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监生抗议

“陛下,科举改制要不得,干系数十万生员,更是举国上下士人关注之事,天下刚刚平定,也经不起震动。”

林欲楫道。

“陛下,此事于理不合,多少年的惯例如此,如何改制,只要改制就是动荡,此事不可推行。”

吏部左侍郎魏澡德拱手道。

崇祯迟疑。

他不太理解太子的科举改制。

也不太赞同这个人时机。

毕竟,天下刚刚平定,少些动荡为好,能不能先不折腾。

但是,如今的朱慈烺不是昔日深宫的小太子。

而是真正担起监国重任的储君。

而且这不是崇祯强行任命的。

太子是通过自己的一件件功绩一路走上来的。

财赋改制,京营整军,统军作战,无一败绩。

因此崇祯轻易不好改变朱慈烺的决断,因为以往没有决断错误的时候,你怎么阻拦。

“卿等且返回,容朕思量一番。”

崇祯先将他们打发走了。

然后崇祯招朱慈烺议事。

朱慈烺很快就知道了谁来暖阁陛见。

暖阁就在乾清宫后进,都在一个院落,加上如今的宿守的锦衣卫力士全盘倒向了朱慈烺。

知道陛见的大臣不是难事。

对于这两个臣子,朱慈烺深恶之。

林欲楫几乎是次次和他做对,这厮真是老糊涂了,行将就木还折腾不休。

而魏澡德更是让人恶心。

这厮是崇祯十三年会试的状元。

入仕以来就是媚上著称。

而且是无底线那种。

如果不是朱慈烺挽救大明,大明最后一任首辅就是这位。

七年时间从一个状元到了内阁首辅,这厮创造了大明官员的升迁记录。

前无古人那种。

原因不碍乎是当时名臣凋零,先后的阁臣让崇祯失望,然后魏德藻谄媚得机,让崇祯一再擢拔。

这位一味媚上的首辅上任不久闯贼攻破京城,魏德藻抛弃崇祯贼快,带着一些大臣迎候李贼,疯狂劝进。

问题是李闯看不上这些降臣,尤其是魏德藻是首辅,必须是考掠的一员。

奈何这厮登上首辅之位太短,没来得及大肆收取贿赂,家里银钱不多。

严刑考掠,他也交不出十万银子来,最后脑浆迸裂而死。

就这么无耻的一员怎么不让朱慈烺厌恶。

当然,崇祯看着这位觉得不错。

朱慈烺不说自己能看穿人心,谁敢说。

他不过借着历史中的脉络掌控人心。

但就是历史上变节的众多文武中,魏德藻也是足够恶心的。

李国祯最起码还扶棺痛哭,是不是做戏吧,哭崇祯是有的。

这厮抛弃他的主子向另一个主子摇尾乞怜太快了,和朱纯臣有一拼。

这样的二五仔,朱慈烺必办之。

只是现下介于崇祯的宠信,暂先隐忍罢了。

不过魏德藻的性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暖阁奏对,朱慈烺早有筹谋应对,

“父皇,大明天下就是我朱家天下,而那些书呆子走上仕途,却是雇佣师爷处置政务,将大明牧民重任交给一些胥吏,而他们不过是摆放的官老爷,难道就是这么对待父皇的期盼,而胥吏是如何对待百姓,罗列名目横征暴敛,朝廷征收一成税赋,他们能变成两成,朝廷减免税赋,他们欺上瞒下,百姓全然不知,减免税赋他们中饱私囊,这些州县官员却茫然不知,或是也趁机上下其手,这就是书呆子治政的结果,要么茫然无知,要么同流合污,这不是在牧民,是在朽坏大明根基,叛乱为何久久不息,这些人在其中作用最为可恨,让庶民对朝廷痛恨至极,有些流民宁可战死,绝不投降。”

崇祯眸子晦暗,他也想起最无助的时候,想起他提及的诸臣误我。

“父皇,我朱家江山不可继续交给这些书呆子手中败坏,想要入仕,只是死读书不成,还得有历练,不能任由他们祸害百姓,朽坏江山社稷,这才是儿臣推动科举的原因。”

朱慈烺关于朱家江山不能交给一帮子书呆子,政事白痴的说辞终于打动了崇祯。

“此事由你推动就是了,有一条,不得闹得天下动荡,如今的大明经不起折腾了。”

朱慈烺拱手领命。

...

