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妹妹的消息

代善府上人来人往,都是探望礼亲王病情的。

代善虽然很快苏醒,但是不良于行,只能拄拐蹒跚走几步。

宫中来人,豪格、济尔哈朗、阿巴泰等人都是亲自登门探望。

但是多尔衮亲自登门,让代善家族极为重视。

其实他们不想多尔衮来,但是没有办法。

多尔衮不来才是失仪。

来了,可能给代善府上招惹非议。

谁都清楚,多尔衮和豪格、济尔哈朗之间明争暗斗。

代善家族不想参与其中。

多尔衮看过了代善,硕托陪同多尔衮在大堂饮茶。

两人寒暄一会儿,多尔衮捻须笑道,

‘行了,本王就是来看看王兄,此愿已了,这就告辞,硕托,你且送本王出府,本王和你说上一句。’

硕托心里苦笑,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多尔衮摆明不想让其他人听到,硕托也就一个人陪着多尔衮出府。

‘硕托,王兄身子不豫,你等想过王兄百年后,你等如何自处。’

“尊王攘夷,守卫大清罢了。”

硕托笑笑。

“狡猾,没一句实话。”

多尔衮冷冷道。

硕托嘿然一笑,他说的就是代善所想的。

但是他和代善早就不对付。

可说代善失去太子大位,他这个儿子贡献非小。

代善据称和后妃有染以及对儿子刻薄寡恩是两大罪状。

其中,对岳托、硕托这两个前妻所生儿子不断打压,引得国主不快,一怒夺去了代善太子大位。

现如今,岳托、萨哈廉两个儿子病亡,代善老迈,不得不暂时依仗硕托。

而日后必然会王爵传给最心爱的儿子满达海的。

硕托内里讲和老爹不是一路。

如果说代善保皇,那么硕托未必。

多尔衮心知肚明。

‘硕托,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两黄旗、镶蓝旗、甚至正白旗一部都在皇家把空中,偏偏两红旗独善其身,何也,王兄还在,地位尊崇,再者,是为了制衡本王罢了,如果王兄故去,你且说皇室和豪格会不会窥伺两红旗,’

多尔衮呵呵一笑。

他就不相信硕托不心动。

皇室掌控八旗的心思人尽皆知,最起码要可控,代善老了,只想安享晚年,因此皇室放心,也在等待,代善一死,两红旗必有变局。

代善家族也看得清。

“此事王爷该和满达海商议才是。”

硕托眼珠一转。

多尔衮听到的是满满的不甘,代善宠幺儿,将王位承袭满达海,当然会让硕托极为不满。

“满达海一个黄毛小儿,无甚主见,一味盲从愚忠,怎可商议大事。”

多尔衮这话让硕托心里很妥帖。

“硕托,今日言及至此,你且好生思量,嗯,今日没看到阿达礼,甚为遗憾,改日让他去本王府上一同出猎。”

硕托急忙应是。

其实他明白,多尔衮在示好。

多尔衮和萨哈廉相交不错,萨哈廉病亡后,对其子阿达礼颇为帮衬。

算是故交。

这时候点出来是说和代善家有老交情在。

“王爷,怎知您总揽大权后是否食言呢。”

多尔衮哈哈大笑,一句话暴露硕托果然不甘心皇室染指两红旗。

“本王也是一个王爷,摄政足以,为何改制八旗议政,家国大事交给一个黄口小儿是危险的,还是八旗协理才是正途。”

这都是屁话,如果不是明人虎视眈眈,如果不是两黄旗镶蓝旗中反对力量太大,他当然想登上大位,但是现在只能退一步。

‘多谢王爷告之,只是此事还得徐徐图之。’

硕托等的就是这话。

“不急,不急。”

多尔衮笑笑。

他当然知道对方徐徐图之什么意思,代善还没死呢,两红旗掌舵人没变。

不过也看出代善和硕托关系差到什么地步,硕托显然在盼着代善早死。

...

