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七个委托人|他动了心,你呢

随着一声令下。

四周的天师协会成员都“哗啦”围了上去, 将族人几下制住。

天师协会总部的徽章没人不认识。

族人们被押着,脸色骤变:

“……天师协会总部!?”

“为什么会在这里?啊……!!痛、痛痛……”

“那他是——”

有反应过来的族人齐刷刷望向柏江。柏江笑容不变,轻飘飘的语气同那晚如出一辙:“是啊,那我是谁呢?”

一个如雷贯耳的身份浮出脑海。

被反押的族人打了个寒噤!不敢置信。

天师界最高权力机构的掌权者, 大过年的, 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这处偏僻的山坳中!?

有族人硬着头皮, 转头道:“别慌!他也不一定就是……”

下一刻, 一颗心就被彻底打入谷底。

不远处蓦然传来一阵响动。

夹杂着叫唤和争辩的声音, 一行天师协会的下属扭送着言氏族长、长老,以及言老二等人过来了。

下属拽着人往跟前一搡:

“会长。”

言黍被拽得磕磕绊绊, 抽着气猛烈咳嗽,震惊而悚然地望着前方和颜悦色的柏江。柏江笑眯眯打量:

“都是些老弱病残, 你们下手也不知轻重…还不快松手?”

下属会意地松手,一扔。

噗通!言黍失去支撑,一下滚到地上。他瞪着浑浊的眼珠, “嗬嗬”看向上方:

“你…!你是……”

柏江弯唇, 眼底寒星泠泠。

言长老在村里被敬了几十年, 从来没受过这待遇。他又怒又怕, 梗着脖子质问:“凭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是族人言观月伙同厉鬼破坏村庄,天师……不该是抓鬼的吗!”

想到秘术的事, 他又顺势一推, “魕山的鬼气冲破了结界,已经害惨了我们族人。我们才是受害者——”

他自认这副说辞有理有据了。

说完, 却看柏江不为所动:“是人作恶,还是鬼作孽, 我们之后再一、一、掰扯。”柏江目光一转, 笑意冷然凛冽。

“但把我泡两次水的事, 不会觉得我真的不在意吧~”^^

他敛了笑容,“…这可是,蓄意谋杀。”

在场动手的几名族人猛地一震!

雪泥马悄然爬上林宿肩头:【你看,我就说他超在意的。】

林宿下意识目移,盯向贺振翎。

一片寂静中,言老二咬着牙,把心一横:“什么泡水?我们没做过!你不是好好站在这儿的吗,凡事也要讲个证据。”

柏江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言老二正暗自庆幸,忽然听一道冷淡的声音传来:

“我作证。”

一众视线循声转头,才发现是从刚才起就被他们忽略的高大男人。

贺振翎环着胳膊,淡淡看来。

言老二皱眉,“你又是谁?”他一看陪同在旁边的言听云,一下懂了,“好哇!都是一伙的,能作什么证!”

贺振翎看了他两秒,将证件一掏。只见上方:

【天师监察协会会长】

“——!”

言老二的声音和四周同时一寂。

屏息间,汗就下来了。

贺振翎,“我的话就是铁证,带下去。”

天师协会的成员毫不犹豫,拖着言老二就给铐去了一边。

柏江笑眯眯地拢着袖,朝贺振翎点了下头。

林宿满眼欣慰:泥马,他们关系多好啊。

【…盒,也许吧。】

-

一帮族人被当场收押,吃痛的惨叫和哀嚎声一片。

柏江没管他们,踱到跟前,阳光灿烂地对林宿道,“老师,我做得还不错吧~”

林宿夸奖,“做得很好。”

柏江:*0▽0*

言听云已经惊呆了,瞪大眼结结巴巴:“扛子哥!你,你就是……”

周围的协会成员扭头:……

柏江笑容一顿,随后自然地应下,“之前的活动里和观月有过一面之缘,这次他送信向我求助,我就来了。”

言听云蓦然有些拘束,“谢、谢谢您。”

柏江笑呵呵,“怎么生疏了?”

旁边,贺振翎淡淡一瞥,“不必拘束,把他当成‘扛子’就好。”

四周协会成员又转来。

柏江:。

他盯了贺振翎两秒,“我可以光荣地认领哥哥老师给我取的名字~贺会长,你可以吗?”

