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画司不是大明中原或是江南等处的文臣武将,对建奴的战法十分懵懂,京营赞画司就是研究战略战法的,对流贼建奴的战法都揣摩多时。
建奴的战法就是他无与伦比的机动性,还有蛮狄的嗜杀成性。
利用骑军忽尔团聚决战,忽尔分成几大部突袭分散的明军,让步军为主的明军处处被动,处处设防,各个被击破,无法形成一个整体和建奴决战。
而建奴骑军入寇后,到处烧杀,飘忽不定,给明军粮道以及后方援军援救造成巨大的麻烦。
往往让明军崩溃。
所以赞画司借助建奴的战法,决意利用辽镇骑兵的庞大和机动性,到处突袭斩杀流贼各部让其损失惨重。
“待百里内烽火处处,东西告警,南北震动,本官就不信李自成敢放辽镇骑军南下,那时候他近百万的大军吃喝用度的辎重粮道就随时被辽镇骑兵威胁,他只怕夜不能寐,还怎么攻击开封,”
孙传庭冷笑道。
“正是如此,李贼那百万军确是声势庞大,然最大的弱点就是粮道,”
方孔炤点头,这是他们金银多时反复考量后唯一可行的战略。
‘既然辽镇骑军如此勇烈,何不组成大股骑军突入南岸,袭扰流贼,让其无法一心攻城呢,’
汪乔年问题还是挺多的,倒有些见地。
‘呵呵,’
堵胤锡苦笑道,
“我大明官军不同建奴入寇,这片土地乃是大明国土大明子民,建奴入寇骑军突进是就敌于粮,靠抢掠大明百姓的粮秣来供给作战,而我骑军难道抢掠河南灾民所剩无几的粮秣来鏖战不成,那些流民只怕越发的恨朝廷入骨,正所谓亲者恨仇者快了,李贼只怕会猖狂大笑,”
“其实事急从权,如果是数千军倒无不可,只是河南只怕剩余的粮秣不多了,这里旱涝折腾了十多年了,要找到众多粮秣可不是容易的事儿,剩下不多的粮秣几乎被近百万的流贼大军扫荡一空了,他们就是蝗虫,”
方孔炤叹息一声,他可是见过流贼大军过后如同蝗虫大军扫荡一空的场面,那些当地百姓如果不跟着流贼走,一个月都挨不过去,他们所有能吃的都被抢空了,哪里能挨到下一个收获季,青黄不接,呵呵,一年四季青黄不接。
“因此我军要造成一种骑军为祸日烈的假象,让李自成不能放任秦军保定军辽镇军过黄河,”
汪乔年终于明白了这个战略的关键。
‘正是,如果不过黄河,这些骑兵还得护佑秦兵和保定军,不能自由南下狩猎,因此利用攻击秦军和保定军步军,迫使辽镇骑军和流贼大军决战,进而让辽镇骑军遭受重创,想来谁坐在总掌盘的位置上都会如此决断吧,’
孙传庭说到掌盘加重了讥讽的语气,极为不屑。
“此是当然,毕竟流贼大军由几大部流贼攻城,内部暗斗不止,如果放任骑军肆虐,如果剿灭骑军都是难题,一个弄不好,辎重被焚毁,或是粮道屡屡被断,大军缺粮之时就是流贼大军土崩瓦解的那一天,想来李贼不敢冒险,”
汪乔年也赞同了这个战略。
‘好,只要诱使袁宗第和刘体纯统军和所谓的秦军保定军辽镇军决战,此番就是功成,只要击败这股强敌,我军和后面秦军保定军汇合直驱东南,袁宗第、刘体纯大败,袁时中却被李贼催逼阻击我军,那时他内忧外患丛生,极有可能倒向我官军,正是招抚的好时机,’
孙传庭说出了为何一定要先击败外围的李自成嫡系,然后迫使袁时中答应招抚。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这个战略是唯一可行之策。
“孙学士通晓兵事,洞悉人心,筹划无双,本宫钦佩啊,”
朱慈烺大笑抚掌。
他庆幸身边有孙传庭坐镇,他大的战略有,但是是否能顺利施展出来可要高手帮衬,可以拟补他对这个时代兵事的种种无知。
而孙传庭这位大明的督帅正是最佳人选啊。
“殿下过奖,殿下数月间整军助饷,从无到有,铸成今日强军,臣下远远不及,如论才略,殿下为我大明首屈一指,臣下不敢居功,”
孙传庭忙道。
