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陈钺真的被曹鼐引为自己人。
王恕上门询问的话,曹鼐不会说。
但是曹鼐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个字。
但是如果曹鼐不觉得陈钺是自己人,又怎么会提拔陈钺。
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曹鼐刚刚开始是将陈钺当成乡人的。
这个年头,在官场之上提拔同乡,本身就是一种习以为常的事情。
只是有什么事情,让曹鼐不再将自己一手提拔的同乡,视为自己人。甚至不向王恕介绍自己。
陈钺背后又有什么人,让曹鼐即便翻脸了,也不能动这位江苏巡抚。
这都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不过王恕要不要与这一位变法干将合作,却是一个值得思索的事情。
就在王恕在南京琢磨江苏巡抚陈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时候。
江苏巡抚陈钺此刻也招架了江苏四使,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都水使,江苏知府等大小官员,在江苏巡抚衙门训话。
陈钺说道:“朝廷的钦差,已经到了南京。不日就要到我们这里来,该打扫的事情,一定要打扫干净。”
“否则有些事情被钦差大人知道了,可就不好交差了。”
“从今天开始,整个江苏城之中,都要清扫一遍,还有各地衙门的所有的案子,都要清理干净,不能让钦差大人挑出错来。”
“你们都是跟着我的老人,有些话,我也不多说了。”
“都去办事吧。”
“是。”十几个官员齐声说道。
随即纷纷出了巡抚衙门大门。
于是,整个苏州府就开始了鸡飞狗跳了。
很多事情,一项一项的落实下来。
首先是严查路引,不知道多少被抓进了府衙之中。
路引这个东西,一直是大明百姓出行的必须。只有有路引才能离开自己所在的府县。
只是路引这个东西,要严密的行政体系才能落实。
在吏员法落实之后,一直以来严查路引的制度,才渐渐的成为现实。
但是随即又被人流冲击的不成样子。
特别是在江南这些大城市更是如此。
原因很简单。
一条鞭法,让百姓离开土地限制大减,而各地工业发展对劳动力的需要也是大涨。这有迫使很多百姓,离开了乡村到了城市里面谋生。
这样的趋势,在很多地方还不明显。
但是在江南这个地方,却是明显之极。
因为这里是大明最富庶的地方。
这样流动人员的增加。更是加大了底层吏员的工作量,这样的情况之下,严查路引只能有选择的执行了。
不管怎么诋毁陈钺,陈钺还是一个有能力的官员。
他一声令下,之前选择性执行的事情,一下子就开始严密执行。
没有路引都被抓起来。
不过大部分一两天之内都被放出去了。
无他,虽然人员流动大增,但是刚刚开始的时候,进入苏州城中谋生的不是别人,都是苏州附近乡村的百姓。
这些一般都有人作保,几天的事情之内,足够让他们通知家里人来领人了。
苏州知府衙门,自然赚了一笔罚金。
不过,也有一些人放不出去。
这些人一般都是孤身来苏州的。要么就是外省的,在本地无亲无故的。
苏州知府衙门就对这些人开始严密的审查。
原因很简单。
这年头,即便是背井离乡,也与家乡人抱团。很少有孤身一个人抓不到人来领人,如果真有这样的人,这个人很大可能就是身上背着案子。
或者就是黑户。
都是那种死了也没有闹事的人。
这样的人,用来做替罪羊是在合适不过了。
于是,很多人开始准备起来。将这一些无头案子都挂在这些人头上,不过文书上的工作,却要做的滴水不漏。
当然了,这也是无奈的选择。
正如之前所言,苏州乃是大明第一大都市,随着城市的快速发展,朝廷即便招募了好多吏员,但是不足以面对,这样大大小小案子频发的情况。
而地方官的破案率,也是升官重要考核之一。
一般来说地方官都追求无诉讼。但是一般是做不到的,所以将案子尽快破了,就是他们必然要面临的压力。
当初胥吏办案的是,有数日一逼,就是如果破不了案,就在衙门之中打板子。用来督促破案。
而今,虽然该为吏员了。
这个规矩也改变了不少,不会轻易不给体面,大庭广众之下脱了裤子打屁股,但是也要用种种办法来惩罚。
比如,罚钱。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一般来说,这种破不了的案子,不会轻易用这个办法了结的。
在这个办法之前,会先让各地的打行出来抗事。
这些打行,在老百姓面前威风凛凛的,但是衙门看来,不过是待宰的羔羊一般。这些查不出的案子,都是让各地打行交出人来。
这虽然有些不合适。但是并非没有道理的。
一般来说,外地人来到当地,都要拜当地的码头。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当地这些打行说自己不知道,衙门都不信。
只有在有些案子摊牌不下去了,这才想办法找人来顶事的。
这也是最好的手段了。
王恕在南京待了数日之后,等来他的大队人马,钦差仪仗等等,这才决定出南京城,去苏州看看。
不管怎么说,苏州的繁华,是他必须要看的事情。
只是他立即感受到了陈钺的热情。
当王恕的船只刚刚出了南京不久,就被拦住,却听有人叫道:“可是王青天王公讳恕的船?”
有侍卫说道:“正是。”
“还请禀告,江苏巡抚陈公特来拜见。”
这声音之大,王恕在船舱之内,就能听得见。
他本来拿着一本书,此刻缓缓的放下,说道:“来得好快。”
汪岳淡淡一笑,说道:“的确殷勤,下官就不打扰了。”说吧,就行礼退出去了。
王恕自然明白,汪岳所言的是什么了。
这才刚刚进了江苏省的省界,陈钺就来迎接了。一般来说,他迎出苏州府就是可以了,而今真是礼数太大了一些。
王恕心中有些不喜。
不过,不管怎么说,也要见见。
不等下面的人来回报,就传话下去,说道:“就请陈公过船来见。”
这话传了过去,不过片刻,就有一个登上了船只,却见这个一身红袍,却亦步亦趋上前行礼,说道:“下官拜见钦差大人,钦差大人此来,下官有失远迎,实在是罪过,罪过。”
王恕见陈钺面容倒是不错,堂堂正正的。不过在大明纵然不是完全看脸,但是如果长得太丑了,也做不得什么高官的。
毕竟每一个官员都代表着朝廷的体面。
只是他所作所为太过谄媚了一点。
王恕却是不喜。
什么有失远迎,他根本不可能再远迎了,朝廷规定一般情况下,地方官是不能出自己的辖区的。
陈钺这位江苏巡抚,一般情况下,是不能离开江苏的。
在他再远迎,就来到了南京了。
王恕说道:“陈大人请起,你我们同殿为臣,无须如此客气。陈大人来了也好,给我讲讲江苏的情况吧。”
陈钺起身,说道:“是。”
“江苏以大江分南北,一直是南富而北穷,江南四府富庶甲于天下,但是江北两府,却一直是在下的心病。”
江南四府,就是镇江,常州,苏州,松江,这四个府,而江北两府,就是扬州,淮安这两个府。单单说面积扬州府加淮安府加起来,要比江南四府大上不少,但是如果说经济,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办法相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