贺振翎对上他,牵唇,“我可以叫他‘困困’,你可以吗?”

柏江,“………”▼皿▼#

流动的空气里隐隐又起了火星。

言听云不明觉厉,正转头寻找话题中心人物,却看林宿不知何时晃去了另一头。

那头,协会成员正把言黍铐上。

言黍灰头土脸,完全没了一族族长的颜面。他颤颤巍巍地撑起身,猛烈的咳嗽间带着困惑不甘,像是不明白:

明明算好的大运,为什么……

刚要被带下去,忽然听一声:“等一下。”

抬头,就看一个乌发明眸的青年站在跟前。雪色的底衣衬得人有些单薄,刚才天师协会会长和监察协会会长都接连亮了身份,只有他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正揣测着,却看身旁恭敬地应声,“林先生。”

林宿点了下头,看向言黍。

“册子呢?”

言黍心底蓦地一震,盯了林宿两秒,咬死不认,“…什么册子?”

林宿直接转头,“搜。”

协会下属立马说了声“是”,在言黍身上搜起来。言黍咳嗽着挣了挣没挣脱,很快就被搜出之前那本小册。

“林先生,是这个吗?”

林宿接过来,哗哗一翻,“果然是……”

他翻完一关,看向言黍,“这个所谓的‘秘术’有反噬的先例,你不会不知道吧?”

言黍眼底闪过一片惊色。

四周都是被收押在一起的族人,闻言瞬间看向言黍:

“有反噬的先例?”

“你们早就知道?为什么没说!”

“不是说只是大鬼作祟、并不是反噬吗!?”

……

怨愤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言黍这会儿也管不了他们了,只死死盯着林宿,“你为什么会知道?”

林宿朝他轻轻一笑,意有所指,“你猜,之前是怎么反噬的?”

他眼底深如寒潭,映着言黍惊怔的神色。言黍背后猛然发寒,浮出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不可能,那可是十几年前……

况且,那是场万人规模的——

言黍枯瘦的手又颤了起来。

林宿把人吓了一通,功成身退地揣着册子回去了。

回去,就看两人都没说话。

言听云拉着娟婶,迟疑地站在中间,左看右看,也没开口。

林宿一顿,关怀,“你们是有什么心事吗?”

几道目光齐齐朝他落来。

贺振翎看向他手中的册子,率先开口,“收缴的?”

林宿拿给他,“嗯,给你处理了。”他转头看柏江一副受到重创的样子,又悄然凑近贺振翎,“你又欺负幼崽了?”

贺振翎笑了,“呵…他的团伙都在这里,我能欺负他?”

林宿想了想,“也是。”

他踱过去,叫了声,“小柏。”

柏江打起精神,“…老师!”

林宿环视一圈,“来得很及时,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柏江一下振奋起来,抚着指间的白玉扳指,“啊,我不是说有别的方法联系吗?只用一声令下,就能收…网了。”^▽^

雪泥马觑道:【错觉吗,我好像晃见了他舌尖撤回的“尸”字。】

林宿薅着它:你也透支了,错觉吧。

-

村里的族人被抓了十之八九。

剩下的不过十来人。

魕山地界鬼气太重,本就不适合居住,正好趁这次机会搬走。

“盲山”里的言氏一族彻底散了。

柏江领着协会的人去收尾,娟婶也回家了。空地前,只剩林宿、贺振翎跟言听云。言听云有些茫然:

“那我和我哥呢?”

林宿朝远处望了眼,这会儿魕山外的鬼气基本都被压了回去,“我问问。”

言听云,“嗯??”

林宿说完给鬼王发了条喂信:搞定了吗?

【▼_▼】:嗯。

【宿都宿不醒】:我带听云过来。

【▼_▼】:!等等,吾正准备继续商议

【▼_▼】:算了…来吧

林宿收了手机,转头,“听云,你哥正好有空,走吧。”

贺振翎朝他侧了一眼:……

言听云,“喔…0.0”

到了魕山的地界外。

一眼望去,山林重重。碎石散落的土坡一路向山顶延伸。下一刻,林宿随手拂了下,四周景色就骤然一变——

像是置身于一座偌大的府邸内。

古色古香的廊院,枝条掩映下的石桌。府里的红绸和灯笼还没拆,看上去喜气洋洋,倒没什么阴冷之色。

言听云神色松了点。

林宿已经带头走向前方的正厅,她连忙跟上。

踏入堂内,就看鬼王和言观月都坐在前方。言观月转头,愣了一下,随后飞快起身走来:“听云!”