朱慈烺刚刚应付完崇祯的询问,又有事端发生。

国子监的监生闹将起来。

千多名国子监监生到右安门敲响了登门鼓,要面圣,反对科举改制。

原因很简单,他们是旧有科举制度的受益者,但是大多数没有经历会试,或是参与会试没有进士及第。

如果改制,他们可能受到波及,甚至可能有些人丧失资格,有些人可能中举,却是因为改制沦为看客。

这当然不能忍,因此听闻科举改制后他们群情激奋。

这些生员先是去拜见李日宣、林欲楫等东林大臣。

但是这些大臣没有见他们,当然也不存在劝阻阻拦。

林欲楫不敢得罪太子太深,他可以面圣反对,但是不敢带着这些生瓜蛋子闹事,但是不反对,也是变相的怂恿。

“殿下,这些生员如今静坐在大明门外,闹得满城风波,要不要出动锦衣卫,”

李若链道。

锦衣卫是弹压地方的一支力量,比顺天府的衙役好用多了。

很多生员不惧顺天府的官员衙役,大明生员就是这么傲娇,但是锦衣卫出动意味着皇家意志,即使生员也退避不敢怼上。

朱慈烺摇摇头,驱赶生员就怕遇到一些生瓜蛋子,梗着脖子硬上那种,如果有了大的伤亡,就引起动荡了。

如果动荡发生在南方好说,就在京城,崇祯不得不面对,刚刚答应崇祯平息动荡,朱慈烺不想引起事端。

“派出干员,保护这些生员的安全,李德荣,你派人送去解暑茶汤,”

不但不能驱赶,还得好生维护。

“至于解决此事,本宫只会处置。”

朱慈烺不得不亲自出马了。

这是代表皇家给这些生员体面,相信有这个面子在,事情就不会不可收拾。

他不会给一些看客机会。

...

国子监监生千多人坐在大明门前,别说真是人多势众,差点把道路完全阻断了。

路过的百姓都是议论纷纷。

他们不知道监生们闹事因为什么。

当然取得他们支持也不可能。

但是监生们却是有些沾沾自喜,毕竟看起来吸引了一些庶民的关注,壮大了声势。

“楚兄,是不是有些闹大了,这位殿下声望在大明如日中天啊。”

一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有些忐忑道。

松江监生楚士进定力还好,他摇摇头,

“高兄,必须抗议,这也是为我等发声,谁能保证今次中举,如果不成,改制推行,三年后我等如何应试,是否能适应改制都是难题,”

楚士进叹口气,进士名额不过两三百人,举国生员竞争,谁敢说自己必中。

“就怕皇家出动厂卫弹压。”

另一个生员左名山不安道。

三人发起没错,热血过后都有些心虚。

‘大约不敢吧,毕竟我等是生员,不是泼皮无赖。’

楚士进迟疑了。

他也不敢保证什么。

...

朱慈烺、孙传庭、吴甡的车架抵达了大明门前。

太子殿下和首辅次辅抵达,说明了对此事的看重。

“殿下,此事是微臣发起,还是微臣和生员们会商,平息此事吧。”

孙传庭请命。

“不可,你等重臣还要发起改制,不可因为此事引起动荡,还是本宫处置,就是有些动荡,还能如何,总不能更换太子吧,不过是名声微瑕,你等是现下大明不可或缺的重臣,不可轻失。”

朱慈烺摇头。

他必须保护孙传庭等人,他真的没法再找到合适的重臣。

大明臣子成千上万的,但是能承袭他的想法,推动改制的屈指可数。

只能说大明的科举体制失败了。

完全和如今世界主流违背。

从科举晋升的官员大部分都是书呆子或是媚上的奸党。

对于当今世界剧烈的变迁毫无所知,这样的臣子执掌大明这艘巨舰,最后必然是搁浅或是沉没,前世清朝就是明证。

这也是朱慈烺必须推动改制的原因,时不我待。

...

看到太子仪仗到来,这些生员们喊的越发起劲了。

‘反对科举改制。’

“对生员不公。”

“祖宗之法不可弃。”

“太子圣明,当收回成命。”

...