他很清楚,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建立在朱慈烺功成的基础上,没有千万粮饷,没有数万精兵,他不过是无米之炊,只怕落得和傅宗龙一样兵败身亡的下场。
朱慈烺哈哈大笑道,
‘你我就不要相互恭维了,先说此战,’
孙传庭含笑拱手,然后转身看着诸人,
“此番作战,迷惑流贼当是关键,辽镇骑军只是作为他们本相就是了,但是我新军佯作秦军和保定军须如此办理,”
“第一,抽调两军一部,尤其是斥候等,如同往日一样探查,前锋也是秦军保定军,”
“第二,抽调两军的一些军将,须知很多流民的探子知晓两军的统军大将,而在这个地界上,到处都是流贼的探子,不客气的说,李贼的不纳粮让很多不知真相的百姓和流贼大军暗中勾连,作为他们的哨探,”
孙传庭自嘲道。
‘第三,四处出击的斥候和辽镇骑军必须屏蔽四野,不可使其知晓两军互换的内情,防止被流贼俘获后知道我军详细,’
朱慈烺点头,
“就是战略欺骗,要想骗了流贼,就要将自己人首先骗了,”
后世这般经典的战例可是不少。
可谓是战略欺骗的最高境地,那即是自己人都信了帮助传播。
孙传庭惊讶的点头道,
“还是太子一言中的,就是这个战略欺骗,要将自己人也骗过,才能让流贼信的死心塌地,太子果然洞晓人心啊,”
众人一同拱手称颂。
他们绝非逢迎,而是真心感佩,太子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让他们感慨天纵奇才了。
“只是有一样,”
方孔炤迟疑道。
‘方赞画尽管说,’
朱慈烺笑道。
孙传庭等人也是看过来。
‘此战须得尽快击败流贼,然后汇合湖广兵直驱开封,否则,’
方孔炤摇了摇头。
“这是为何,”
杨文岳惊讶道。
‘这些日子,赞画司不断接到急报,河南巡抚高名衡言称,流贼将开封团团围困,却是不急于攻城,’
“锁城法,”
汪乔年脸上表情痛苦。
实在是锁城法是守军和百姓最为痛苦的。
所谓锁城法就是围而不攻,静待城中粮尽,城内军民开始易子相食,或是相互残杀,此时城池摇摇欲坠,攻城一鼓而下,或是根本不用攻城,守城的军民被迫开城投降。
前宋河东雄城太原就是这样被金人拿下的,被攻下时候,城内军民饿死十之,最后无力守城。
‘这个李贼倒是有了悟性,知道锁城法,’
堵胤锡骂道。
‘不过,如此一来,如果我大军进展迟缓,开封城内粮尽,人伦惨剧,陛下和朝廷诸公那里,’
杨文岳脸色惨淡。
他终于明白方孔炤言称的必须尽快进兵的原因,如果城中饿死大半,这个责任谁负责,当然第一个就是太子朱慈烺,毕竟他才是统军大帅。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身材有些瘦削的朱慈烺,尤其是他那张还有些稚气未消的脸。
朱慈烺笑笑,他站起身来断然道,
“不予理会,按照筹划一步步走,本部是开封也是中原唯一指望,如果本军败绩,中原必然倾覆,那时候就不是开封百万丁口的事儿,而是中原怕有千万人死于非命,因此,我军须战胜为先,”
“殿下,朝内本有一些臣子对殿下多有不满,如果借此兴风作浪,殿下风评极为不利啊,”
方孔炤忧虑道。
其他人也是纷纷称是。
这个时代名声极为重要,偏偏朱慈烺只是太子,如果风评恶劣,就是陛下也得思量一下这个皇储是否妥当。
“如今天下板荡,无数生灵陨灭,我朱慈烺是皇族一员,本就对天下生灵担负护佑之责,为千万生灵计,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些许声名和天下苍生相比,实微不足道,”
朱慈烺负手道。
“臣必辅佐殿下剿灭流贼,还大明一个承平天下,”
孙传庭眼中湿润,深施一礼道。
其他众人尽皆躬身道,
“臣等定效死命,”
这一夜中军大帐的烛火亮了多半夜,到了后半夜,大帐里的烛火才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