他抿唇细细看过,“没事吧。”

言听云摇头,“没事,扛…柏会长他们及时救了我和娟婶。”

言观月舒出口气,又向林宿和贺振翎道谢。贺振翎“嗯”了声,林宿转头就看鬼王独自端了盘糕点,幽幽盯过来。

“……”

他和气地招呼,“我们坐下说吧。”

言观月看了眼鬼王,拉着言听云垂眼,“好。”

几人在外面的石桌边坐了一圈。

林宿和雪泥马一人一块糕,嚓嚓啃着。贺振翎眼皮一跳,低声:“别让它在你头上吃…你看起来,像在下雪。”

林宿一顿,悄然将雪泥马捉下。

好在跟前无人也无鬼注意。

言观月静了几秒,问,“听云,你有什么打算?族人都散了,那你……”

言听云高兴,“那这块地不都是咱的了吗!”

几人同时看去:“……”

言听云合计,“他们都搬走了,说鬼气太重。但你现在和鬼大哥成亲了,咱们家也不在意这个。村里我住,山里你住。”

她兴奋得声线颤抖,“哥!咱当上地主了!”

言观月,“………”

雪泥马捧着糕点,惊叹:【难道她也是天才?】

一只手把它拍得一弹。

林宿冷酷:很遗憾,现在不能有“地主”。

言观月抵了下眼镜,正要出声。

鬼王便哑声开口,带了点遗憾,“可惜吾不能常去村里,阴间可以随意穿行,但阳间的活动范围只有这片魕山。”

言观月微一愣,“那你之前……”

鬼王低眼,“付出了一点代价。”他又宽声,“无碍,是值得的。”

言观月呼吸紧了,“你…付出了什么?”

鬼王高大的身影缄默如山,长发垂下遮住了侧颜。半晌,他露出阴冷的脸,面如死灰:“吾今年,已经没有年假了。”

“……”

“……”

雪泥马没忍住,小声:【好惨,果然是严重的代价。】

林宿轻轻安慰,“但有婚假。”

鬼王思索了下,缓过来,“也是。”

言听云震惊,“鬼、鬼大哥,你还有年假呢?你不是这座山头的老大吗,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不该想放假就放假吗?”

言观月没说话,但也是同样的神色。

鬼王蹙眉,“你们在想什么,吾是公职鬼员。是千灵万鬼过独木桥,考上来的。”

兄妹俩:………!

林宿朝贺振翎悄然侧头,“前阵子是听黑白无常说过,有新官换届。”

贺振翎眉一动,“…他们什么时候又来了?”

“当然是布置儿童房的时候。”

“……”

桌上都各自陷入了沉默。

片刻,言观月开口,“听云,村子已经散了,你也该去外面看看。我从以前,就一直想带你出去。”

言听云小心,“那你呢,哥?”

“我……”

鬼王忽而说,“你如果想去首都,也可以。吾虽然不能常去上面,但你能走阴,回来也很方便。”

言观月顿了两秒,未置可否。

林宿朝他看了一眼。

手机突然震了下,他摸出来,就看柏江已经换了部手机,发来微信。

【柏江】:老师,我收好尾了~但回来一看你们都不见了。你们应该不会已经走了,只留我在这里吧,哈哈^▽^

【柏江】:应该不会的吧QAQ

林宿,“……”

他回道:我们在串门。

【柏江】:0▽0?

林宿揣了手机没再回,起身道,“那边收拾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言观月起身,“我送你们。”

林宿看向他,“好。”

-

一行人往村里回去了。

鬼王年假耗尽走不开身,只能在后面远远目送:▼_▼

回到村里,等候的柏江欣喜:“老师~”

林宿晃过去,“久等了。”

柏江又看见言观月,“观月也在啊,正好有事和你说。”他从袖中掏出一份邀请,“你想来首都吗?听云也一起吧~”

言观月微讶,接过,“谢谢会长,我…会认真考虑的。”

言听云惊喜,“首都!?我也能去吗?”

