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探明敌人三万余围困江户,如我大军继续东进,江户西边就是决战之地。”
伊达忠宗表情沉重。
德川赖宣、德川赖房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两人在对方那里都看出了恐惧。
“我军是否能获胜才是关键。”
德川赖宣道。
这话如果是以前他不会说,是否获胜,那是必须获胜。
但是见识了明军铁骑的威力,他现在心有余悸。
“我以为四六开吧。”
德川赖房低声道。
另外两人竟然没有反对。
伊达忠宗其实明白,大约三七开,德川赖房已经是高看己方了。
这个破事不用多说。
‘如我两军步战,敌人火炮火铳攻击下,即使我步军损失大批藩兵和明军近战,而明军两翼骑军...’
伊达忠宗摇头。
骑备根本没法护住两翼,被破阵是肯定的。
那步阵就是被敌人三面围攻。
他可是亲眼看到明人藩骑勇猛的。
带给藩兵十倍伤亡,根本挡不住。
现在关键还在于,后面还有数千明军骑军尾随,真是恶意满满。
一个不好就是四面遭到围攻。
按说幕府军现在还有十一万人马,但是确实是被围攻的一方。
谁让火器、骑军、军卒淬炼都处于下风。
三人都是感到压力沉重。
因为他们是幕府最后的希望。
如果失败,明军可以长驱直入占据江户,大将军的命运...
德川家必然丧失组建幕府的权力,一个无法抵御外敌的征夷大将军必然被举国唾弃。
倭国可能陷入又一次的战国,各地藩国群雄逐鹿,而身边还有明人这个大敌,国运堪忧。
“两位藩主,事已至此,本藩以为我军暂驻横滨,作为江户外援,大将军当派人和明军媾和,哪怕付出些代价,只要明军离开,大将军就稳如泰山。”
伊达忠宗建议。
图穷匕见的结果太可怕,他以为还是和议吧。
德川赖宣和德川赖房没有言声。
这个破事是太没脸了。
坐拥十万大军不敢攻击四万明军,有够憋屈的,说出去丢人。
但这就是现实,到现在他们终于明白保科正之败的不冤。
两个德川曾对保科正之颇为不屑,认为是他的无能才导致大败。
现在看来不是保科正之无能,而是明军太强。
就是现在他们也被明军骑军弄的一筹莫展。
强行进军江户,会被明军撕咬,一次损失数千人,那是多大的损失。
“两位藩主,引而不发才是根本啊。”
伊达忠宗点了点。
十万大军停驻这里总是对明军的威胁,如果进军失败,那就一切无法挽回了。
“那就向大将军上书吧,先和谈。”
德川赖房点了头,虽然耻辱,但是比起可能的后果可以接受。
...
江户湾明军大帐,急报不断传来。
“大帅,倭国大军停驻横滨不敢东进。”
郑维禀报。
“呵呵,不敢东进,其实他们可以大踏步进入江户,本帅是不会阻拦的,”
刘之虞大笑。
‘大帅,为何如此,此是消灭倭国幕府主力的最好机会。’
郑维不解。
“按说击破幕府大军,让倭国陷入内乱是最好的结果,奈何不符合大明的利益,殿下可是期望从倭国声讨大量赔款的,如果幕府倒台,我大明和谁索取,如同殿下所言,兵事也要看政务。”
刘之虞叹道。
郑维点头,此事倒也说得通了。
如果幕府大败,德川家光失去了大将军的位置,倭国陷入战国,一百多个藩国各自为政,你和谁商议赔款去。
殿下如今发动国战都是要有收益的,朝鲜、吕宋之战无不如此,哪一次都是榨取了大批收益。
这次倭国之战也不例外。
所以保留幕府是有利的,幕府收缴各藩的财赋,转交就是了,明军毫不费力索取收获就是了。
“只是,幕府大军进入江户,那位大将军岂不是心气高了,更不会和议。”
“进入江户如何,多了十万张嘴罢了,关键还得击败我军,否则无法打破江户的围困,”
刘之虞淡淡一笑。
如今他是智珠在握。
经过几次大战他已经摸清了倭国军力。
幕府旗本还有一战之力,各处藩兵就不值一提了。
大多数藩国的藩兵和昔日明军中的军户差不多,就是拿着动枪的农夫。
面对十万倭人大军,明军必胜。
“现下就等着吧,是战是和全看那位大将军的,我们明军耗得起。”
郑维点头,感情耗得起,如今大部分的米粮都是抢掠倭人百姓的,只有少部分从朝鲜运来。
明军本来不过数万人,而且大部分的粮秣可以就粮于敌,当然耗得起。
就说现在在江户周围百多里的地界抢掠的金银也有几十万两了。
足以支付大军开销。
所以明军不急,急切的是倭人。
“通晓阿克墩等人,加紧抢掠,让倭人更乱些。”
刘之虞命道。
郑维领命而去。
...
