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人仰马翻

章额喀来到了南城南城墙下,驻守旅顺的汉八旗副将班志富已经跪迎了。

‘起吧,’

章额喀一甩马鞭,大刺刺道。

他内里是相当得意的,昔日高高在上的明人如今跪迎,怎不让他扬眉吐气。

班志富急忙起身,

“大人,此番是望海墩告警,旅顺旧码头来了数十艘明国战船,陆续有明军登岸,我意关闭城门,探查明军虚实,”

章额喀边走向城头,边道,

“明军有多少人,”

“大人,明军现下有几百人,陆续还有多少还未可知,”

“几百人上岸,呵呵,几百人就敢攻击旅顺,哈哈,”

章额喀感觉荒谬。

“大人,明军当然不是只有几百人,后续肯定会有大股军马,我等还须小心,”

班志富的话立即被章额喀打断了,

“小心什么,看某如何将其一网打尽,”

章额喀当然知道敌人不可能只有数百人。

但现在登岸的只有数百人,这就足够给他送军功的,他统领麾下四百余骑甲,足以杀伤这些明军,给明军一个下马威,然后再行防御。

有了这些军功他应该可以因功调任参与抢掠大明了吧,现下,大军已经向塔山宁远开始集结了。

班志富还想劝解什么,章额喀不耐烦道,

“明军以步军为主,如果人数太多,爷不会折返城中吗,你等也一同出战,斩首的时候别说你捞不到战功,像个娘们似的啰嗦个没完,”

班志富想了想,也点了头。

从旅顺而不是辽西攻击大清,应该就是明国登莱镇的边军,而自从孔有德叛乱,加上黄龙等被杀后,登莱战兵彻底败坏了,战力朽坏,班志富本来就是从登莱随尚可喜投靠的,太清楚登莱虚实了。

班志富不认为他的麾下连登莱战兵都打不过。

两人立即让手下军卒披甲,调集军伍接阵出城。

旅顺南城门开启,当先数百骑蜂拥冲出。

他们狂野的侧着身子呼哨着向南边的栈桥冲来。

待得距离栈桥还有数百步,只见前面一个军阵横断了官道。

当先几个战旗上书写,登莱都司,指挥同知,张。

相聚两百多步,章额喀勒住战马,好生观看了一番。

他看到对面的军阵只有千余人,中路是步军,两翼是两三百的骑军,而这些明军战袍破旧,军容不甚整齐。

果然是登莱都司那些杂兵,等同拿着兵器的农夫,章额喀又看看栈桥,此时很多船只正在离开栈桥,而后面的战船还没靠岸,也就是说他面对的也就是这一千人出头而已,而且是登莱战兵,呵呵,昔日的手下败将,现在看这些衣甲也没有丝毫长进。

接着,章额喀继续查看明军,久经战事历练的章额喀终于发现了明军的一个弱点,明军中间不足千人的步军列出了七八排的横列,却是有四排是火铳手,他们顶在了军阵的最前方。

章额喀狞笑一声,他很清楚,如果他能击破那些火铳手,就可以驱赶他们冲毁后方长枪阵,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冲散明军的骑阵。

以往这样的好戏多次上演过,毕竟火铳只能击发一次,马队冲击直接破阵,然后就是大砍大杀。

章额喀一挥手招来几个亲卫,让他们回马催促汉八旗的汉军立即赶来。

火铳手虽然只有一波攻击,很容易被攻破,但是这支队伍中的火铳太多,足有数百,章额喀可不想其麾下骑甲冲阵,伤亡太大,还是让那些尼堪奴才陷阵吧。

汉军气喘吁吁的跑来。

全甲行军数里,被那些满人老爷们催促着,他们差点把肺子喘出来。

“这些尼堪火器很多,正面破阵,”

章额喀傲慢的用马鞭一指。

班志富心里大骂,说白了他麾下的汉军就是炮灰,和登莱军死拼,然后最后收割胜利的当然是女真大老爷。

在章额喀的催促下,班志富万般无奈也的遵从,号令一千多名汉军列阵向登莱军阵开去。

汉军旗最前面的几十名火铳手,摆明要和登莱军死拼。

轰轰轰的纷乱脚步声中,汉军旗迫近到了百步的距离上。

而他们身后和两翼就是建奴近五百骑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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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群注视着前方满清军的一举一动。

