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个委托人|暴走——

瓷实的砖瓦铺天盖地地砸落!

碎瓦迸溅, 地砖龟裂。

议事堂里的族人被砸得头破血流,言黍又惊又怒,杵着手杖只颤巍巍地说了句,“你——”就被落下的瓦片砸晕过去。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 惨叫声一片。

“啊……!!!”

言老二旧伤未愈, 又添新伤。

言长老拿着法器也躲避不及, 一时间堂中惨倒一片。

鬼王冷声睨道:“他从此与族里再无瓜葛, 尔等再做手脚, 吾定不轻饶。”

说完一挥袖,转身离去——

一阵阴风刮过, 一路掀翻砖瓦和泥土,回了后村。

后村, 堂外的主桌间。

玄红色的身影一瞬落定,言观月端着酒杯惊讶抬眼。鬼王沉稳地执起他的手,“从此你是你, 他们是他们。”

他十分自然, “走, 洞房吧。”

言观月, “……”

他指节轻收了下,“我, 想先吃饭。”

鬼王面上流露出遗憾, “好吧。”

两人在桌前坐下。

言观月端着碗吃了两口,又沉静地问, “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吾去掀了议事堂。此时还聚在议事堂中的,必定就是那波从中作梗的罪魁祸首。他们妨碍亲事, 违约在先——”

鬼王想了想, “那吾也不算违规。”

林宿又转头, 轻抚上贺振翎的侧脸,“听到了吗?他不算违规。”

贺振翎低眼哼笑,“我不是醉了吗,听到什么?”

“……”林宿收回手,“唉~”

泥马,小贺也真是的。

【醉了.gif】

宴席闹到了半夜三点。

眼看这群放风的鬼丝毫没有散场的迹象,林宿他们就先回去了。

回到言观月家的房间。

一盏昏黄的灯烛点在窗前,映得人影绰绰。今天有喜事,林宿暂借了言观月的旧衣套在外面,这会儿正站在床前解扣子。

身后“铛”一声轻响,贺振翎解下唐刀:

“言观月是回鬼王的地界吧。”

林宿嗯了声,“结了阴亲,就可以随意走阴了。”

“嗯。”贺振翎顿了顿,又似随意地问,“你那只…犬子,也开了阴阳眼。”

林宿正好脱了外套搭在一边,“是啊,小柏十二岁就开阴阳眼了。”他说着想起来,“啊,当时还是我领他入门的。”

身后沉默了几秒。

映在墙上的人影一晃,一只手忽然从背后揽住他的腰,一拉。他就“咚”一下贴在了温热的胸口,热息从耳后拂落:

“是吗,难怪这么依赖你。”

“……”

林宿一仰头,差点擦过人下巴。他心口怦怦直跳,似从容地垂了下眼,“你…你怎么这么主动~”

他扣住腰间的手,“怪ooc的。”

上方哼笑了声,意有所指,“我不是‘喝醉’了吗?干什么都合理。”

林宿对上贺振翎缀着光的眉眼,一时也不知他是真醉还是说笑的。顿了两秒,他一手悄然摸上襟前的扣子,“你要干什么……”

作乱的手很快被一把拉开。

领口松开,贺振翎热息沉了下,“别闹。”

他视线回到林宿脸上,端详几息,忽而很轻地笑了声,“我只是觉得,今天婚宴气氛很好,大红的婚服也不错。”

林宿眼睫微颤,一咽。

意思是……

他避开贺振翎的目光,尽量镇定地转开头,“之前拉你拜堂,你又怯场……”

握着他的手收紧,“怯场?”

下一刻,热息笼来。温热的唇贴在了他露出的锁骨上方,轻一啄。林宿下意识一抖!锁骨肉眼可见地蔓开一片薄红。

贺振翎唇稍离,抬眼,“…谁怯场?”