“他们怎么敢,”
家光拍案而起,他出离愤怒了。
伊达忠宗、德川赖宣、德川赖房请命和谈。
这让家光暴怒,和谈是肯定的。
但前提是大胜一场,这才会在和谈上处于优势。
现在的情况下和谈,幕府就是鱼肉,明人可以肆意拿捏。
“德川赖宣不是一向窥伺大位吗,这次怎么不力挽狂澜了。”
德川家光当然知道他这位叔父的小心思。
‘大将军,他们也是迫不得已,三战损失了近一万人,溃散两千余,这仅仅是明军骑军的突袭,如果明军主力赶到,只怕...,因此他们才提出引而不发,有他们威胁在外,明人也不至于过于放肆,如果战败了,江户再无外援,那时...’
保科正之躬身道。
德川家光脸色苍白,他的身体没有完全好。
何况现在军情紧急,城内粮秣不多,幕府面临生与死的关键时候。
而外援接连挫败,他是到了该决断的时候了。
“真的没有获胜之机吗。”
德川家光看向保科正之这个弟弟,相比那两个德川,他更相信这个德川,这才是体己人。
“下臣以为二八之局了。”
保科正之大躬身,几乎匍匐在地。
他知道答案很羞耻。
德川家光脸上黯然,二八之局还用选吗,几乎是必败之局了。
德川家光长叹,
“那就让土井利长和松平信纲去明军议一议吧。”
他再是屈辱,也得迈出这一步。
这时候他还没有让保科正之去明军之意,议和这个破事会被举国痛骂的,他要维护保科正之,别让保科正之沾染上骂名,这是他给子嗣留下的辅政大臣。
...
再次来到明军大帐,土井利长的心情完全不同。
上次来他颇有底气的,那是因为外有伊达忠宗的大军在外,最后的胜负犹未可知。
而现在土井利长全无底气,伊达忠宗的大军停驻横滨不敢前行了。
幕府几乎注定失败。
“本帅早就等待大将军派使者议和了,因为这是注定的事儿,我大明铁军是无敌的。”
刘之虞淡淡道。
没有盛气凌人,但是姿态依旧高高在上。
土井利长和松平信纲对视苦笑。
如果是以前两人都会暴起,这是对幕府的最大羞辱。
现在这就是事实。
“总大将不妨明言,明军如何肯撤离江户折返国内。”
土井利长躬身。
谁也别绕了,直奔正题吧,明军撤离的条件是什么。
“很简单,其一,为小流求之事,为我大明损失的近万军卒赔偿千万两白银。”
土井利长和松平信纲目瞪口呆。
“其二,你们的皇帝向吾皇陛下献上告罪书。”
土井利长和松平信纲感觉有些晕。
‘总大将说笑了,我倭国一年的税赋也就是数百万两,哪里有千万两白银。’
土井利长有些急了。
“总大将,我等是真心和议,您不要说笑才是,明军哪里损失近万军卒。”
松平信纲摇头。
他知道的消息是明军损失轻微,这个总大将分明是狮子大开口。
“谁和你等说笑,你等财赋本帅当然明了,攻击小琉球,此番东征,我明人损失近万,每人抚恤百两银子,这是多少,且我大军十万东征,只是粮饷就要过两百万,”
刘之虞说的两人气结。
抚恤银子百两,好吧,从来没有这个数字,十万大军,哪里有,这厮信口开河。
‘千万两不多,吾皇陛下没有说一次付清,可以二十年付清,每年支付一些,不过作为拖欠,每年有两分利钱在就是了。’
刘之虞说的两人绝倒。
可以二十年付清,而且像是从大明借款,可有利息。
问题是大明根本没有借款,这是赤果果的勒索。
“总大将,太过了吧,压榨过甚,”
土井利长脸色很差。
