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 奇耻大辱

四十六斤三十六斤十八斤的弹丸落地后疯狂的旋转,砸在倭人的木盾上,立即将木盾破碎,木盾后的倭人立即被撕裂开,血肉横飞。

无数倭人惨叫着倒地。

倭人军阵上百个这样的血胡同。

即使倭人队形很稀疏,也有上千倭人倒地挣扎。

大地上弥漫着血腥气。

很多倭人浑身颤抖,倭人军阵停滞不前。

这些足轻承平多年,最多是几个藩国小打一下,幕府协调后平息,缉盗是他们最激烈的冲突了。

骤然进入这样残酷血腥的战场,这让他们坠入地狱一般。

幸好,倭人还有各阶侍大将、番目武士。

如果说平常足轻没有经历血火的话,武士间的相互仇视,争斗,决斗,让这些武士生涯依旧充满血腥。

因此这样场面让他们惊诧,还不至于完全震慑他们。

他们督促足轻加快向前。

他们刚刚督促倭人军阵向前没走二三十步,第二次轰击又开始了。

炽热的弹丸在军阵中弹跳。

一些倭人连带木盾被击飞在空中,各种姿态的惨叫,各种抛洒血肉。

两百余弹丸落地血腥翻滚的场面震慑了所有人,这些足轻们真的坚持不住了,他们向后就跑,有番目和手下阻挡,立即被冲毁,谁也不能阻挡他们求生之心。

第三轮轰击又到了。

再次收割一波倭人性命。

这次再没有人犹豫,所有足轻都在溃散。

刘之虞在大营巢车上举着望远镜远眺北方,只见背着各色靠旗,身披各色竹甲的足轻们疯狂向被逃窜,狂奔的人群铺满了北方的原野。

明军大营里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盖住了原野上的惨叫、鼓噪。

京营军卒就在一旁如同看戏一般,看水师巨炮暴虐倭人,而他们骑步军甚至不用出营,只是看场大戏。

李定国却是很无奈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倭人足轻的崩溃他曾经感同身受,京营火器的犀利就连当初百战得存的义军老卒也承受不住,何况这些倭人足轻。

问题是倭人这般轻易溃散,根本没有他们步骑军的事儿了,让他颇有些郁闷。

水师太能干了也不是好事。

刘之虞下了巢车,没什么可看的了,他就不信倭人还敢再次出击。

“大人,此战大胜了,此时骑军追杀最少能留下上万倭人,大帅您看。”

郑维拱手道。

刘之虞想了想,

‘让章镇赫派出三千骑略略追杀一下罢了。’

郑维立即领命而去。

刘之虞叹口气看向还在溃散奔逃的那些倭人。

如他下令大军全部追击,最少留下数万倭人。

但是他不能那么做,必须留下德川幕府,否则赔款找谁去。

他这个大帅很不甘心,本来可以一战让倭国四分五裂,青史留名的。

结果,唉,可惜。

但是太子定下的章程,他也知道长远来看对大明最有利,只能遵从。

同样在观战的伊达忠宗、德川赖宣、德川赖房已经傻了。

前军开进的时候,三人颇为迷醉。

掌握这样一支庞大军队威武开进,当然很容易让大丈夫沉迷其中,权力和美人是男人的极致追求。

结果,心中升起的期望破灭,只需要三轮炮击。

不,两轮过数百门巨炮的轰击,就让前军完全溃散。

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前军伤亡惨重后如同散放的牛羊一样逃回,如同奔跑竞赛一样,很多足轻甚至将披甲兵器等碍事的物件都抛弃了,只求跑的快一点。

脱离重炮轰击的范围。

结果就是方才稀疏的阵势现在碍事拥堵了。

一些跑到慢些的足轻被后面的人推倒践踏一片混乱。

伊达忠宗上窜下跳的派人告之那些番目,节制部下。

除了这个他还能做什么。

明人的炮击还在继续。

倭人足轻跑的气喘吁吁的,还没有完全脱离明人的炮火。

四十六斤三十六斤巨炮射程足有十里。

当然十里地界威力大减,但是有射程就有威慑。

此时明军大营内欢呼声四起,明军三座营门开启,大股的明军骑军跃马扬鞭冲出,气势如虹的向北。

他们身后是过万明军的万胜欢呼声。

步军羡慕的看着骑军气势如虹的追杀出去,他们步军只能是个看客了。

明军骑军的出营追击,让足轻们越发的慌乱。

三千营和辽镇骑军没有全速追杀。

佟瀚邦节制了马速。

毕竟有五六里的距离,最后一里才会全力冲刺。

但是他心里有些憋屈,大帅的命令是略略追杀就可,不要杀伤太大。

他接到命令有些懵逼,他就没有接到这样奇怪的军令。

感情追杀倭人还得手下留情。

真是奇怪的军令,但是想想出击追击的骑军只有区区三千,辽镇两千,三千营一千,也就没有那么奇怪了。

总之他不能抗命。

很快明军骑军接近到了还有不足三里。

足轻们越发的慌乱了,他们疯狂的推挤阻挡前路的自己人,甚至挥刀砍杀,只为能逃出去。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倭人军阵越发的混乱。

“两位藩主,快带后军撤离。”

伊达忠宗脸色变了。

这样溃散的前军如果冲入后军,结果会很悲惨。

德川赖宣相比德川赖房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二话不说立即上马,发出命令,后军随着他立即向北转进。