“……”林宿定神,“那必、必然不是我。”背后传来的心跳撞击着他,他目光落在光线暧昧的床上,矜持道,“但现在还在观月家…不太好吧~”

身后静了几秒,而后松开。

贺振翎起身,“好了,睡觉。”

周围笼罩的热意散开,林宿转头对上人欲气横生的眉眼,没忍住,“这就睡了吗,你……”

跟前目光一下扫来。

贺振翎弯唇,语调如出一辙,“不然呢,‘现在还在言观月家…不好吧’?”

林宿,“……”

他稍微拉了下领口,困上床,闭眼拍拍,“唉,知道你有心无力了,睡吧睡吧。”

身侧床榻一陷,烛火倏然熄灭。

“呵…”

贺振翎拉上被子,“你也就嘴上浪了。”

“=u= zzzZZ…”

-

第二天起来,已是日上三竿。

贺振翎坐在桌边,随手翻着书等他。

林宿爬起来,拿了个杯子漱口,“他们呢,咕噜咕噜……”

“应该都在主屋。”

他应了声,洗漱完同人过去了。

一进主屋,就看里面坐得满满当当。

言观月和鬼王都在,言听云陪在一旁。柏江大概是起得早,这会儿正趴在一旁补瞌睡,一群小鸡仔在他身上踩来跳去。

进屋时,正好看言听云小心翼翼地打量:

“哥,你…起这么早,不累吗?”

言观月目光从镜片后落来,“…你在想什么?”

言听云:*0x0*

鬼王坐姿端正,“昨天太晚了,他很矜持……”

言观月立马咳一声打断。他抿了下唇,抬眼正好看见林宿两人进屋,“林先生,贺先生。”

林宿打了个小哈欠,“早。”

言观月朝他看了两秒,目光相对。他眼睫微垂了下,随即起身,“林先生,我们可以出去谈一谈吗?”

林宿一顿,点头,“好。”

两人转头往后院走。

鬼王目光跟了过去,又看向贺振翎,“你要跟去吗?”顿了顿,他补充,“你去,吾就一起去。”

柏江睁开朦胧的睡眼:?

“……”贺振翎直直看去,“不、去。”

鬼王惋惜地坐了回去。

后院里,明亮的日光落了满地。

林宿揣着袖,朝人看去。

言观月酝酿了下,说,“今天回村,村子里毁了大半。族人早上还来家里找过听云麻烦,鬼王设了结界,他们没能进来。”

林宿点头,“是吗,那你之后是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村里不可能再待下去,听云也不能去鬼界。更何况,成亲的事……”

言观月停了下来。

林宿看过他的神色,“你的想法,还是没变吗?”

言观月停顿了好几秒,只问,“能解吗?”

“你想解除婚约?”

“我…”镜片后,罕见地浮出几分纠结。言观月沉默了下来。

林宿笑笑,“我尊重你的意愿。”

“解除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如果是双方自愿,不会。”

言观月垂着眼,他从小就是极度理智的人,对别人是,对自己也是。更何况这场冥婚,从一开始他就……

林宿团着雪泥马,温声,“婚姻大事,慢慢想,不急。”

“…好。”

言观月推了下眼镜,重新抬眼,“林先生呢,委托算是解决了,你们要回去了吗?”

林宿想了想,“最棘手的部分已经解决,剩下的就交给小柏收尾,没什么别的事,我跟贺振翎就回去了。”

“这样。”

-

他们聊完,回到屋里。

言观月刚坐回桌旁,一杯热茶就推来。鬼王说,“你去太久,吾帮你重新倒了杯热的。”

他掩睫,“谢谢,我可以自己来。”

鬼王似不解,“成亲了为什么还要自己动手?”