“正是,总大将就不怕大将军号召全国声讨明军暴行,肆意烧杀,焚毁江户南城,这些罪行罄竹难书,”
松平信纲怒道。
他也豁出去了,实在是这厮太可恨了。
“哪里,这些比起当年倭人在朝鲜的暴行算什么,那时候朝鲜三千里江山一片血色。”
刘之虞冷笑,
“大明在朝鲜付出了五万人伤亡,耗费了五百余万两白银,今日收取千万两白银已经是吾皇格外优容了,如果是本帅做主,最少两千万两白银。”
两人恍然,原来明人的怨念在朝鲜。
他们倒也知道在朝鲜,倭人给明军造成了很大伤亡。
时隔五十年,明人皇帝这是声讨旧债来了,怪不得说出千万两的数字。
要是从这个来讲,千万两倒也有出处。
“总大将,太过,大将军不可能答应,也无法应允,国内各藩必群起攻之。”
土井利长苦笑一拜。
“千万两不少,但是,比起幕府的存续来说,不高吧,幕府只要熬过二十年的岁月,德川家可以继续执掌全国,如果不同意,我军击败幕府军,自行去江户收刮,江户是各地大名豪商汇集之地,还是大将军的府邸所在,千万两银子还是有的。”
刘之虞淡淡一笑,却是发出了最凌厉的威胁。
土井利长和松平信纲心里一紧,明军能干出来,只看这些天在江户左近血腥抢掠吧。
江户收刮一下,可能千万两没有,数百万两还是有的。
而且江户被破,幕府必然倒台。
“总大将,我军在横滨还有十万大军的,如此欺凌幕府,就不怕我大军拼死反抗,到时候胜负未知吧。”
松平信纲也威胁一下。
“十万大军,呵呵,他们可以开进江户,我军不会阻拦,只是他们的粮道已经断绝,他们又给江户送去了十万张嘴,本帅算一算,江户能支撑一个月吗,怎么办,他们只能出城狂攻我军,我军不用厮杀,只要用火炮火铳轰击,据守营寨等待粮尽,十万大军星散,呵呵。”
刘之虞很淡定,而且将破敌战略摊开来说,绝对的阳谋。
但是土井利长、松平信纲却是脸上变色,因为刘之虞抓住了幕府军的痛处。
粮秣不足,明人骑军从后面和侧翼断绝了粮道。
幕府军进入江户,江户不多的存粮会立即告急。
只能寻求和明军决战,不说和明军明显的战力差距,只说明军避战的话,十万大军就会是十万饿殍。
明军不用出营决战,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获取胜利。
幕府将会很可悲。
“总大将,还请减免一些,”
松平信纲大鞠躬。
“不可。”
刘之虞斩钉截铁的拒绝。
这是殿下说的数字,他敢擅自做主吗。
最初他也震惊数字的庞大,但是殿下谈起朝鲜,他感觉千万两白银也不是很夸张的数字了。
被明人如此呵斥,两人倍感屈辱,但是,还得继续谈是不是,现在幕府处于绝境中呢。
‘总大将,第二个条件,天皇是不会奉上告罪书的。’
土井利长道。
倭国武士阶层是相当高傲的,天皇即使是个牌位,也不会允许其下告罪书,那相当于向大明臣服。
‘无妨,听说京都是仅次于江户的富庶之地,本帅可以统领大军走一趟京都,数百年的京城所在必然收获颇丰,围困京都数月,你们的皇帝饿着肚子也不会顽抗了吧,就是他宁可饿死也不屈服,下一个皇帝总不会也这么刚烈吧。’
刘之虞笑的风轻云淡,两人看着却是一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