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昂然而入

倒也小觑官军了,尤其是那个孙传庭,”

袁时中吧嗒一下嘴。

他听闻统兵人选的时候,唯一一个有些忌惮的就是孙传庭了。

不过想想,这位虽然声名在外,不过毕竟入狱两年,早先淬炼的秦军已经分崩离析,甚至成了废军。

也就没太在意。

现在看来,这位朝廷的大学士出狱后在京中肯定是一手操练了京营新军,否则绝不会有如此战力。

“大掌盘,我军当立即撤离,迟恐不及,”

宋玉尺道。

袁时中点头,本来是欺辱一个病猫,现在化身一个大虫,连袁宗第都败下阵来。

袁时中自咐也不是对手,撤离为上。

袁时中一声令下,小袁营立即开动起来。

本来就是草草宿营,不过是安置了一些拒马。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堵胤锡和陆桢一行人距离袁时中的营盘只有数里之遥了。

这一路上他们扮作被杀败的袁宗第所部的骑军,骗过了几伙斥候。

也绕道走了一些路程,此时已经隐约看到远处蝼蚁般流动的人群。

“大人,小袁营正在撤离,”

李琛一指远处。

流动的方向正是黄河。

依稀看到大量人人潮铺满了营地和黄河岸边。

堵胤锡捻须思量了一下,

“陆桢,骑马上前,遇到了斥候拦截立即报出身份,”

“大人,这,太冒险了,”

陆桢心惊肉跳。

他能看出来太子对堵胤锡的看重,万一被哪个小军头将他们砍了呢,见不到袁时中呢。

‘时间来不及了,待得小袁营退出了北岸,只怕再次入了虎穴,就在李贼身边,招抚不易了,干了,’

堵胤锡果断道。

陆桢算是明白了,他陪同的这位大人也是一个惯于豪赌的另类官员。

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冲向东。

袁时中和上百亲卫驻足黄河岸边,看着女眷营当先从浅滩涉水过河。

义军中也有人成家,有婆娘和娃儿,举起义旗这么多年,日子还得照常过,所以但凡大股义军都有女眷营,李自成和曹操也是如此。

袁时中心情很不好。

本来他想趁此机会游荡在山东西南部再次自立。

在李自成麾下他是受够了。

经过这次所谓合流,他算是把李自成看透了。

确是一个经年老贼,历练丰厚,杀伐果断,否则不能存活这么久,还弄下这么大片基业。

但是,袁时中看到了李自成残酷一面,还没有坐下江山呢,就开始论资排辈,排除异己,忠言逆耳了。

就连李岩这样的人才也被排挤,如果日后登基称王,只怕骄横日甚,不是成大事的人。

再者,压榨百姓太甚,欺骗百姓成为流贼,驱使其成为炮灰,这也罢了,严刑峻法威逼流民,才几年就忘了他自己就是一个泥腿子出身了。

袁时中从心里鄙视他。

就像袁时中对李岩看法一样,他的所谓义军和李自成从不一样。

尽早自立。

只是没想到横空杀来一个京营精锐,而山东军也从曹县赶来。

如果他按计划北上,正好处于山东军和京营秦军保定军之间,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安全,问题是逃离必然放弃大部分人马,这几年好不容易聚拢的十几万人马就要星散。

只能向南撤离,只是想到再次和李自成合流,袁时中心中极为不快。

数骑快马而来。

“宋掌盘请大掌盘尽快折返营中,”

当下一人正是宋玉尺亲兵头目之一。

袁时中一怔。

堵胤锡一行人被引入了纷乱的营地中,算不上什么大营了。

没什么栅栏阻隔,也没什么营帐,很多人都是席地而坐。

他们从中间穿过,很多人另类的眼神看着他们,眼神里有着仇恨,很多流民和官府中人都是有着血海深仇的。

到了一个已经拆卸了近半的大帐前。

堵胤锡和陆桢、李琛被人引领进入大帐内。

只见上首一人身材健硕修长,一双剑眉,环眼,坐在上位颇有不怒而威。

身边一个圆脸的汉子内敛许多,一撇八字胡。

“还不见过我家将军,”