柏江笑眯眯,“当然。”

言听云顿时兴高采烈,欢呼一声,回屋里收拾去了。柏江也揣着袖子跟过去,准备带走自己孵出来的小鸡仔:

“养了几天,也怪有感情了~哈哈。^▽^”

两道身影离开,村口只剩三人。

林宿刚收回目光,就听身侧唤了声,“…林先生。”

他转头,只见言观月垂着细长的眼睫,掩住了清冷的眸光。衬衣纽扣系至最上方,一如往常那副沉静的模样,却又有什么悄然改变了。

“我之前说,最好能解除契约。但如果有谁会因此受到伤害,那不解除也行。”

“这个‘谁’…也包括他。”

言观月说着,又沉默下来,“所以我……”

林宿接上他的话,“你不打算解除婚契了。”

跟前安静了良久。

言观月背过身,落下的一缕额发扫过眉梢,看不清神色。极度的理智也有了松动,半晌,他攥着手缓声:

“是,我动了…恻隐之心。”

林宿看了他几秒,笑笑,“好。”

柏江一行很快收拾完。

他们正好跟着上路,言观月回去和鬼王说了一声,先和言听云去首都安顿下来。

出了村子,终于告别了背后的大山。

几人站在路口,准备分别。

一群嫩黄的小鸡仔在柏江怀里、头顶跳来跳去,他依依不舍:“老师,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回首都吗?”

林宿说,“下次吧。”

柏江又指向身后的车,“那也可以一起去机场。”

林宿摇头,“不用了,我们…坐地铁回去。”

跟前几人:“?”

顿了两秒,柏江惋惜,“好吧。”他伸出两只爪,“老师拜拜~”说完又收回爪,看向贺振翎,“再会。”

贺振翎点头,“已阅。”

“……”

几人说着上了来接应的车。

言观月兄妹从车窗里挥了挥手,“林先生,贺会长,首都见。”

贺振翎朝言观月看了一眼。

车窗关上,私家车远远驶离。

道路旁扬起了一点黄尘,明灼的日光落在地面。

林宿正望着前方,忽然听身旁落来一声:“你呢?”

他扭头,“什么?”

贺振翎的侧脸轮廓分明,喉结动了下,似平静地说,“他动了恻隐之心,”他转过来,视线落在林宿脸上,轻声,“你呢。”

林宿心头蓦一跳,屏息。

目光像是若有若无地燎过面上。

他定了两秒,随后状似自然道,“我也…”跟前眼睫颤了下,他顺滑地继续说,“对于一个失去年假的鬼,我当然也很同情。”

“……”

贺振翎呵了声,似笑非笑,“我说心里怎么空落落的,原来是有人串去了别的门。”

林宿柔声,“但我们可以一起再串回我家的门。”

贺振翎眉微挑,“回你家?”

“开鬼门直接回去。”林宿说着,一支竹笔入手,“你的外套好像还落在我客厅里。”

笔尖一划,一道鬼门洞开!

他收回手刚要踏进去,突然想起,“对了——”

贺振翎侧目,“?”

“我给管家放了过年三天的假,让他初三开始来家里做饭。后来忙着这边的事,忘记通知他不来了。”

林宿沉凝,“他不会还在我府里吧?”

贺振翎,“……回去看看。”

“也是。”两人说着踏入门中。

阴风刮过,鬼门在身后闭合。

穿过地府再出来,明亮温暖的光线重新落回四周,开门的地点正在玄关外。

林宿感慨,“还是家里暖和。”

贺振翎一顿,“……会不会有点太暖和了?”

雪泥马凑去开关旁:【谁把空调和地暖都打开了?】

他们同时沉默了一下。

林宿转头,就看后面的大门还被一柄横着的拖把挡了起来。

“……”

他目光落了两秒。

随后两人一起朝客厅走去。

转入客厅,就看他的红木摇椅被搬到了落地窗前,旁边还摆着小茶几。管家穿着燕尾服,优雅地躺在上面。

一手轻晃着红酒杯,眺望着窗外的景色。

一声满意的喟叹飘落:“俩主子都不在。无人拘束的日子,久违了……”

作者有话说:

困:鸠占困巢(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