利长、松平信纲等人召集到身边。

至于伊达忠宗则是因为接连两次败绩被暂时废黜了老中职位。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八岁的竹千代,大名德川家纲。

“咳咳,本将军重病在身,不能任事,本将军定下竹千代为世子,你等皆为辅政大臣,辅佐竹千代处理政务,拜托。”

德川家光有气无力。

众人躬身施礼,

‘见过世子。’

竹千代懵懂的接受众人的拜见。

很欢快的玩耍中忽然被尊为世子接受拜见,郑重的无以复加,家纲已经懵了。

“你等日后好生辅助竹千代,他就是下一代的将军,日后他继任后,必不会忘记你等辅助之功。”

德川家光如此说却是看向保科正之。

这话他大部分是向保科正之说的。

说白了,这些人中他最信任的是保科正之这个兄弟。

保科正之大礼叩拜,

“下臣必不负大将军所托。”

几个老中都是大礼参拜。

心中却是悲哀,当此倭国危急时候,一个八岁的娃儿执掌幕府,绝非吉兆。

家光在病床上发下了两个言辞极为严厉的谕令,针对的就是毛利秀就和岛津光久,谕令斥责他们拖宕不来的行径,同时严令他们立即前来江户拜见,否则面临着幕府重兵讨伐。

虽然家光明白军力如此,他重荷在身,讨伐什么的都是虚无缥缈的事儿了。

但是他必须恫吓对方,万一对方经受不住压力自行前来江户呢,一切难题不是迎刃而解了吗。

只是,答案出乎了德川家光的意料。

两月后,长州藩常备骑备四千人开进周防,打出的旗号是清君侧。

几乎同时,萨摩藩常备水军等近五千人北上。

两家迈出了攻伐临近藩国,扩大属地的步伐。

接到急报的家光急怒攻心人事不知,三日后,三代将军德川家光昏迷中离世。

八岁的德川家光在保科正之等人拥戴下继任第四代幕府大将军。

只是他面临的是倭国糜烂的局面,这可是比他玩耍的秋千风车等物件难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