一个亲卫吼道。

堵胤锡笑笑,他拱手道,

“大明太子殿下御前行走,翰林院编修堵胤锡拜见袁将军,”

‘殿下身边行走锦衣卫陆桢,李琛见过将军,’

陆桢、李琛冷脸道。

袁时中诧异的看了看陆桢和李琛,他没想到这个堵胤锡身边还有锦衣卫行走,看来地位不低啊。

“堵胤锡,呵呵,姓名很怪,不过,本将军怎么识得你是不是其他人假冒的,你这一身,不过是一个流民罢了,”

看出了一些端倪,但是袁时中也想讥讽一番。

多年的对手了马上和颜悦色的商议什么鸟事,心里不舒服。

“呵呵,”

堵胤锡笑笑,他随即扫了扫身上的尘土,登时大帐内烟尘四起。

他奔跑了半夜,身上落满了灰尘。

几个亲兵怒斥,袁时中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

堵胤锡一扬手,他身边一个亲兵拿出一个包裹。

接着拿出了堵胤锡的五品官袍。

堵胤锡利落的除去了身上的破衣烂衫。

接着他在亲兵时候下立即穿上了官衣,戴上了乌翅官帽。

接着背脊一挺,袍袖优雅的一甩,肃容昂首看向了袁时中。

此时的堵胤锡那双笑眼整肃,气势逼人,不怒而威。

堵胤锡就是这样的人,能混迹市井,也登上了朝堂的人才。

袁时中哈哈大笑,频频点头,他看出来了,这人绝对不凡。

很多官员看到他和他身边众多兵甲齐全恶行恶相的亲卫,早就瘫了,或是语无伦次或是怯懦告饶。

而这人极为自然,对于那些兵甲寒光毫不在意。

这等胆色的人,袁时中就没见过几个,算是个人才。

“堵大人你敢到我们这个流贼大营来,不是为了显示你的官威吧,”

袁时中起身来到了堵胤锡面前盯着他。

“兵凶战急之下,本官甘冒风险当然不是为了逞官威,在本官的官署里吆五喝六威风八面,到了这里还得受你等冷言冷语,一个不好刀枪加身,哪里来的官威,”

堵胤锡含笑道。

袁时中咔吧了一下眼睛,这厮绝对是个苏秦般的人物。

“本官此来为的是什么,其实将军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当然是了招抚将军,希翼将军为国效力,”

袁时中和宋玉尺相视一笑,两人方才碰面就知道朝廷此时派人就是为了招抚之事,果然如此。

“堵大人,你就不怕某将你送与闯王,须知我袁时中和官府厮杀了多年,双方都有深仇大恨,为何某要留下你这个狗官,”

袁时中冷笑道。

“狗官,呵呵,你是说本官不成,哈哈,”

堵胤锡昂然挺身,

“本官入仕以来,一向为民请命,牢记先贤所言入仕即为生民请命,开万世太平,在长沙知府任上,为减免税赋和上司硬拗,为藩王侵占百姓田亩上书弹劾,某今年四十有一,自蒙学以来,不曾丝毫背离先贤训导,”

袁时中一怔,他上下打量了堵胤锡一眼,

“某怎知你是否胡言乱语,”

“人在做天在看,本官还不屑做伪,”

堵胤锡傲然一笑。

“就算如你所言,当今黑暗,贪官酷吏盛行,任由饿殍遍地,中原一片焦土,官府却是一再压榨庶民,却无赈济灾民诸事,任由百万庶民饿死,这就是你所谓的朝廷,哼哼,如此怎么不说人在做天在看,”

袁时中讥讽道。

他当年在开州一线振臂一挥,举起义旗,也是因为实在活不下去了。

官府赈济车水杯薪,任由百姓自生自灭,他就要自己杀出一条活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