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通送走冼景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立即托关系找到了一些遵化铁厂的资料。
说起来遵化铁厂的一些资料也算是少府机密,毕竟大明兵器生产所需要的铁都是从遵化铁厂而来的。
只是钱通是谁?
是国丈,只要他开口了,下面的人鲜有敢得罪他的。
他只是草草一看,心中就好像着火一般,不能熄灭,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也吵得钱夫人不能安枕,钱夫人起身,点了蜡烛,用银簪挑亮,说道:“你这什么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钱通叹息一声,说道:“是有这么一件事情,不知道是好是坏?”
说起来钱通也没有人商量。
前文说过,钱通有两个儿子,都是钱皇后的弟弟,而今都在外地将兵,一个在安南在太子身边当差。
毕竟对于太子来说,舅舅总比其他人值得信任。
另外一个却是西域南疆当差。
只留下孙子儿媳。
钱通不觉得与这些妇道人家,能商量个什么事情。而这一件事情钱家能做到,但是与钱家同在一个圈子的,比如石璟驸马,英国公家,滕国公家,会昌伯家等等,未必不能做到。大家都是有人脉的。
钱通也想与这些人商量。
想来想起,也只能与钱夫人说了。
将这一件事情给钱夫人一说,钱夫人这么一说,钱夫人立即说道:“有什么好想的,这一件事就这么定了。”
钱通说道:“这不好,这不是给女儿舔麻烦啊。”
钱夫人顿时爆发起来了,说道:“什么麻烦不麻烦,凭什么孙家都有一个伯爵,我家就什么也没有啊。女儿为了贤后的名声,就要屈了我家啊。要不是她当了皇后,老大与老二至于一个大西北,一个大南边,我想见一面都难,故而不等我死那一天,是见不到两个儿子的。”
说着说着,语气之中就带着几分哭声了。
钱通说道:“你说什么话的,儿子又不是不回京了。”
“是,每隔三五年才回来一次,连孙儿都不认识父亲了。”钱夫人似乎有满腹牢骚。
说起来,并不是钱夫人不爱女儿,只是她爱儿子比爱女儿还深而已。钱皇后压制钱家,钱夫人也能接受,但是两个弟弟天南地北,实在是老母亲不能接受了。
钱通叹息一声,说道:“这都是命,当年我那些老兄弟虽然而今都不联系的,但也知道,他们家有好几个儿子损失折在战场之上的,如果不是女儿,钟儿与钦儿也估计是这个命,哪里有而今升迁这么快的,估计四十多岁就能当一个总兵官了。这都是女儿带来的。”
“我知道。”钱夫人暗地抹泪,说道:“我不是埋怨,但是也要为孙儿着想,而今我们都在的时候,皇帝待我家尚且如此,一旦几十年之后,我们都不在了,到了孙子那一辈了,我钱家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就指望那一点点俸禄,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到时候人走茶凉,关系疏远了,还能有今日的地位吗?”
钱通长叹一声,这也是他担心的地方。
是的,钱家而今的地位是有些尴尬,但并不妨碍钱家在大明最高层十几个家族其中一员,等闲伯爵尚书,都不敢对钱家如何。
但是将来啊,钱家如何能保住这个地位,却是问题所在。
由奢入简难,尝到了这种权力的滋味,谁也不远放手的。
知道钱通更知道,女儿是女儿,皇后是皇后,有些事情不是想当然就可以的,而钱家根基薄弱,是任性不得的。
决计不能将女儿依然当成当初那一个小女孩。
“你不想说,我去说。”钱夫人说道:“反正我也是一个无知妇孺。”
钱通心中一动,暗道:“或许可以试试。”
钱家的一家之主是钱通,而且钱夫人母女之间的关系也比父女之间的关系更好一点,如果让钱夫人去说,一来成功的可能性太高,二来一旦母女之间说不成,钱通也能出来打圆场,他叹息一声,说道:“算了算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一边说钱通背过身子,似乎睡觉去了。
钱夫人反而睡不着了。
第二日钱夫人就进宫了。
钱皇后并不在坤宁宫,而是在东宫之中。
无他,照顾太子妃。
皇长孙对钱皇后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几乎是钱皇后的心尖子。毕竟皇长孙的出现对太子的地位有很大的帮助。
其实钱皇后对朱祁镇将太子扔在交趾,从来是心中不满的。钱皇后心中一直有一个担心,那就是太子远离中枢,让父子之间感情生分了。
这样的历史也是有很多的。
这个皇孙就能解决很多的问题。
所以钱皇后担心太子妃照顾不好孩子,所以她常常来东宫。
钱夫人就转道东宫。
很快就看见了抱着孩子的钱皇后,于是太子妃,钱皇后与钱夫人,对这糯米团子一般的皇长孙说了好一阵子话。
钱皇后也看出来钱夫人是有话要说的。故而就离开东宫,回到了坤宁宫之中,屏退左右,问钱夫人说道:“娘,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钱夫人也不与女儿客气,将这一件事情,给说了出来。
钱皇后顿时有些犹豫。
钱夫人顿时开始哭了起来,说道:“我钱家与皇家联姻又有什么用处,你两个弟弟一个在西北啃沙子,一个在南边瘟障之地,说不得有一个好歹,这也不说了。就说家里,这么多年不敢越雷池一步,早就成为了整个北京的笑柄。”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将你嫁到宫里来,也不知道弄出这样的事情。”
“看看,他们孙家,看看我们钱家,哎,是我们命苦啊。”
钱夫人一番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让钱皇后有些坐立不安了。
钱皇后也知道自己压制娘家很狠,她内心之中也是有几分惭愧的。听了钱夫人如此说,说道:“娘,这一件事情,并不在于我如何,在于那位如何,他可是一个冷心的人。”钱皇后说道。
这其实是钱皇后对朱祁镇多年夫妻的最后的结论。
少年夫妻,二十多年朝夕相处,钱皇后给朱祁镇这样一个评价。
新婚夫妻的时候,是钱皇后与朱祁镇关系最好的时候。但是钱皇后慢慢的发现,对于朱祁镇从来是他看不懂的人。
钱皇后并非那种对政治一窍不通的人,她好歹也是被太皇太后的调教过的人。朝廷上的很多事情,她还是能够看明白的。
只是朱祁镇所作所为却是她看不明白的。
当然了,单单是看不明白也就罢了。钱皇后并不是一个权力欲太重的事情。但是朱祁镇的心思全部在朝政之上。在寻常时候,不触及原则,看似很好说话,有求必应,但是真正关系朱祁镇在乎的事情,他不管付出再多的代价也要做下去。
不管其中伤害了谁。都是毫不留情的。
看上去礼贤下士,对大臣如沐春风,但是实际上冷酷无情。没有丝毫感情可言。
对孙家所作所为就能让人清晰的看出朱祁镇的性子,即便是母亲的各种督促与逼迫,孙家最后有了一个爵位,但是下场如何?
别人不知道,钱皇后不知道吗?如果没有太子兜着,孙家为了这个爵位不付出一代人的鲜血,是根本不可能得到的。
这样带血的爵位,却不知道孙家想不想要。故而钱皇后也担心,她为娘家争取太多东西,会让陛下也用这种手段。
钱家的人丁可比不上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