更有生员挥动反对科举改制的小旗帜。

朱慈烺看着不禁无语,这个示威倒是有模有样的。

就是没经过有关部门批准。

朱慈烺一摆手,一些宦官和锦衣卫搬上来一些餐点,都是用食盒提来的。

这是朱慈烺事先派人采买的上百盒。

“诸君发声本宫已经知晓了,此来就是和诸君商议大事,今日本宫就和诸君来一场茶会,大家可畅所欲言。”

几个宦官指挥人手摆放几个桌案。

朱慈烺等人落座。

同时给书生们摆上各式点心和茶汤。

当然一人一个办不到,做到大多数吧。

这已经让生员感激涕零了,气势有所收敛。

朱慈烺一脸和煦的笑容环视这些生员。

“诸君,谁能上前建言啊。”

众人面面相觑,随同众人一起喊口号没问题。

但是单独上前奏对,如果太子发飙,那个下场,呵呵,去锦衣卫北镇抚司昭狱侍候了。

其他人可以怂,声势下降,但是楚士进、高承安、左名山没有退路,此时他们不上前,可就没了脸面,日后怎么在国子监读书。

三人强自镇定走向朱慈烺的桌子。

其中左名山双股抖个不停,人就像在发热病打摆子。

有些生员看的捂脸,太丢人了。

接近了桌案,有锦衣卫上前略略搜身,三人来到桌案前。

“拜见太子殿下。”

三人跪拜。

“起来吧,坐,无可不言。”

朱慈烺温言道。

楚士进和高承安昂然起身,到了这个时候拼了。

左名山一起,额,没起来,双腿无力。

朱慈烺暗自叹息,果然是历练才能看清人,最起码这个书生胆略是太差了。

他摆头示意,李若链上前扶起了左名山,拖着他坐在了桌案下首。

这张桌子成了全场瞩目之地,孙传庭和吴甡坐的另一张桌案都是配角的存在。

“殿下,我等生员以为此间改制太过仓促,对我等生员不公,再者,千百年来,科举虽有改变,但是脉络未改,望殿下能听取建言,取消此番改制。”

楚士进面色苍白道,压力太大。

“我听闻你等书生在私下间高谈阔论,如今众多官员尸位素餐,很多牧民官断案、收取税赋、教授百姓一无所知,败坏了朝廷声望,如果你等入仕,定会重振朝纲,安抚天下,可有此事。”

朱慈烺笑道。

这等平时口嗨,吹牛的事生员们没少干。

听了这话三人脸红。

“这个,呵呵,都是学生们平日戏言。”

楚士进忙道。

“虽是戏言,说辞倒也恳切,我朝确有此种弊端,”

朱慈烺此话一说,几人惊喜。

没想到这位殿下这般平易近人。

“每年从进士科,举人入仕的官员数百,但是,其中真正熟悉州县庶务的官员寥寥无几,让本宫甚为忧虑,不瞒你等说,本宫常常夜不能寐,这是困扰本宫的头等大事。”

朱慈烺这些话让三人感觉不妙。

话风不对啊,直接从日常吹牛改道成了改制因由了,但是他们还真没法阻拦,你敢阻拦殿下所言吗。

此时最不妙的是还有其他人听到。

朱慈烺身边的李德荣高声喊出了殿下言辞,让大明门前的是生员全部都听到。

下面略略骚动。

有些生员赞同,有些也听出了殿下这是在为改制发声,当然不满意。

结果就是短短几句话让生员内部有些分裂。

“不瞒诸君,本宫思量许久,本宫对这些对庶务一无所知的官员,上任就接手牧民官的职位很是不安,要知道他们代表朝廷管理百姓,但是他们知晓刑狱流程吗,知晓如何收取税赋还不伤民吗,晓得如何教化百姓,教授生员吗,他们读书十余载二十余载,都在埋首书中,这方面没有历练,当然,他们也知道这些短处,于是招募师爷帮助处理政事,你等生员南方的占大多数,应该知道江南师爷名满天下了吧。”

朱慈烺看向下面。

李德荣嗓音洪亮的转述。

下面鼓噪声略起,一些生员纷纷点头。

如今确是师爷大行其道。

甚至监生中有久试不第的也打算从幕僚出道。

朱慈烺看看下面的杂乱,笑笑,表示满意。

不是辩理嘛,那就讲理,他没打算使用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