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图的一声怒吼,挥舞着带血的腰刀,让在场的所有的和硕特部战士纷纷应和,拔刀在手,刀面之上反射着一个个佛像慈悲的目光。融化在嗜血的怒火之中。
“给他们。”
“给他们。”
一声声怒吼声之中。
呜呜牛角号吹响了。
似乎一瞬间霓裳裂破,本来一片歌舞升平的法会,就被战场压抑的气氛所覆盖。
昆图也将自己一身盛装换了下来。
将自己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铁甲重新穿上。而和硕特部的二号人物,昆图的弟弟,此刻也来帮助哥哥穿上盔甲。
一般来说,盔甲都必须两三个人帮忙,一个人是穿不上的。
清和特穆尔一边为昆图着甲,一边问道:“大哥,我刚刚问过了,的确在五十里外发现了明军的骑兵,明军的夜不收厉害,具体多少人也没有探明白。”
昆图张开双臂,展开身子,让清和特穆尔将一块块甲胄给绑好。口中说道:“我给你一个任务。”
清和特穆尔说道:“大哥,你说。”
昆图说道:“如果我这一次过去,没有回来,家里就有你来安排了。”
清和特穆尔大吃一惊,说道:“哥临阵之前,你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昆图说道:“说什么有什么用,终究是要用刀子说话了,要知道敌人不是别人,是大明啊。”
朱祁镇在正统年间对瓦刺的军事胜利,特别是燕然之战,让草原上的人重新回忆起大祖太宗时期的蒙古是怎么样的悲凉。
不管是太祖时期的捕鱼儿之战,还是太宗年间五次征北。都让蒙古人想起来就为之胆寒。
而今燕然之战,又是他们令之胆寒的一战。
比之前以前的陈旧记忆,燕然之战,还没有过去几年,是一场纯骑兵,明军以弱胜强的战斗。
瓦刺军中还有很多当事人。
虽然和硕特部并没有参与这一战。
但是并不妨碍昆图从侧面了解一下明军的战斗力。
虽然明军自称自己只有八千人,昆图并不是太相信这个数目的,但是也知道这个季节明军也派不过来多少人。
但是即便这些人,昆图也是如临大敌,如对大宾。
他对下面说的是气势十足,说给他们死亡,但是真正交战的时候,就不知道,谁给谁死亡了。
而且明军如此处心积虑逼他决战,未必没有必胜的信心。
兵危战急之下,谁也不敢保证完全。
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昆图不去管弟弟怎么想的,说道:“我给你想了两个办法,第一个办法,就是投降大明。不要想什么父兄大仇,我们是蒙古人,不是汉人。”
“只要能让族人活下去,什么都行。”
只是昆图看了一下自己弟弟,就知道他大概不愿意。
他微微叹息一声,见甲胄已经穿戴好了,跳动两下,不见松动,伸手将腰刀挂在腰间,对他弟弟说道:“还有一办法,就是向南,有几个通道,可以翻过南边的大山,再往南就是天竺了。”
“至于天竺情况如何,我就不知道,到时候就要看你了。”
“总之,一切顺利,就什么也不要说了,如果真有那一日,一定要带着族人活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清和特穆尔咬着牙说道:“是。”
在面对藏地各部的时候,和硕特部看上去非常强势,但是接其本质,不过是一群求生之人,为了求生,他们从科尔沁到了西域,从西域到了藏地,而今藏地未必能够待下去,不知道下了一个去处是什么地方了?
昆图一身戎装出现在大昭寺之前,和硕特部的大队人马已经等在这里了。
见昆图出来,一个个高高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长刀。
旁边呜呜的号角之声,吃得更加凄厉起来。
昆图翻身上马,拔出腰刀。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随即昆图腰刀向前一指,随即纵马而去,和硕特部共三万左右骑兵,跟随昆图分成数队,浩浩荡荡沿着拉萨河的河谷地,向东北方向而去了。
清和特穆尔远远看着兄长带着大军远去,忽然回首,看着远处皑皑白雪,近处宝相庄严的大昭寺,缓缓的跪在地面之上。五体投地,好像是一个朝圣者一般,行了一礼,最后跪在地面,双目紧闭。心中默念道:“佛祖保佑。”
没有多长时间。
范广就接到消息了。
在号角声之中。
明军骑兵一半明骑,一半蒙古骑兵都一列好阵了。
此刻阳光投射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甲胄都反射着光芒。
作为精挑细选出来的军队,这种精挑细选,并不仅仅在战斗人员之上,还有武器装备之上。
万余骑兵人人着甲,虽然这甲胄很轻薄,甚至可以说是棉甲的一种变种,外面有锻炼很薄的铁片,是几大块铁片拼凑起来,中间有皮革作为过渡,后面有棉甲与皮革为内衬。
这种盔甲在防御能力上,比不上重甲,但是一般箭矢,或者刀剑劈砍,也是破不了的。最重要的是轻。
也是水利锻锤大量使用,能将甲胄打得更薄更坚固,这才有这样的甲胄。
这种甲胄单单从外表来看,其实与重甲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在重量上轻了二十多斤。
这些甲胄,在整个大明不过装备了数万而已,更多军队都是用老式盔甲。可以说分到整个三边的这种甲胄,都在范广手中了。
至于各类手铳,火箭。更是不少。
范广敢约战,虽然是孤注一掷,但也不是没有信心的。
只是范广更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战场之上,每多一个敌人,就会有怎么样的变化,双拳难敌四脚,这更是至理名言。
范广骑在马上,说道:“这一战,我不用说了,我们走了多远的路,吃了多少的苦,就为了今日。胜则凯旋,败了,这里就是我们埋骨之地。”
无数骑兵都紧紧了手中的刀柄。
这一点,范广一开始就告知了所有人。
如果得胜了,所有藏人都会来舔范广的脚趾头,大军就能以胜利的姿态进驻大昭寺,然后得到藏地的供给。
虽然西藏很是贫瘠,但是供应万余兵马的粮食还是有的。
如果败了,从这里回西宁数千里,一路艰难无比。些许游兵散勇,是不可能回去了。更多的可能是,就此成为藏地上的一个普通奴隶。
而且即便回去又怎么样?
败军是有军法处置了。
特别是按范广这个意图,如果战败范广是决计不会逃走的。
要知道败军溃军是一项罪名。
失陷主将又是另外一项罪名。
所以,胜利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范广用残酷的办法,将他自己,已经麾下的大将都逼上了一条绝路。
只有胜利才能活下去,胜利了才能还乡,胜利了才有一切。
和硕特部是一群到处流浪的可怜人,但是范广将自己逼成了一个亡命求生之徒。
说来可笑。
两方都是不属于藏地的兵马,却要在这一片不属于双方的地盘之上,延续大明与瓦刺的战争,并且顺便决定藏地的归属权。
而所有藏人此刻都作壁上观。不信请看,战场两侧山峰之上,已经有多多少少的不知道僧侣遥遥的眺望战场了。
毕竟他们才是本地人,双方约战一定,地点就明了了。
这些藏地各部真切想知道,谁才是强者,故而早就派人观战。很多法王活佛都在后面等消息了。
要确定未来谁才是藏地的统治者。
就在这个时候,双方分别达到战场了。