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文卑武奸

见礼已毕。

朱慈烺问起了王永吉山东民生。

“禀殿下,山东这两年还算风调雨顺,大部分百姓安居乐业,然,山东西南曹州一线,总是被流贼骚扰,其兵锋直指东昌,威胁临清,漕运几番中断,幸有刘总兵所部驻防临清抵御贼军,此番殿下剿灭群丑,山东终能保全,”

王永吉恭敬道。

王永吉恭敬之极,颇有奉承之意。

此番朱仙镇大捷,让朱慈烺的声威扶摇直上,王永吉是别有心思。

朱慈烺笑笑不置可否。

心中却是颇为厌烦。

很显然这也是个投机分子,而且脸皮极厚。

须知大明文贵武贱,为了逢迎他连带上刘泽清,这是看到刘泽清就在他左右侍候,可能颇为宠信的缘故。

巡抚如此作派,可想而知其操守。

“殿下,山东总体安定,只是西南部因流贼肆虐,总有奸徒暴乱,而某些军将纵容手下抢掠勒索百姓商户,越发激起动荡,”

邱祖德拱手道。

邱祖德此话一说,刘泽清蓦地盯着他,眼神中满满的恨意。

这话说谁呢,就是说他吧。

要知道山东北部西部现在都是他的辖区。

兵员过万。

刘泽清知道他和王永吉、邱祖德关系不睦。

那也是有因由的。

他这几年都是花费大量银钱孝敬阁臣,所谓朝中有人,因此他对王永吉和邱祖德不甚孝敬,他们真拿他没啥法子,发出的命令刘泽清一向敷衍。

没想到邱祖德今日当着太子面诋毁他,刘泽清恨极,心中发誓要报复。

朱慈烺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这个邱祖德总算说出些实话。

总算有些职守,比王永吉强上一些。

王永吉也就笑着,只是更像是尴笑。

“嗯,如今有些军将确是跋扈,纵兵打粮劫掠,无所顾忌,此事日后朝廷要立下章程,节制军将,”

朱慈烺点头道。

刘泽清心中一凛,不行,还得登门求告周延儒,虽然还得耗费不少银钱,但是保住官位就好。

朱慈烺没有再提此事。

接着朱慈烺询问了刘肃和郑云之抄关和厘金局之事。

两人说的是花团锦簇,为自己褒功一番。

朱慈烺温言安抚。

其实他心里清楚,厘金局收取不如预期,这里面有大问题。

按照大运河的正常走量,他早先预估的近千万两银子绝不会达不到。

那么为什么少了许多。

不用多问,这里面官商上下其手漂没了。

这两人就是欺瞒他而已。

不过,朱慈烺可不是面上的十几岁,内里可是一个老鬼。

他面上丝毫不漏。

毕竟他此番出京是统军作战,剿灭流贼,没有处置厘金局的事权。

骤然发作,可能被弹劾乱政。

现在别看朱慈烺声威日隆,他却是心里暗自小心,伴君如伴虎,上面还有片天呢,得意不可忘形。

朱慈烺敷衍几句,此事日后再说,急不得。

“袁将军,今日终于得见,堵赞画为何没有一起前来啊,”

朱慈烺看向了袁时中。

众人都是一怔,他们闻听袁时中被招抚,好像是京营赞画司中有重臣做主的。

他们也未曾在意。

现在看来就连太子知晓其名号,此事怕不简单啊。

‘末将恭贺殿下此番大捷,末将未曾想过殿下能倾覆百万流贼,至为钦佩,殿下威武无人能及,’

袁时中深施一礼恭敬道。

王永吉、邱祖德、刘泽清等人看向他目光颇为玩味,这厮可不是一个粗鄙的流贼,很会逢迎嘛,比他们这些人都不差。

其实袁时中倒没有逢迎之意,他从李闯那里叛离,他很清楚李闯麾下尤其是老营的战力,他总想叛离,却又犹疑的关键就是实力差距,他怕被李闯追杀。

但就他敬畏的老营精锐数倍于京营,在朱仙镇被京营干净利落的击败。

这时候他就清楚堵胤锡一点没有夸张京营战力,的确是天下强军。

被这样的强军收服,袁时中倒也心甘情愿了。

尤其是到了青州后,多次打探,终于清楚建奴对大明的侵害,可说最近两次入寇杀伤大明百姓无数,抢掠千万银钱,更是将大明百姓当做刍狗般掠走。

袁时中真正体会到大明内外交困的局面,他和建奴干一场的心意更坚。

“袁将军也是军将出身,须知大战获胜全赖军卒效死,他们才是大军脊梁,本宫不过是坐享其成,”