图里真在几个护卫随扈下折返家中。

这次镶红旗的新军淬炼又结束了。

新军中很多是十几岁的崽子,年轻鲁莽,操练密集阵型很是无趣枯燥,甚至损伤战马,因此冲突不断,不好调教。

图里真这个巴牙喇也吃了不少苦。

总算结束了一个月的操练,图里真算是可以返家好生安歇一阵子。

门口下马扔了马鞭给孙海。

图里真一身尘土入了府门,在院中,张婆子给他扫去骑马落下的尘土。

图里真的正妻依兰走了出来,一脸笑意,

“老爷回来了。”

依兰大着肚子,已经怀孕六个月了,很是显怀。

图里真上前搂着依兰笑道,

‘你怎的不在室内安歇,出来作甚。’

总是新婚不久,蜜里调油。

依兰虽然不如赵娟娇俏,但是在满人女子来说也是很有姿色的了。

‘走几步怕什么,镇子里多少女人快生产了还不是做活,我哪里那么娇气。’

依兰不以为意。

确也如此,这时候辽东无论满汉女子怀孕后直到生产并不闲着。

图里真搂着依兰进入大堂,乌里珠看到两人恩爱,露出笑容来。

图里真见礼。

依兰去了后院,让婆子准备热水,给图里真沐浴。

图里真看看四周有些奇怪,

“朱赫为何没有出来。”

今年六岁的朱赫很是缠着图里真,只要他回来跑出来让他抱抱,没看到自家伶俐的女儿,图里真像是缺了什么。、

“我让他们搬去偏院了,”

乌里珠冷冷道。

“这是为何,”

图里真不解。

“依兰第一眼看到她们母女心中不快,你看不出来吗,都在后院,依兰很不舒服,现在有了身孕,不可让其心情烦躁,我做主了,让她们母女去偏院。”

乌里珠瞪眼。

“偏院没有火墙,只怕入冬寒冷,朱赫吃不消。”

图里真心疼她们娘俩,但是他只能提朱赫。

“怎么,这就心疼了,我告诉你,不能在依兰面前露出来,你岳父是梅勒章京,正在给你运作一个甲喇章京,这时候得罪了依兰,你想怎么样,要不要前程了。”

乌里珠厉声道。

图里真脸上不清不愿,大丈夫有功名自取,不想攀附岳丈家。

乌里珠上去就是两巴掌,满人女子就是这么剽悍,哪里有汉人女子的温柔。

“混账,这是多少人得不到的机会,你却推三阻四的,你爹还在打断你的腿,你忘了你阿玛怎么死的,汉人杀死的,你却这般看顾一个汉人女子,像什么样子,还是不是我满人大好男儿,”图里真躬身听着。

心里却是万般不服,但是无奈,他总不能忤逆老妈吧。

...

直到第二天,图里真才找机会来到偏院。

朱赫一下跳在图里真身上,搂住不放,

‘阿玛,妈妈不让我去找你,可是朱赫很想阿玛的。’

图里真心里一酸,好生安慰一番。

偏院其实是老院落,有些破败了,条件不好。

但是赵娟每日里忙碌修补着,也是借机打发日子。

图里真来了,赵娟忙碌着生火做饭,只是这里都是素菜,赵娟很是困窘,

“委屈老爷了,”

看看里面没有一丝荤腥,图里真大怒。

赵娟可以不论,朱赫虽然是女娃,也是他的娃儿。

管着家里庶务的张婆子胆子真大。

刚把碗筷摆上来,张婆子来了,

“老爷,主母等你吃饭呢,夫人可是亲自下厨的。”

图里真没言声,依兰的厨艺不提也罢,她箭法很好,甚至比图里真都好,但是厨艺,唉,也就是堪堪能吃。

“赵娟,老爷刚刚回府,你这是做什么,争宠吗。”

张婆子向赵娟一唬脸。

图里真一巴掌糊在张婆子脸上。

“赵娟虽然是汉女,也是老爷我的侍妾,轮到你胡言乱语,滚。”

图里真怒了。

张婆子这个看风使舵的如今跪添依兰,敢在他面前对赵娟狂吠,背里不定怎么猖狂。

“老爷,您还会回去吧,夫人也是盼着您多时了,再说她有身孕,不能生气。”

赵娟强颜欢笑。

图里真这个郁结,特别是看到朱赫苍白的小脸。

但是依兰有孕在身,不是争吵的时候。

图里真揉了揉朱赫的头顶,

‘朱赫,明日阿玛再来看你。’

抬腿给了张婆子一脚,气不顺。

...

