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阿次帖木儿也有第二手准备,如果明军不肯放过他。他也找到了在西域与大明掰手腕的办法。
让这一场战争,不是瓦刺与大明的战争,是回回教与大明的战争就行了。
毕竟有一个火者部。
火者在回回教的意思,就是圣裔。是默罕默德之后,是很有号召力的。
郭河只能带着几个人,从瓦刺营中出来,没有去高昌,而是绕过此地,却了伊州城。
而今伊州城之中一片忙碌。
所以石头城下的战斗,还没有完全结束,但是大明已经开始一批一批的向这里运输物资了,也就是最近大雪连绵,才是停下来。
伊州,也就是哈密,已经成为了西域总后勤中心,对于他们明年的反攻,已经开始了。
当然了,伊州城之中,也有一些血腥味。
凡是缠回,都在斩杀之列。
白圭下的命令,并不是说所有的回回都杀,特别强调的缠回。
这些缠回,就是如火者部一般,与中亚联系密切的回回,他们的帽子并不是一个小白帽,而是用布缠着的。
这也是大明对回回教内部的分别。
回回教传入中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很多人已经与大明本土文化融为一体,从不自外于中华。
甚至有些人还在援引儒家经典来解释可兰经。被成为回儒。
这些人自然是坚决支持朝廷的。
所以,白圭的命令之下,这些回回从来不在牵连之列,主要针对的就是缠回。
郭河看到这样的命令,眼睛一红,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情,咬牙切齿地说道:“活该。”
郭河作为屯田官,是有一定的民事管辖权的,在管理当地缠回的时候,他也没有偏袒汉人。
只是他毕竟是汉人,在习俗上比较认同汉人。心中也有将当地回回,化夷为夏的想法。
这就成为了这些回回眼中沾污神圣的罪行。
在乱起的时候,郭河的部下朋友,全部被杀,他也是侥幸捡了一条小命。
郭河情绪发泄之后,心中也怀着忐忑之意,却官府求见,白圭立即召见了他。先看了阿次帖木儿的书信。
白圭只是冷笑一声,什么也没有说。随即详细问了郭河,瓦刺那边的情况,还有伊犁的消息。
只是郭河也没有听见伊犁有什么消息了。
随即白圭派人快马将书信送到了京师。
在武英殿之中,朱祁镇让怀恩将这一封书信递给了刘定之。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刘定之微微咳嗽一下,细细看完,双手封还,说道:“瓦刺这位大汗,想沾了便宜就走,未免想的太好一点,只是陛下该如何抉择,臣却不敢妄言。”
朱祁镇有些不大明白,说道:“先生——”
刘定之说道:“以臣之见,陛下如果用心于内,未必不能答应。”
朱祁镇心中微微一动,说道:“朕有些不明白了。”
刘定之说道:“陛下,而今百官沸腾,臣已经快压制不住了。内外之间,必须有一个决策了。”
朱祁镇看着刘定之,却见刘定之身形有些憔悴,但是目光坚定,面对朱祁镇的目光,丝毫也不退让,就知道而今局面演变,越来越不利于变法了。
自从几年试点推行以来。有好有坏,但是总体上还是,是有好的反馈,不管是一条鞭法,还是吏员法。
对于切割利益来说,就是一个零和游戏,有人多了,就一定有人少了。
一条鞭法不过是让富户多出一些钱,但是吏员法却让各地士绅大户损失更大。
无他,有一句话说,为政不难,不罪巨室即可。
那么为什么不罪巨室,这一件事情可以用各个方面来解释,但是根本上就是各地府衙县衙的管理能力,根本不足以到最下层一个百姓,必须通过士绅这个中间层。
也就是说,大明朝廷是架构在这些士绅这个层次上的。
大明开国百年以看来,最基层的里甲机构,已经开始慢慢转换为士绅中间层了。
而这些吏员本乡本土的,即便剥削百姓,也不敢得罪这些有官身的。毕竟胥吏的身份地位太低了,一个有官身的人,一句话,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所谓吏奸如油,甚至将这些地方大户当成了靠山,毕竟县令迟早要走的,但是这些家族却不会走的,怎么能为了一个流官,得罪一辈子的合作伙伴。
而今这个情况,变得不一样了。吏员作为一个基层,入官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一般来说,即便是平庸之辈,一辈子下来,也能熬一个从九品致仕。
不要小看,一个九品芝麻官,但是对百姓来说,却大有不同的。
如此一来,这些地方吏员为了政绩,有动力与当地大户争斗了。当然了单单是这些吏员根本不足以撼动。
但是再加上地方官,就取得了对地方大户的全面压制。
毕竟地方大户虽然说是一个整体,但是内部矛盾重重,很难形成合力,无非是当地方官无非控制官府,单枪匹马,一腔孤勇而已。
有厉害的人,即便如此,也能将这些地方大户给拿下来。但是当地方县衙正成为了朝廷的县衙,而不是地方大户的县衙。
一般地方官都完成对对方大户的压制了。
即便有官身也不是太有用的,毕竟在官场之上,除非是有香火情,有些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谁在乎啊?
这样的情况,在刚刚推行的时候。很多人还看不出来。
当是慢慢的人们发现,凡是推行吏员法的地方,地方官都喜欢对付大户。因为朱祁镇虽然不是唯政绩论,但是考成法的册子还的,这种简化的绩效考核在。
地方官都想刷刷数据。
但是怎么刷数据?
只需将这个大户给掀翻,县衙有了钱,就能办事了。至于怎么掀翻大户,只要地方官想找办法,有足够的办法合理合法的将大户给干掉。
很少有大户人家,发家的时候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问题。
很多士绅都是后知后觉的。
似乎一夜之间,大明的游戏规则,已经不是他们熟悉的面目。也似乎一夜之间,之前的好法,良法,都成为了恶法。
一条鞭法,收银不收粮,压迫百姓。而吏员法会有冗官之祸。
大明全部官员不过两万,武官多一点,也不过五六万,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万,但是吏员的数量最少有几十万。
这对朝廷是一个极其沉重的负担。
而养官越多,收的赋税就越多,要收更多的赋税,就要养更多的官,这就成为了一个恶性循环。
最后百姓不堪重负,天下分崩离析。
这种反对的声音先是在底层,官场内部传播,在石亨死后西域之乱中,更是轰然传播开来。
连刘定之都承受到了极强大的压力。
内有纷争,外有战事。刘定之很担心,这样的情况之下,两者兼得是不可能的,所以很早就希望朱祁镇在变法这一件事情要缓一缓。
只是朱祁镇断然拒绝了。
刘定之而今自然原来的想法,既然朱祁镇不放弃变法,西域的事情是否先放一放。
阿次帖木儿的用意,刘定之自然是知道的。
只是刘定之更知道,别人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需要怎么做,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过,朱祁镇怎么肯?
变法这一件事情不可让步,西域的事情就能让步了吗?
或许吧,毕竟而今西域在大明人眼中的地位,并不是后世不可分割的国土。稍稍缓缓也没有问题的。
但是有些事情发生之后,朱祁镇是半步都不能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