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说道:“你既然开口了,就都说了吧。”
冼景说道:“马克顺只是想求一纸文书,可以平安的过了伊犁,别无他求。”
朱祁镇点点头,说道:“知道了。”
此刻的朱祁镇想到了石亨。暗道:“都六十岁的人了,还不安分。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虽然朱祁镇没有调查,但是他敢肯定马克顺提供的黑料是真的,这太符合石亨的性格了。石亨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定然是无法无天的。
甚至西域锦衣卫,已经地方官员也有对石亨不满的上奏。
只是,这些黑料再多,也动摇不了石亨分毫。
以石亨的战功,让他安置伊犁终老,本身就是一种处罚了。
如果这样情况之下,朱祁镇还处置石亨,在很多人看来,就太没有人情味了。
朱祁镇说道:“怀恩,你派人现在去问问这个马克顺瓦刺的情况。”
怀恩说道:“是。”
立即安排了一个小太监出去传令了。
只剩下冼景跪在金砖之上,朱祁镇不开口,他不敢起身。好一阵子,朱祁镇才说道:“这一次就算了,这二十万两,就当是内库拨给你的,该开口的能开口,不该开口的少开口,开春之后,就带重庆去佛山吧。”
“北京不适合你。”
朱祁镇给冼景的判断,或许有些武断。但也是事实。
冼景连人的底细都没有查清楚,就决定帮忙。这种疏漏,足够在官场之上死上好几次了。而且朱祁镇也不想冼景在朝中上拥有影响力。
他仅仅想让冼景推进佛山铁厂发展而已。
冼景背后微微见汗,不过一会功夫,他的衣服被后背打透了。
冼景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冼景的行为之所以如此,甚至可以说有些放肆,好不是朱祁镇频频示好,又是多次召他询问商事。
一时间,冼景都以为朱祁镇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了。
甚至招募股本这一件事情上,冼景也是事先对朱祁镇说过的,朱祁镇最少是默认了。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却是而今这个结局。
冼景退下去之后,并没有多长时间,有人拿着十几张纸递给了怀恩,怀恩顺手给了朱祁镇。
朱祁镇看着上面的供词,还有一丝丝血腥味,说道:“马克顺没有死吧。”
怀恩说道:“没有陛下的命令,下面的人不敢为之。”
朱祁镇点点头,看着这些文字,猛地皱眉了,说道:“这一件事情,锦衣卫为什么没有消息?”
怀恩上前一看,却是阿次帖木儿放弃了萨满教,信了回回教。
怀恩说道:“奴婢不知道,大概是锦衣卫还没有传过来吧。”
朱祁镇心中一叹,他也知道,这是锦衣卫与东厂这些情报机构的弱点。瓦刺重新称臣之后,瓦刺就不再是锦衣卫的重点了。
锦衣卫对于瓦刺情报的经费消减了不少。
干情报从来是砸多少钱,就有多少情报的,朱祁镇砸在锦衣卫与东厂的钱不少,但是真正想要全天下事无巨细,却是远远不可能的。
所以,一旦朝廷关注的重点不在,这个地方的情报就会出这样那样的问题。
而且朱祁镇觉得锦衣卫的人,未必知道,阿失帖木儿信奉回回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瓦刺伊斯兰化。表示着瓦刺作为外来户与当地的土著回回教之间达成了一致,如此一来,瓦刺的国力就会有极大的增加。
朱祁镇一瞬间有些忧虑。
忧虑西域的情况。
总体上来说,西域南北两疆问题重重。而且很多问题都是不能解决的,如果阿次帖木儿作为回回教东进的先锋,情况就不的妙了。
西域可是有大量的回回教信徒。
不过,在驰道不能修到西域的情况之下,大明而今维持在西域的军事存在已经是极限了,还包括,包容蒙古人,石亨等人的各种行为。
朱祁镇深吸一口气,暗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他想想,清代争夺西域,用了康熙,雍正,乾隆三代人。而今西域有所反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朱祁镇说道:“将这个马克顺,送给伊王。他的产业一点也不要动,交代给锦衣卫,朕不想听到什么有的没的。”
怀恩立即说道:“奴婢明白。”
朱祁镇之所以,不处置马克顺,却是不想惊动太多的商人,毕竟而今朱祁镇正要依靠他们的。至于让马克顺下锦衣卫问话,却要给马克顺一个教训。
朱祁镇估计,马克顺并不是瓦刺方面派来离间大明君臣的间谍,但是他既然做了这一件事情,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至于为什么将马克顺给伊王,也就是在伊犁的皇五子。
却是给儿子补补血,总体上来说,几个儿子分封的情况,也就是伊王要面对的情况最为复杂。
让马克顺却为伊王办事,也算是给伊王一点外财。
阿失帖木儿的举动让朱祁镇有一丝紧迫感。他对怀恩说道:“朕要去见一见汪岳。”
怀恩立即说道:“奴婢这就去传诏。”
朱祁镇说道:“不,朕要亲自去看看。”
怀恩面有难色,说道:“陛下——”
朱祁镇眼神微微一冷,说道:“快去准备。”
怀恩虽然担心朱祁镇的安全,但是也不敢违逆朱祁镇的意思,只能点头称是。不过片刻,朱祁镇换了一身青衫,倒是真有几分读书人的书卷气。
于是乎,怀恩就带着朱祁镇出了京城到了城南。
之所以到这里,因为这里乃是北京的商业区。
前文已经说过了。
经过多年的发展,北京的城墙早就围不住北京城了,北京城中各种建筑物外溢出来了,而南城更是其中最严重的地区。
大量货物都在这里交易的。
有些物资会入城,但是更多的物资根本不入城,就在这里交易之后,就各奔东西了。
而这繁华的商业,更是衍生出更多当铺钱铺。
对,汪家的钱铺虽然生意做得极大,但是北京,汪家的钱铺的市场份额并不算太大,因为当地有太多的地头蛇了。
特别是勋贵家族,家中富豪,这种放贷的生意却是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
毕竟以他们这些家族的权势,最不怕的就是有人敢欠债不还。
只是这些人的当铺多半在城中。而汪家的钱铺却在外面。却是因为汪家更多服务于徽商的原则吻合。
朱祁镇带着怀恩,还有两三个侍卫,来到了汪家的钱铺。
却见汪家的当铺开了八道门,里面面积很大,人却不多,只有冷冷清清的几个人而已。
朱祁镇最先看见的,却是一个称。郑重的放在最中间。
怀恩立即给朱祁镇解释道:“老爷,做银钱的生意,最担心是着了眼,故而这个称都是用来称银子,是真是假,经过这里的一手,一般是没有问题的。”
“甚至邻里街坊收了银子,也都来这里过一过,只是而今大家都用银币了,所以这里的情形才冷清起来。”
说实话,在古代辨别银子的真伪,决计是一门大学问。白铜,什么包铅,各种手法层出不同。
这还是假的,即便是真的,其中成色几分,合多少银子,都要弄明白。
否则一个出入,好多人的辛苦就付之东流水了。
“不错,当今铸银币,就是一大善政。”一个老掌柜说道:“贵人来我们这里,却不知有何贵干?”
这老掌柜眼睛毒的很,即便朱祁镇做过伪装,也一眼被他看出来:“这不是寻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