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景不知道,他妻子此刻再做什么事情。
而此刻宴会之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冼景一拍手,下面的人立即离开了,只剩下他与这些大商人了。
冼景一挥手,立即有一个太监捧着一个托盘走了上来,这个紫檀托盘之上,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他让这个太监捧着托盘,让这些商人一个个看了。
即便这些商人都是资本雄厚,但是见了这一张纸,都微微变色。
徽州汪家家主汪岳说道:“驸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还请驸马为我等讲解一二。”
冼景说道:“这是佛山铁厂的牌照,有这牌照,我家就可以在佛山建立起与少府一般的大铁厂,这是得到陛下准许的。”
少府的生意谁不羡慕,特别是北方的商人。
毕竟少府大部分产能都在北方,北方商人受到的冲击最大,而南方商人却少了许多。但是对少府的羡慕却是一般无二的。
甚至很多家族的生意,都开始有意无意模仿少府的生产方式。
只是想要大建厂房,建立这种工坊,却少不了要打点官府。
毕竟在地方上聚集数百人,甚至更多,没有官府的点头,被人告到衙门之中,就要吃上一顿排头了。
顿时很多人看见这个牌照,心中想到的事情是,这个牌照要多少钱?要走谁的门路?
冼景好像看出了他们的心思,说道:“小子有幸见到了陛下。陛下知我商民辛苦,有意大开方便之门,但是开厂矿聚众,朝廷总要有一个管理的方法吧。”
“这才安排小子,经营这佛山铁厂。一旦有成,别的产业也会陆续放开,到时候各家都可以去工部申请这种牌照了。”
“可是真的?”却是松江徐家的家主说道。
而今松江已经是大明布匹的生产中心,而徐家与很多商人不一样,他的产业全部都在布匹之上的。
他早就想开一个大布庄了,但是有很多问题,比如女工问题,土地问题。毕竟江南各织造也在少府管辖之下。
而今听到如此条件,不由的心动。
冼景说道:“自然是当真的,只是我冼家家底薄,却不知道这铁厂该如何办,已经引钱家出股本若干,但还是不够啊。”
“可是,国丈钱家?”一个人问道。
冼景说道:“正是。”
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几乎所有人同时说道:“我愿意入股。”
冼景对自己的目标根本不加掩饰,这些人都是商海浮沉的老手,岂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入股经营在大明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了,甚至在宋代就有了,作为商人更是明白的很。
对他们来说,今日过来,大多都是想与这位驸马搭上线,即便不能搭上线,也不能得罪了。
甚至让他们出一些孝敬钱,也不是不行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有些商人背后有人底气硬。不求冼景,有些商人而今已经处于危机之中,抱着求一丝生机而来的。
就好像那个回回商人一般。
但是冼景这个条件,却在很多人底线之内,他们愿意出一点钱,有的人就当意思一下。
于是乎,少则几千两,多则十五万两,就是那个回回商人拿出来的钱。不过片刻之间,冼景筹集了近百万两的股本。
如此一来,佛山铁厂决计不是问题了。
甚至冼景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了了。
当然了,冼景也知道,其中有些人未必是为了佛山铁厂而来的。
夜半时分,冼景又亲自将这些人一一送出了驸马府。虽然而今他们只留下一句话,但是对于这些大商人的信用,冼景是毫不怀疑的。
冼景留下这个回回商人,一番细谈不用细说。
单单说,第二天早上,冼景这里谈论的所有内容,都一五一十的在朱祁镇桌面之上了。
朱祁镇看着这些大商人的名单。
暗暗的揣摩这些人的后台,想来了想,对怀恩说道:“让东厂查一下这些人的底子,记住只是查一查。别的不许动,不许让他们知道。”
商人起家的第一桶金,大抵都不是太干净的,即便后世也是如此,更不要说而今了。
别的不说,朱祁镇敢肯定,福建商人多是做过海商生意的。至于山西陕西商人,当初也是做过走私生意的。
当初的边军走私案之中,朱祁镇已经见识过的大明商人的手腕了。
但是,时过境迁。
当年缺钱的时候,朱祁镇估计见了这些大商人所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抄家,填补国库。而今却不一样了。
朱祁镇更希望大明工业发展。很多事情都可以妥协。
只要这些大商人真正成为独立的资本势力,推动大明社会发展,很多事情,朱祁镇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且如果他们真正成为资本力量。朱祁镇也要先下布局,为将来的做准备。
自然要将底细摸的一清二楚的。
怀恩之所以能在朱祁镇身边这么多年,其实是有本事的。最少揣摩朱祁镇心思的本事一点也不少。
怀恩说道:“陛下,这些人的案底,奴婢已经从锦衣卫,户部,东厂各方找了,只是而今却需要时间的。”
“只发现了这几个,剩下的估计这一两日能够找齐。”随即将几分档案送了上来。
对这个结果,朱祁镇还是比较满意的。
大明朝廷能有这个效果已经不错了,别说调查,单单是从锦衣卫,东厂,户部,浩如烟海的文档之中,找出了有关这些人的文档,就是一个不小的工程了。
更不要说,这些地方文档之中,还未必有这些人的档案了。
毕竟商人虽然富,但未必有足够的社会地位,让国家机关关注他们。
朱祁镇看了几分,冷冷一笑,暗道:“果然,几乎或多或少都有可疑之处,就好像是山西张家,与盐池方面关系太过密切了。”
几乎那一家都不是太过干净的。
朱祁镇忽然看到了汪岳的档案,却停了下,细细的看了好几遍。
倒不是汪岳是比较干净的,汪岳也不是太干净的,他的起家的银子,乃是夫人的嫁妆,但是他第一桶金,锦衣卫怀疑是销赃。
海盗的赃物。
当然了,什么赃物,朱祁镇并不是太在意的。
他在意的是汪家的产业很是繁杂。几乎做什么的都有,汪家人丁兴旺,是徽商之中的大族,几乎家族的男丁都在出外经商。
各地都有。
这就形成一道密集的大网。
而很多家族也是这样分散经营的,就是为了躲避风险。
就好像金瓶梅之中西门庆一般以生药铺子发家之后,经营了好多行当。就是如此
只是朱祁镇发现汪岳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经营的重心,就是银铺。
也就是总换不同的银两的地方,只是在朱祁镇推行银币之后,货币统一了,想来这样的产业也就不重要了。但是汪家依旧没有改变。
因为汪家开始经营一下,异地存取的生意。还充当一些典当行业。
这是什么?
这就是原始的金融业。
朱祁镇心中一动,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他面对的银荒问题,就是一个金融问题。他虽然有一些基础的金融学知识,但是不足以让他解决这个问题。
而这个大明野生的银行家,能不能给他一个答案?
朱祁镇不知道,但是却愿意试一试,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朱祁镇将汪岳的档案抽了出来,放在桌子之上,手指轻轻一敲,说道:“查清楚,特别是汪家的银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