今天他统领着三个百总的骑军登陆,不是没有骑军,而是不能登岸,这次的目的就是诱敌。

身穿破烂的战袍,打着登莱镇的旗帜,只有三百余的骑军,总共也就是一千人出头。

目的就是一样,诱使旅顺守敌离开城池主动出击。

攻击敌人把守的城池费时费力,还得泼洒不知道多少鲜血,而诱敌离开城池消灭之,空巢措手可得。

这是赞画司做的筹划。

当然,如果守将不为千人的明人首级、兵甲所诱惑,就得大军压境强行攻城了。

而现在看敌人蜂拥而出,已经中计了。

边群本来是统领三个哨的参将了,但此番是新军在辽东的第一战吗,所以他毫不顾忌手下游击和百总幽怨的眼神亲自带队。

边群统领着骑军护佑两侧。

敌人快速的接战中,边群却是看向了中阵步军,他很清楚,清军大概率是首先攻击中间的火铳手。

因为那就是一票子买卖,放空就是烧火棍,根本没法阻挡满清铁骑的冲阵。

边群心里还是略略担心步军。

毕竟这是新军步军的第一战。

阎应元可是一点都没担心。

他成为开封营的试游击后,上峰试参将和手下几个百总有些不信和不敬。

当阎应元在马上连开十箭,七箭命中红心的时候,所有人的不屑都消失了,军营里尊重的是你的本事,而阎应元的本领远在水准之上,谁敢不服。

特别是这位试游击每日里和士卒们一同摸爬滚打,从来不退缩,更是通过关系在通州仓给哨内兄弟搞了些锋利的腰刀,上好的棉甲等物件后,阎应元的威信前所未有的高。

现在他的令旗所向,哨内兄弟无不遵从。

阎应元看着对方的军卒接近到了前方插在地上的一杆小红旗,这是八十步。

他吼一声,接着身边的鼓手快速的敲鼓,第一排的火铳手枪上肩。

接着清军踏上了蓝旗的位置,那是七十步。

阎应元大吼一声,“临,”

鼓手和号角手一同发生,鼓号大作。

砰砰砰,第一排火铳手击发了,大股烟尘遮蔽了方阵前方。

同时传来的是清军前锋的惨叫哀鸣。

第一排的火铳手几乎全部被击倒。

很多汉军火铳手脸上都是不可置信,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明军的火铳手在六十多步的距离上击发。

这不可能。

他们手上的火铳不过五十步的射程而已,明军怎么可能先行攻击。

虽心有不甘,他们还是像一片片破布口袋般倒毙地上。

清军前两排为之一空。

汉军旗微微骚动,有些慌乱,但是他们依旧继续冒着弹雨前行,因为女真人就在身后,如果他们敢退缩,迎接他们的就是清军骑甲的重箭和马刀、狼牙棒、短斧。

女真骑甲砍杀起汉军来毫不留情。

火铳手身后的长枪手们上前几步,然后对面明军的火铳手再次齐射,这是第二排。

然后又是众多的汉军旗长枪手们惨嚎着捂着破裂的伤口倒地翻滚,场面骇人,他们身上虽然没有铁甲护体,但是十足十的棉甲,抢掠明军众多的棉甲,他们都是选用上好的中间有添加了铁片的棉甲,整个重三十多斤,对防弩箭很有效用。

但是可惜,火铳的弹丸如同破开纸片一般撕裂了棉甲贯入汉军的血肉里。

砰砰砰,第三排齐射,又是大片的汉军倒地。

此时不但汉军被重创,前半部军阵被削去了一层,密集的军阵变得破碎,一旁的女真骑甲也出了状况。

有三四十匹战马被火铳的鸣响所震慑,开始乱蹦乱跳,眼睛泛红的将身上的骑甲甩在地上。

甚至有骑甲被马匹当场践踏眼见不行了。

章额喀一脸的震惊,他就没见过这么凶猛的火铳,实在是太密集,太骇人了,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倒地挣扎的汉军惨状。

甚至他看到了一个汉军千总头颅爆裂的恐怖场面,虽然章额喀砍下不知道多少汉人的首级,但是那个碎裂的场面仍然让他心悸,他祈求白山神祗的保有,不要让他落到这个下场。

章额喀看到汉军旗后排骑在马上的班志富一脸惊骇的转头看向他,分明在询问这般伤亡下还继续攻击吗。

章额喀挥舞着马刀怒吼着,他的吼声在一片惨叫中算不得什么。

但是他很明显在威胁着班志富,必须继续进攻。

只剩下最后一排火铳手了,只要挨过这一轮,就是成功在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