“……”

林宿惊叹地收回目光。

他刚在另一头落座,就看贺振翎靠在一旁,朝他投来询问的视线。

他领悟了下,推去茶杯,“要喝。”

“……”贺振翎似笑非笑,看着他,“我是在问…”

柏江适时冒头,“没关系,老师,我来~”^▽^

下一刻,一只胳膊挡开他。

贺振翎抬手倒上热茶,“不必了。大早上,不宜喝太浓的茶。”

柏江,“…哈哈,大鸟哥好幽默。”^^

林宿嘬着茶,欣慰地拍拍雪泥马:泥马,小柏也觉得贺振翎幽默。

雪泥马合目:【他说的“幽默”,翻译出来应该是“呵呵”。】

正说着话,门忽然又被敲响了。

“听云,你在家吗?”

言听云立马起身去开门。

她这次没出去,直接把门拉开了。只见一个身穿袄子的妇人站在外面,盘着头发。

娟婶往屋里一望,惊了一跳,“嚯!这么多人呢?”

言观月说,“是我请的客人。”

娟婶也没多想,急匆匆道,“村子里正在召集族人,恐怕有什么事。但听云今早不是还提醒我,别随便离开家里吗?我就没去。我寻思,还是来跟你们说一声。”

言观月神色微凝,“有说别的吗?”

娟婶摇头,“只说都去祠堂。”

林宿放下杯子,望去:看来,暂时是走不了了。

言氏一族祠堂内。

下方站着乌泱泱一片人。

言黍坐在上座,他昨天被砸到头,昏迷了大半夜,这会儿头上还缠着纱布,看上去虚弱了不少。

他扫过跟前,族人来了十之八九。

他身子骨本来就差了,又遇上昨天那么一遭,起码折了几年阳寿。想到这里,言黍眼底就浮出几分狠色:

“召集你们前来,是为厉鬼作恶,以及言观月叛族之事。”

“全族的大运,都毁在了他手上!”

话落,下方顿时窃窃私语。

言黍又搭了下扶手。

一旁的言长老得了授意,上前一步道:“在场的,若有意重振我言氏一族、夺回大运,便滴血立契,向祖宗牌位起誓。”

“无意者自行离去,从此不再接受族里的供养和庇护。”

“…什么!?”

族人们一瞬哗然,相视几眼。

来这里的,本来就是支持冥婚的人。听了这话,也都没有离开。

言黍环顾一圈,“很好。”

他拿出一册薄本,“这是祖宗传下来的秘术,现在滴血立誓,此后全族气运共享。”

族人们小声议论:“那不是好事吗?”

言黍没有说话。虽说有过反噬的先例,但他本身也活不了多久了,更不能让一族的大运断绝于此。

阴亲契已结,最关键的一步有了。

那大鬼敢毁他一族,就别怪他强行夺运!

跟前,族人们已经挨个上前。

言黍看着薄本上繁复的符文,吩咐道,“炸开魕山矿脉,引鬼气入阵。”

“是!”

-

言观月家老屋里。

娟婶通过气就回去了。

鬼王本来想再刮去祠堂,但被林宿止住,“人鬼不要轻易起冲突,要是设下圈套让你背了命债,你就会被无常带走。”

鬼王想了想,“那不行,吾还是新婚燕尔。”

言观月,“……”

林宿宽声,“你们先回去吧,我派…我起卦算一算就知道了。”

鬼王点头,带着言观月走了。

这会儿暂时没别的事。

贺振翎要处理集团和协会的消息,问言听云借电脑,言听云起身,“可能不太流畅,贺大哥你将就一下。”

“电脑吗?”柏江思量,“我手机进水了,正好也借我用下。”

林宿,“和协…助你的同事联系?”

柏江笑眯眯,“啊,不是。和他们联系有别的方式。是我蚂蚁庄园里的小鸡饿了几天了,得上去喂一下。”

几人,“……”

言听云:原来在她院子里喂小鸡是移情啊!

贺振翎冷淡地走出去,“不用带他,走吧。”

柏江开朗揣袖,“听云,借我吧~”

屋里空了,林宿干脆也回了卧室。

他在床上坐了会儿,一道流光便飞回来。雪泥马落在他手心:

【阿爸回来了!】

林宿低头:“去了这么久,探听到什么了?”