大股的军卒从海船上涌下来,经过近两年征战,天津水师,如今是北洋水师的标营终于折返母港大沽。

赵四下了船,感觉腿脚发软。

他和很多人一样坐在地上舒缓了一会儿。

这才号令百队随着他列队开向军营。

说是百队,其实就是五十来人。

有四十多人留在了澳门。

经过几次战事,标营军卒都是老卒了,而且征战南北,战力当然不是南洋水师刚建立的标营可比的。

因此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南洋水师充实标营,将来南洋水师和北洋水师将会各自建立两个标营,各有万余人。

虽然老上司李游击一再挽留,赵四还是决定返回北洋水师。

很简单,大仇未报,将来北方和建奴必有一战,他赵四要打回辽东去。

这是他的执念了。

哪怕因此死在辽东,也在所不惜。

折返军营第二日,补充营送来了三千新卒。

都是补充营操练过的丰台大阵,火器冷兵器很熟练的。

只需要和标营军卒混编操练,相互熟悉一下就可以成军。

赵四的百队补充了三十多人。

赵四惊讶的发现竟然有几个人是辽东汉民逃归的。

宣抚官老孟在点名。

赵四一旁看着,都很精壮,补充营里伙食不错,在里面操练数月,足以让身体强壮起来。

“姓名。”

“滕老六。”

“籍贯。”

“辽东海州五里镇。”

赵四蓦地一眼看过去,他是大惊失色。

海州五里镇那是他的家乡啊。

赵四一抬手,

‘滕老六你过来。’

黝黑高大的滕老六默默走过来。

赵四看了看滕老六三十左右的年纪,比他小。

但是他没见过这人是肯定的,可是五里镇不算大,他应该有个印象。

“你是五里镇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大人,小的是距离五里镇二十余里的刘家堡子被卖去的,后来问籍贯,就说了五里镇,当时我是从五里镇走的。’

滕老六老老实实的。

“哦,”

赵四点头,刘家堡子是墩堡,附近有个百来人的村子,倒是没错。

赵四想了想,

“你是在哪个建奴家中做农奴。”

“萨兀里家的,”

滕老六的回答让赵四心怦怦跳。

当年霸占他赵家田亩的就是萨兀里家。

他不会记错,他问了问萨兀里的长相,正对。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就是这个建奴畜生占据了赵家,让他们全家人都成为农奴。

当年他和两个哥哥因为不堪辱骂殴打,偷偷从田里跑了。

“你可听说赵娟的名字。”

问道这里,赵四心里砰砰跳。

当年二哥偷偷跑回村子去找小妹赵娟,但是赵娟随萨兀里的婆娘回了娘家,但是他们已经和很多农奴商议逃跑,无法留下,只能一起逃亡。

赵娟就是赵四心里一根刺,总是惦记着,却是无能为力。

如今赵四家中就是他一个人了,总是想着赵娟这个唯一的妹妹是否还活着。

现在却是可能知道赵娟的下落,心里不禁砰砰跳。

滕老六从赵四的眉眼中依稀能看出赵娟的模样,都是额头宽些,眉毛有些粗重,眼睛细长。

不会这么巧吧。

滕老六踌躇起来。

赵四心急,

‘听说没有,痛快点。’

“大人,赵娟还活着,”

赵四狂喜,

“额,现在她是萨兀里儿子图里真的小妾,给图里真生了一个女儿叫朱赫。”

说完滕老六偷眼看向赵四。

赵四刚刚狂喜,接着血往上涌,不敢置信,

“滕老六你特娘说的是真的。”

赵四语气很不善。

怒气满格,不可能啊。

滕老六只是点头。

能说啥,必须是真的。

赵四满脸通红,眼睛充血。

“赵百总不可造次,这是大营。”

一旁的宣抚官老孟已经大约听明白了,作为宣抚官他当然知道赵四是海州五里镇出身。

也知道赵四的妹妹如果活着就该在五里镇。

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大约接受不了的,但是不能迁怒军卒身上。

老孟挥手让滕老六回去新卒中。

赵四跌坐地上,他无法接受。

赵娟成了霸占自家田亩的萨兀里儿子的侍妾。

当年他年纪也小,但是萨兀里那个娃子也是个擦鼻涕的小屁孩,看着他们这些农奴的时候一脸的傲气,私下里他们骂他小畜生。

而他妹子竟然给这小畜生做小妾。

仇人的儿子做妾。

赵四脑袋嗡嗡的,他想过妹子可能不在人世了,或者当女奴受苦,就是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