现在不是什么胜败问题,别是自己人拥堵一处,让数千明军一勺烩了,那他还有脸面吗。

德川赖房也随他一同上马向北。

伊达忠宗留下还想抢救一下,他命令武士们全力节制足轻,为此他甚至派出了旗本马回众,截杀那些足轻们。

马回众们几十人一群,到处冲击那些胡乱奔跑,冲乱阵势的足轻。

加上各家侍大将的命令,局面刚刚好转些。

明人已经追击到一里处,骤然马速大增。

如雷般马蹄踏地声,震动这些倭人的心底,他们再次慌乱惊恐,四散奔逃。

所有的节制全部崩碎。

明军骑军从后追上倭人足轻。

这些骑军精锐老道的控制马速,不用费力劈砍,只要充分利用奔驰的马速,将骑枪轻轻掼入倭人背心,马刀顺过倭人头颈就可以了。

登时砍杀一片倭人。

他们几乎没有遇到倭人有组织的反抗。

明人骑军甚至可以用战马撞击,践踏倭人足轻。

他们如同一把把利剑劈开倭人军阵。

所有的倭人都在奔跑,几乎没有回头反抗的。

伊达忠宗也在逃命,乱兵已经抵达了他这里,他也只能逃亡。

他心里恐惧,沮丧。

全完了,按照这个追击速度,很快可以追到后军,可能折损过半。

想想那个后果,伊达忠宗只有自裁一个结果。

德川赖宣和德川赖房也是心如死灰。

他们看着明军骑军砍瓜切菜般破开后阵,距离他们不远了。

如果后军也溃散,那才是大劫难,后军有两万余旗本,这是幕府最强的武力了。

他们惶恐的好像看到了德川家的末日。

丰臣家的凄惨落寞就是德川家的结局。

就在他们绝望之时,明军骑军忽然降低了马速,不再追击,而是就近随意砍杀倭人足轻。

德川赖宣和德川赖房惊喜下哪里顾得上后面的军卒,立即节制全军全力奔跑,折向东北方的江户城。

留下近两万溃军不顾。

这些留下的足轻立即四散奔逃,佟瀚邦下令收兵了,后军两万余被他率兵冲乱,骑卒杀得兴起,好像砍杀过甚,佟瀚邦惶恐,不知道这还算不算略略追杀了。

明军骑军留驻当地,明军大营中的步军开进,准备打扫战场。

而倭人大军凄惨的跑回了江户城下,依靠城池防御。

本来如果列阵和明军对垒,他们不至于败的这么快,这么惨。

但是巨炮威胁太大了。

没有遮拦的平原,还是密集队形,简直是屠杀。

只是两轮炮击,没有经历过大规模炮战的足轻就崩溃了。

伊达忠宗、德川赖宣、德川赖房收拢全军。

结果是损失了近两万军卒,前军只有三千旗本,其余都是各家藩兵。

其实就是攻击的炮灰,这次旗本也损失了一千来人,按说损失不算大。

但是战心被摧毁。

现在全军上下将帅、武士、足轻都明白,明军不可战胜。

...

德川家光的身体不允许他登城观战。

他就在天守阁中等待决战消息。

临近午时,他先是听到天崩地裂的巨炮轰鸣,即使他在北城也被这般威势震慑。

德川家光立即变色,心中阴翳,想想那个该死的明人总大将所言称的,据守大营火器御敌,杀伤幕府军。

现在可不就是如此吗。

想想那些足轻怕是经受不住这般炮击吧。

忐忑中他渡过了两刻钟,就接到了大军战败,退回江户,损失过万。

德川家光没有昏厥,本来这一仗不过是家光执着于万一战胜。

他心里本有预期,他的期望其实是重创明军,然后和议,争取对自己最有利的条款。

结果却是脆败一场,家光虽然经历战事寥寥,但是也明白事不可为。

幕府军失败了。

如果继续执拗下去,可能葬送德川家的统治。

德川家光抽出太刀疯狂劈砍天守阁中的一切,桌案、笔墨,舆图等等,天守阁中一片凌乱。

侍候的小幸战战兢兢,唯恐自己也成了刀下之鬼。

发泄完毕,德川家光呆坐天守阁直到傍晚时分。

保科正之、酒井忠胜、伊达忠宗、德川赖房等人前来天守阁告罪。

德川家光冷冷的听着伊达忠宗磕磕绊绊的讲明此战败退经过。

“大将军,明人此战颇为蹊跷,他们本可以派出全部骑军大肆追杀,下臣以为最少可以杀伤俘获我军近半,却是杀得最痛快的时候收兵了,”

保科正之躬身道。

“你想说什么。”

德川家光此时一团乱麻,脑袋都是懵的。

“下臣以为明军故意为之,不想摧毁我大军,有保全我德川家之意。”

保科正之笃定明军是留手了。

“我也很狐疑,当时太过古怪了。”

德川赖房也点头。

眼见是一场空前的大溃败,明人却是收手了,痕迹太明显了。

“哦,明人为何这般好心,”

德川家光冷笑看着几人,他脑袋还是麻的,没反应过来。

“大将军,明人提出千万赔款,如果我幕府因为此战旗本尽没而下台,明人找谁征收赔款,”

保科正之急忙解释,他已经看出德川家光状态不对,显然还没有走出这场大败的阴影。

“哈哈哈,我德川家需要靠敌人的怜悯才能留存,真是耻辱,奇耻大辱。”

德川家光笑出了眼泪。

众人低头不语,确实是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