雪泥马:【他们在搞滴血立誓,说什么秘术…但没说具体的。不过我跟着言氏族长回去,偷偷翻了他拿的册子,把上面的内容录下来了。】

它说着把内容传到林宿手机上。

林宿打开手机翻了翻。片刻,恍然:“这不是我的睡前读物吗?”

雪泥马好奇地爬上来:【什么睡前读物,我怎么不叽你睡前还有读物?】

“沉睡17年之前看到过的‘读物’。”

【……】

【○口○!!】

雪泥马惊得毛都掉了两搓:【你,你是说……】

林宿一手把它搓软,划着手机:“应该是,毕竟这种大规模转运的东西,还是不多见的。没想到,在这种‘盲山’里流传下来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通通归位了。”

他说完对上雪泥马警觉的圆眼睛,宽慰:“放心,当年是改了上万个。言氏村里最多也就百来人,和在祝建人家里改风水差不多。”

雪泥马这才变得松软一点:【也是。】

林宿起身:“走吧,去看看。”

既然有秘术流传下来,那对应的阵法大概也是以前就有。

在前村行动容易受限。

林宿又登上了熟悉的水塘边。

他远远望向前村:磁场没有变化,看来阵法还没启动。

要是能在那之前找到……

轰!!一声爆炸的轰鸣突然传来。

——这么快?

林宿转头,就看鬼王地界边缘被炸开。魕山前浓烟滚滚,下方镇压的鬼气冲天而起!朝着一个方向源源不断地涌去。

已经不用找了。

林宿一凛:“在那边。”

阵法并没有设在村里,而是在相邻的一座山前。

周围草木掩映,遮掩着阵法。

只在一方空地前露出了阵眼。林宿赶到时,阵眼周围没有人。

他拍拍衣摆,“好熟悉的一幕。”

这种阵法不需要人在场,是以一种契约的形式借运。一边是借助了婚契,另一边,恐怕族人身上也立了新的契。

死气化活,结契者共享大运。

他正要开工,手机忽而一震。

林宿摸出来,就看贺振翎发来一条:你在哪儿?

【宿都宿不醒】:阵眼,速来。[心]

发出去,消息还在打圈。

周围磁场干扰严重,估计贺振翎的消息也是十几分钟前发来的。

他揣回手机:“来不及了。”

说完,一支竹笔入手。

迎着汹涌的鬼气,浅金浮出眼底。他起手,提笔一落——

气流像是一瞬定格。

浓重的鬼气被一笔阻断,随后朝着魕山矿脉被炸开的地方逆涌而去!

无数轨迹如金丝般拉扯。

整座山林都被摇得哗哗作响。

片刻,林宿将笔一收。

他面色白了点,俯身撑住膝盖。雪泥马拎着他:【你怎么样?】

“没事。”

林宿起身,惋惜:“可惜小贺不在=u=,等我回去埋……”

他正说着,忽然又猛地一撑。

倾泻的念力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被汹涌反噬的鬼气牵引着,一起涌向魕山矿脉下方的万鬼窟——

雪泥马大惊:【…等等,你没戴法器!】

话落,就看林宿噗通倒地。

雪色的里衣被翩然掀动,露出一截涔白的脖颈,指尖无力地搭落。

浑身的念力如闸口泄洪般疯涌。

雪泥马炸开:【林宿!!!】

摇晃的林木间,忽然沙地一响。

草木蓦地被破开,一道身影落来。

紧接着一只胳膊穿过后背,将人一把抄起,拢入怀中——

贺振翎紧抿着唇,掏出一枚鹤羽银环,钉入林宿的耳洞中。

作者有话说:

宿:差点宿不醒。zzZZZ…

贺:…我就一个没看住。

*情侣配饰,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