朱慈烺笑笑。

袁时中没想到朱慈烺的答案如此,他是越发恭敬,

‘殿下,此番堵赞画随末将一同前来,不过这几日他游历四处,今日未到,’

说起这个,袁时中也很无奈。

这位堵赞画说什么微服私访,还说临清等处宵小横行。

这事他总不能当众说出来吧,这个刘泽清可是临清当地的土皇帝。

就是当地的文官也敬畏他很多。

说出来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朱慈烺立即明白这里面的蹊跷,袁时中无法明说,而堵胤锡做什么都不意外,这厮相当的特立独行,是大明文臣中的另类。

朱慈烺和这些臣下们虚与委蛇,却是坚不赴宴。

见面可以,和这些人酒宴应付算了。

和他赴宴后抬高身价,他得到什么,免了。

朱慈烺直言他不过是去往天津宣抚远征辽南的水步军而已,路过此处,他们可以归去各安其职了。

众人怎么敢走。

走,也得等朱慈烺折返京师才能折返驻地。

朱慈烺下令距离临清三里处扎营。

除了辎重营去往临清采买粮秣外,所有军卒不得离营,不得惊扰百姓。

朱慈烺则是远远的好生端详了临清城。

会通河上舟楫不断,上下穿梭。

临清城墙外到处是纷乱的街市,城内狭小,大部分的百姓在城外落脚,自建住房,久而久之,将整个城池围困其中。

这就是经济活跃的力量,吸引了无数的人丁汇集此处。

临清可是有近百万人口的,北方的大城除了京城也就是此处的。

而一切的一切都是仰仗流淌的运河。

这座黄金水道上的这样发达的城市还有扬州、金陵等处。

可就这样繁华的运河给大明贡献的只有区区百万的税金,怎么可能。

其流淌的财赋哪里去了,那是不言自明的。

一切都需要改变,大明现在是国贫民穷,只有官宦和豪商攫取了暴利,这个局面必须要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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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时中和刘玉尺见面颇为感慨,

“老刘,我以为见不到你了,”

“确也艰险,两次大战每番都是以寡敌众,”

刘玉尺喝了口烈酒,心情也激荡起来,

“不过,袁头,这次是最痛快的一次,看到李闯那些昔日高高在上欺压我等的王八蛋一一授首,真特么的痛快,”

刘玉尺抹了把嘴角的酒渍眼睛发亮。

袁时中哈哈大笑,在李闯旗下,他们小袁营就是做小的,谁特喵的都能欺压一下,什么刘宗敏、郝摇旗、李过对他们都侮辱过。

李闯还处处威逼,他们是敢怒不敢言。

这些老仇家的覆灭,尤其是刘宗敏、袁宗第等人授首当然让他们心中痛快。

“袁头,京营这些辽人,真是铁铸的,上阵就是亡命之徒,天下强军无出其右者,”

刘玉尺感慨道。

袁时中听完刘玉尺军中讲述,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袁时中起身长叹一声,握拳发狠道,

“辽人凄苦啊,我汉人屈辱,建奴肆虐无忌,让人恼恨,老刘你是晓得的,我一向笃信人在做天在看,却是发现老天未曾惩戒如此凶蛮,却是让中原百万百姓献祭,我决心已下,定要和建奴决一死战,天不收他我收他,”

“只是这般就要被收拢军权,保定、宣府诸军京营都派人操练,顺便也是节制之意,离开开封的时候,陈永福部也照此办理,”

刘玉尺道。

“那又如何,只要能杀尽建奴,老子认了,总比自家人杀个血流成河好多了,这些年杀得老子厌烦了,”

“正是,此番京营一行某是感慨非常,什么事总要杀败建奴再说,来,饮胜,”

刘玉尺举杯道。

两人酒碗撞击一处,当晚,两个好兄弟喝的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