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笑着对李贤说过话之后,转过头来对诸王王爷说道:“诸位王兄,王弟,王侄,如果谁不愿意去南洋,朕也不勉强,就留在京师吧。与朕作伴。封地上的事情,朕会令有司帮诸位一并处置了。”
朱祁镇笑着,却让诸王心里发寒。
他们发现,或许他们这一次来北京,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们都回不到自己的封地了。
楚王这种硬顶,落得个被废的下场。
而晋王这种办法,也被朱祁镇谈笑之间,按得死死的。
晋王没有办法,只有秦王上了。
秦王叹息一声,跪着地面之上,也不言语,只是痛哭。
这哭声一起,几个藩王也纷纷哭了起来。
朱祁镇见此情况,眼睛看了韩雍一眼,韩雍避开朱祁镇的目光。
朱祁镇叹息一声,感觉有些棘手。
朱祁镇才不相信,这些人都真的伤心欲绝,其实这些人真的伤心,朱祁镇也不在乎国家大政,岂能因一二人之故变更?
他们只是几十个人哭而已。
但是将他们封到南洋,却是能避免数百万人哭。
孰轻孰重,朱祁镇还是拎得清楚的。
只是皇帝总是要颜面的,这些王爷都是朱祁镇的同宗兄弟,弄出这样的局面,朱祁镇如果一点安慰也没有,就太说不过去了。
朱祁镇明知道,这些人都是故作如此,引朱祁镇发问,但是朱祁镇也不得不出口询问了。
他说道:“诸王何至于此?”一边说还一边上前,将秦王搀扶起来了。
秦王一把一鼻涕一把泪地说道:“陛下,秦藩被太祖封在西安,已经有数代了,祖宗坟墓都在西安,一想到从此天涯路远,再也不能清扫陵墓,实在是不孝之极,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秦王这边话音还没有落,就听蜀王,跪在朱祁镇的脚下,说道:“还请陛下,念在我等一片孝心,暂缓此令吧。”
一群王爷哭哭啼啼的哀求起来。
一时间,让朱祁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孝在古代是大节所在,这个理由实在是政治正确,不容反驳。而且朱祁镇虽然不能说是吃软不吃硬。
但这些王爷,如果与朱祁镇硬顶的话,朱祁镇有不知道多少办法整死他们。只是此刻却如此,朱祁镇实在不好下狠手。做恶人。
传出去名声也不大好。
一时间朱祁镇下意思看了韩雍一眼。
韩雍心中暗道:“罢罢罢,到底是君臣一场。也为陛下最后做这一件事情吧。”
韩雍出列朗声说道:“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这里是朝廷大殿,想哭自己回家哭去。”
韩雍是领过兵打过仗的人,一声暴喝,虽然没有张飞喝断当阳桥的气势,但也将这些藩王都镇住了。
可以说,这些养尊处优的藩王,哪里被人如此怒喝过?
韩雍镇住这些藩王,说道:“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守住祖宗坟墓,不过是小孝而已。倘若,太祖皇帝守着列祖列宗的坟墓。哪里有而今的大明天下。太祖所封诸王,以护社稷也。此正是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也。诸王念念于此,才是不肖子孙。”
韩雍言辞掷地有声,须发皆张,好像是一头猛兽一般,顿时将这些藩王给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
他来到朱祁镇面前,行礼道:“陛下,何必犹豫?”
“王者无戏言。封建之策,从正统七年提出,而今三十多年了,天下百姓盼之如大旱之盼云霓。”
“决意不可动摇,陛下乃天下之人之天子也,请陛下以天下为念。”
朱祁镇听韩雍这一番话,心中暗喜。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犹犹豫豫地说道:“这——”
韩雍再次说道:“陛下,请以天下为念。”
朱祁镇好像被韩雍逼得一样,说道:“罢罢罢,君无戏言,朕固然念诸王孝心,然如此大是,却不是朕一个人能做主了。”
“请诸王放心,诸王之坟墓,朕会命之有司,置户守坟,绝对不会有一丝怠慢的。将来诸王在南洋立基之后,也不是不能回来看看的。”
朱祁镇虽然这样说,却也知道,以而今的交通,这些人去了南洋,大概一辈子能回来一两次了。
朱祁镇话里满是敷衍。
这些王爷也未必不明白,朱祁镇与韩雍在演双簧。就好像朱祁镇也明白,这些王爷们,也不是什么大孝子,根本不在乎,那些祖宗坟墓一样。
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朱祁镇这个时候,也不想与这些人纠缠下去了。担心这些人再扯出什么幺蛾子,他给了怀恩一个眼神。
怀恩在朱祁镇身边这么多年,主仆两人的默契早就练出来了。
怀恩收到了朱祁镇的眼神,立即会意。他立即说道:“陛下,南洋急报。”
朱祁镇起身说道:“这一件事情,就到这里。散了吧。”
话音刚落,朱祁镇就转身而走。朱祁镇离开文华殿之后。怀恩将手中军报递给了朱祁镇。
朱祁镇说道:“还真有军报?”
他一边走一边打开看,脚步也慢了下来。
这分军报,其实是太子对南洋局势的总体评估。此刻的太子在攻克满刺加之后,扫荡马六半岛,并派人进入旧港。
并在南洋另开三镇,一是凌州,也就是而今新加坡对岸所在。
这里古代被称为凌牙门。
之所以选这里作为大军驻扎之地,而不是选马六甲,因为马六甲人太多了。作为满刺加的都城,在满刺加附近,乃是满刺加王室统治最深入的地方。
就整个南洋来说,大明在南洋的兵力,依然是少的。
毕竟,合南洋各国之人丁,最少也有千万之数。大明十几万人马,的确是以少临多。
所以,太子想将军民之间分开一些,防止变起肘腋。再加上新加坡这一点,显然是比马六甲更处于南洋的中心地带。
不过,大明人数虽然少了一些,但也比后世西洋人多,所以大明要建设的凌州,要比新加坡要大上一点。
再有就是古晋。
估计在婆罗洲东南,与马来半岛隔海相望。
这两处占据之后,就能封锁南洋进入南海要道。
如此一来,计其嘉定,凌州,古晋,再加上渤泥镇,也就是后世文莱所在,大明环南海控制带,逐步形成。
有这南海四镇,足够将南海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不过,对于南洋其他地方控制就有所部不足了。
太子已经接受亚齐的投降,并将亚齐的降书附在奏折后面,呈给朱祁镇。
朱祁镇大略一看,不过一封称臣文书而已。
随即,太子详细说明军中情况。却是南洋疫病酷暑,极大的伤害了明军的战斗力,再加上之前的物资消耗。
太子想休息几个月再用兵。
此外还有南海四镇文武官员任命等等。
朱祁镇看完之后,已经到了乾清宫,他坐在椅子上,一伸手。立即有人将已经蘸好墨汁的毛笔,双手递上。
朱祁镇用龙飞凤舞的笔记,写下一句话:“准,令有司遵行。”
对于,南洋这一摊子,朱祁镇已经完全交给太子了。自然是对南洋的事情,一律批准,不去干涉。
只是有一点他却是看出来的,南洋战事长期化已经是事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